陳翊目光灼灼，望著穆承業道：“當年的比試是公正的嗎，我師父真的只是技不如人？”
“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穆承業點了點頭，正色道：“雖然不恥，可比賽的過程卻是公正的，況且當時趙老前輩也在場，沒有人敢放肆。”
陳翊微微皺眉，思忖著道：“當年勝過我師父的人是誰，他最後成爲了醫王嗎？”
交淺言深無疑是人與人接觸之間的一大忌。
按理來說，他和穆承業認識還不到五分鐘，不應該輕信對方的話。不過陳翊卻覺得對方並沒有隱瞞他的必要，甚至覺得這位老人比他所接觸過的大多數人都要坦誠的多。
若是對方對當年所發生的事情三緘其口。陳翊也不可能威脅對方。
至於穆承業當時爲什麼選擇袖手旁觀，陳翊倒是也猜出了一些原因。
醫王比試應該只能算一個三大派之間的較量，之所以容許外面的散醫參加，更多的應該只是爲了彰顯一下三方的氣度，免得遭人詬病。
雲修身當時橫衝直撞，以散醫的身份力壓三大派的人選，自然也引起了三大派的不滿。
賭注是雲修身答應的，過程若是沒有問題的話。陳翊自然只能願賭服輸。然而其中若是另有什麼隱情的話，陳翊只是會對三大派感覺到失望。
“沒有。”
穆承業搖頭道：“賭注是雲修身和攻伐派私下約定的，趙老前輩事後得知，直接宣佈免除了對方的資格，當界醫王輪空。”
“您能給我介紹一下攻伐派嗎，當年和我師父比試的人這次會來嗎？”陳翊接著道。
“你想做什麼？”穆承業立即問道。
“您放心，我只是想要知道是什麼人而已。”陳翊笑了笑，斬釘截鐵道：“若是有合適的機會，我想替師父雪恥。”
穆承業嘴脣翕合，似乎是想要嘲笑陳翊的不自量力，但最後卻沒有笑出聲。
因爲他發現陳翊的眼中一片澄澈，並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反而顯得十分有自信，隨即緩緩答道：“他叫盧明哲，現在是攻伐派的掌門。”
“醫術絕頂。”穆承業又跟著補充道。
“……”
陳翊聳肩，一臉不以爲然的神色。
在大多數情況下，一個人的醫術和人品之間並不會什麼必然的聯繫，可是陳翊並不覺得這句話適用於這個素未謀面的盧明哲。
醫術不好的人品行未必就差，但醫術好的人品行卻絕對差不到什麼地方。
從當年的事情大致就能看出，這個盧明哲醫術並不太差，但是氣度狹隘。這樣的人往往會被外界的事物吸引注意力，比如大多數人都抵擋不了的名利誘惑。
而中醫卻是一門必須潛下心去鑽研的學科，否則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後，很難得以存進。之前中醫師公會的陸老就是一個明證。
“我這次前來，除了想要參加醫王比試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沉默了一陣，陳翊接著道：“可能需要您的支持。”
陳翊本是想要等到醫王比試結束，和三派人都認識了以後再提起邀請對方出世的事情。可是見穆承業不像那麼死板的人，於是臨時起意，想要試探一下對方的口風。
“什麼事情？”穆承業問道。
“廢醫驗藥的事情您應該聽說過吧！”陳翊斟酌著道。
“嗯。”
穆承業點頭，神色也變得有幾分凝重。
“現在中醫的境地很尷尬。而你們藥王派以及其餘兩派都可以算是中醫的最後一道屏障。”陳翊擲地有聲道：“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和中醫師公會合作，共同爲中醫的發展盡力。”
他知道提出雲崗堂的名字對方可能並不會認可，中醫師公會如今反而是一個更好的理由。
藥王派的具體實力陳翊並不知情，可他卻翻看了兩本由藥王派註釋的醫書，尤其是那本《傷寒論》，甚至讓他都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而另外兩派與藥王派齊名，能力定然不會相差太大。總之能將這些人忽悠住出去，無論是去中醫師公會或者其他什麼地方，那也都不重要了。
穆承業沉默半晌，直到看的陳翊有些發慌，他纔開口道：“人浮於事，沒有任何意義。”
對於對方這樣的評價。陳翊並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反倒是一邊的一直沒有開口的周元吉臉上閃過了一絲尷尬，畢竟他也是以前那個人浮於事的公會一員。
陳翊笑了笑，沒有急著辯解什麼，反問道：“您應該很久沒有關注過中醫師公會了吧！”
他發現穆承業並沒有拒絕他的提議，只不過是質疑了中醫師公會的資格，這也就說明了對方實際上的確是有過這方面想法，起碼也並沒有抗拒這個話題。
“什麼意思？”穆承業追問道。
“中醫師公會會長已經換人，如今開始了新一輪的審覈，制度極其嚴苛。”陳翊說道：“燕京那邊已經審覈了一半，提出公會的人數大概有三分之一，等到那邊的審覈結束。陝秦地區也會開始審覈。”
穆承業眉頭一挑，詫異的問道：“你也是這個中醫師公會的人嗎？”
“算是吧！”陳翊點頭道：“您也可以把我當作負責人。”
事實上陳翊並沒有在籍，中醫師公會裡也沒有他的記錄。方同化催促了幾次，陳翊口頭上答應了。但還沒來得及去。
至於這個莫須有的負責人身份，倒也不是陳翊故意說出來唬人，只是他覺得應該需要一個比較正式的身份，方便提出邀請。
“你是負責人？”
穆承業一臉錯愕。表情看上去比陳翊提出找盧明哲雪恥還要誇張幾分。
經過簡單的接觸，穆承業此時也算是對陳翊有了簡單的瞭解。他覺得陳翊的醫術應該不錯，至於是個什麼水平，他就有些不好評價了。
至於對方所說的這個中醫師公會負責人的身份，他就略微有些不認可了。
即便是對中醫師公會的偏見再深，他也知道里面一些人水平還是相當不錯的，怎麼會讓一個看上去還帶著幾分稚氣的年輕人做負責人。
“沒錯。”陳翊認真道。
他看出了穆承業眼裡的疑慮，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去解釋自己所言非虛。難道告訴對方如今中醫師公會的副會長是他老師。是他太懶，所以纔將中醫師公會交出去的嗎？
況且，這些雖然都是實情，但對方能相信嗎？
穆承業輕笑了一聲，緩緩搖頭道：“放下這個不說，你也來晚了一步。”
“晚了一步？”陳翊不解道。
“我們三派已經注意到了這個問題，決定將在這次醫王比試上以醫術的高低來選出一位帶頭人，三派合併。”穆承業說道。
陳翊很敏銳的注意到了穆承業在說這番話的時候。眉宇間浮現出了一層愁容，顯然是對這次的合併抱有幾分擔憂。
不過他也顧不上去詢問對方究竟是在擔憂什麼，急忙問道：“只要能獲得醫王的資格，就可以指揮三大派？”
“也可以這麼說。”
穆承業點頭道：“原本這件事應該由上位醫王，趙老前輩來負責，但是他自從二十年前的事情之後便去雲遊，這些年醫王比試雖然一直進行，但始終沒有新任醫王誕生。”
“要是這次醫王也不出現呢？”陳翊詢問道。
“由前兩輪分出勝負！”穆承業回答道。
“太好了！”
陳翊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機會。簡直算是一個天賜良機了。
“好？”
“對。”陳翊點頭，確認道：“要是我參加，拔得頭籌的話，是不是你們就會聽我的？”
穆承業一怔。旋即啞然失笑。
過了一陣，他這纔開口對陳翊道：“原則上是這樣的，可是想要拔得頭籌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他覺得陳翊是因爲見識太少，有些小覷其他人。雲修身當時參加比試的時候已經二十多歲，被贊爲天才，卻也敗北與第二項。
而陳翊看樣子比起雲修身初來的時候還要年輕許多，成就又能高到什麼地方？而且醫王的比試並不限制年齡，雖然三大派很有默契的將參賽者限制在四十歲以下。卻也沒有這方面規定。
“你師父的醫術我見識過，要是你有他一半的本事，就已經難能可貴。”
似乎是擔心打消掉陳翊的積極性，又或許是看在雲修身的面子上，穆承業語氣溫和的安撫道：“這一屆我把藥王派的推薦名額給你，你可以試著參加，但切記要抱著學習的心態，不要計較得失。”
陳翊笑著點頭。從身上摸出了隨身的針包，抽出一根銀針後，身邊的歐陽子琳見狀急忙遞上了一塊消毒的藥棉。
銀針消毒，陳翊在穆承業一臉迷茫的狀態下將對方的手臂拉了過來，落針在了穆承業手腕位置的神門穴。
“伏羲神針！”
在陳翊針入的一瞬間，穆承業便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一臉啞然的驚聲道。
陳翊穩了穩手上的銀針，換了一種針法道：“您現在覺得我有這個資格嗎？”
他倒不是有意想要炫耀什麼。而且若是真的想要拿下這個醫王的資格，現在藏拙反而可能會更好一些。
不過陳翊卻覺得沒有那個必要，況且穆承業的坦誠已經一定程度上引起了他的好感。
穆承業深吸了兩口氣，一臉正色道：“除了針法以外，你的醫術怎麼樣？”
“應該還可以吧！”陳翊尷尬道。
讓別人評價的話還比較好一些，自賣自誇的事情對陳翊來說實在有些不適應。
“和你師父相比呢？”穆承業接著問道。
“自然比不過我師父，但是差的應該也不算太多。”陳翊接著答道。
“不要把你會伏羲神針的事情透漏出去。”穆承業鄭重的叮囑一句，隨即拉起陳翊道：“你和我來。”
陳翊想要詢問對方原因，但看到穆承業慌忙的樣子，倒也沒有再開口。唯一讓他疑惑的是，爲什麼穆承業要求他隱瞞伏羲神針的事情。
對歐陽子琳與周元吉兩人做了一個安心的眼神，陳翊便被沒頭沒腦的拽出了院子。
……
陳翊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麼地方，三繞兩繞，到了一處與陳翊幾人所處小院差不多格局的院子後，穆承業便對著坐在院裡的年輕女人道：“你們掌門在嗎？”
“在裡面。”一個身著綠色長裙的女人回答道。
“麻煩幫我請他一下，說我有要緊事找他。”穆承業對長裙女人說了一聲，又轉頭叮囑陳翊道：“待會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