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走就走。

幾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因爲是臨時起意，房子也沒有退，直接就攔了兩輛出租車往市中心趕去。

夏曦然小朋友一直被凌傾墨抱著，夏暖青自然是跟著凌傾墨坐在一起，顧洱和沈塵歸都吆喝著要同他們三人坐一輛，結果被凌傾墨統統趕了下去，哐啷一下關了門，讓師傅開車。

顧洱同沈塵歸大眼瞪小眼，極不情願地坐了同一輛車，阿夾還好心地坐在司機旁邊，留後面的位置給他們兩個活寶掐架。

凌傾墨的懷抱極其平穩，小然然睡得很舒服，夏暖青笑道：“還好有你啊，不然我一個人一定對付不來，那兩個活寶就已經夠頭疼，再加上這一個小祖宗。”

見她一臉輕鬆愜意的模樣，笑意卻未達眼底，凌傾墨一針見血地刺破她的謊言，“在我面前你不必這麼堅強，其實我同你一樣，不希望回到那個地方，那裡對我來說……太多過去。”

夏暖青收了笑，垂眸，深情有些恍惚，她的聲音就像是從天邊飄來一樣恍惚，“傾墨，要是我跟你說，我竟然愛上了顧步雲，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犯賤？我是小三，佔有了沈玥嘉原本應得的一切，成爲了顧步雲的合法妻子……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但是，我竟然愛上他了，就算他曾經傷害了我的孩子，就算他……”

“愛情一直都沒有理由，硬要有一個說法，可能就是愛上了那種執著的幻覺。”凌傾墨出聲打斷她，目光輕柔望向她，“我相信你不是一個盲目的人，呵，我也不知道怎麼說，給你說一個故事吧。”

凌傾墨伸手輕輕拍打著懷中的小然然，“剛剛離開A城的那一年，我真的十分痛苦，整夜睡不著，我就會爬起來給他寫信，長長的信，整整寫了十四頁，滿滿的全是溫情，可是，那封信我始終沒有寄出去，我跟自己說，再等等，再等等，再等等，我一定寄出去，一定告訴他我愛他，不能沒有他，他一定會回來。”

“最終你也知道，那封信我一直沒有寄出去，他死了，猝不及防地就死了。而我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竟是賭氣的話，我沒有告訴他我有多愛他。我這生最遺憾的，不是沒有同他終老，也不是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面，而是沒有告訴他，我究竟有多愛他。”

說著，他轉頭望向夏暖青，柔聲道：“即使愛他是不正確的，你也應該告訴他，不是爲了爭取什麼，而是，不讓白髮蒼蒼的自己留有任何遺憾。”

不留遺憾。

夏暖青雙眸一睜，心臟像是被涼涼的東西貫穿而過，司機大叔好奇地望著這對男女，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平穩地往市中心開去。

聽了凌傾墨的話，夏暖青改變了當初的行程，直接帶著孩子和顧洱回了顧宅。

凌傾墨有點不放心想跟著，還是被夏暖青說服，跟著沈塵歸回了沈家。

才下車，沈塵歸就速度聯繫上了孫雅雅，做他要做的事情。

幾人說好是電話聯繫，但實際上夏暖青根本就沒有用手機，她手握著沈塵歸的號碼，想著要不要再買個手機來，大家聯繫也方便。

站在顧宅的大門口，夏暖青抱著小曦然，顧洱早就迫不及待地飛奔進了宅子，一旁的傭人自然是瞧見了她們，一邊往主宅跑著，一邊喚道：“少奶奶和小小姐回來啦。”

阿夾手裡提著行李，沒有跟著顧洱，而是站在了夏暖青的身後，問道：“你真的，要再一次踏入嗎？”

夏暖青低頭吻了吻孩子的額頭，“傾墨說得很對，我不希望給白髮蒼蒼的自己留有任何遺憾。”

兩人正要踏入宅子，林荀已經聞聲疾步走了出來，夏暖青見他，笑道：“林叔，好久不見。”

林荀也是感概，如今顧宅簡直是世界大戰的現場，少奶奶在這個時候回來，真的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少奶奶，您回來了，快進來吧。”他上前微微躬身，將夏暖青迎了進去，只是稍微瞥了一下夏暖青懷中的孩子，心中猛地一跳，沒有多問。

阿夾也跟在身後，三人穿過草坪，進了宅子。

顧步雲此時自然是不在家，只是客廳坐著一個人影，倒是讓夏暖青有些意外。

沈玥嘉穿著一襲白色的連衣裙，背靠沙發坐著，蜷縮在那裡，原本就瘦小的身體此時看去更爲羸弱，下巴尖如銑錐，整張臉蒼白透明，只剩盈盈眼眸依舊漂亮，卻也空洞無神。

林荀在一旁解釋道：“自從找回了沈小姐，少爺就將她接回來了，讓我二十四小時看著，不能出一點意外。”

夏暖青笑笑，心中帶有一絲酸澀，她環顧四周，問道：“顧洱呢？怎麼跑進來就沒個人影了，這孩子。”

“小小姐回房了。”站在一旁的傭人低頭道。

夏暖青點頭，懷中的小曦然卻突然就醒來，像是害怕著什麼一般，大哭不止。阿夾連忙親自跑去廚房給他跑了牛奶，夏暖青一邊輕聲哄著，一邊看他是不是尿了。

她動作嫺熟，發現孩子尿布並沒有溼之後忍不住皺眉，小曦然一直都很乖，絕對不會莫名其妙就哭。

阿夾已經將牛奶泡好拿了過來，然而小曦然就是不碰那奶嘴，只是一個勁地扯著小嗓子哭喊著。

整個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林荀站在一旁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好，夏暖青仍舊耐著心輕輕搖晃著小曦然，阿夾站在一邊也是手足無措。

一直沉默著的沈玥嘉卻被嬰兒地哭聲換回了思緒，她擡頭望著夏暖青，然後轉爲小曦然，赤腳下了沙發，緩緩走到夏暖青身邊，伸出手，僵硬著臉問道：“讓我抱抱他吧，好嗎？”

林荀一怔，這是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聽見沈小姐主動說話。

夏暖青望向她的眼睛，只有空洞，還有小曦然小小的倒影，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死死地抓住她的心臟，鬼使神差般，她將小曦然交給了沈玥嘉。

一旁的阿夾握緊了拳頭，時刻防備著。

沈玥嘉得了孩子，像是抱著自己的寶貝一般，雙眸綻放出異常的光芒，整個人完全活過來了，擁有了她以前那奪目的光彩。

雖然抱著小曦然的動作還是有些生硬，但她將臉輕輕貼著孩子的額頭，輕聲吟哦著，“哦……寶貝不哭哦……寶貝不哭……哦……寶貝不哭……”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將夏暖青的心臟越抓越疼，沈玥嘉仍舊輕聲哄著，夏暖青幾乎就要把持不住上去抱回自己的孩子，奇蹟般的，小曦然竟然停止了哭聲。

林荀見狀，笑道：“看來小小少爺跟沈小姐很有緣啊。”

夏暖青聞言，沒有回答，只是輕描淡寫一笑，見孩子不哭了，心也就放下了一半。

然而，沈玥嘉的神情卻是越來越不對勁，小曦然停止哭聲她便不再哄著，而是皺眉死死盯住他，口中喃喃唸叨著什麼，就在夏暖青一個不經意的轉頭那一瞬，她赤紅著眸子，狠狠地將懷裡的小曦然往沙發方向扔去。

夏暖青懵了，大腦空白一片，身體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動。

阿夾眼疾手快，縱身往沙發方向一跳，平著身子滑翔落地，孩子穩穩地落入他的懷中，卻仍舊受了驚嚇，哇一聲再一次哭了起來。

這一聲哭，才換回了夏暖青的意識，她跑到阿夾旁邊，飛快地抱過孩子，緊繃的神經一下就斷了，淚跟著涌出了眼眶，鹹鹹的液體爭先恐後掉入小曦然的臉上，脖子上。

“我的天……我的天……天啊……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阿夾起身，左臂一痛，他皺眉，看來手臂是脫臼了，不過此時這不是重要的事情，他疾步上前扳過沈玥嘉的肩膀，伸手就是狠狠一巴掌，打得她人重重跌倒在地。

“我不管你是真瘋還是假瘋，我不是不打女人的真君子，今後你再傷害孩子，我一定讓你消失。”他許久沒工作的嗓子依舊是沙啞而尖銳，刺得人耳膜生疼。

林荀在一旁有些反應不過來，但是阿夾出手打沈玥嘉，他著實沒有說什麼做什麼，而是立即走到夏暖青身邊，扶起她，隨後吩咐人去請羅院長。

沈玥嘉撫著臉頰，開始掉淚，嘴脣一張一合，喃喃自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小曦然哭得更爲厲害了，原本呆在房間裡的顧洱從樓梯下來，急匆匆跑到夏暖青身邊，問道：“嬸孃，弟弟怎麼了？我還沒有見他哭得這麼厲害過呢？是不是想沈塵歸啦？”

夏暖青仍舊沒有回過神，只是死死地抱住孩子，猛地搖頭。

顧洱見狀況不對，回頭問道：“林爺爺，發生什麼事情了？”她目光一轉，看見地上的沈玥嘉，以及她臉上鮮明的五個手掌印，還有一旁的阿夾，似乎是明白了什麼。

林荀訕訕笑道：“沒事，小小少爺受了點驚嚇。”

驚嚇？弟弟好好的怎麼會受驚嚇？她眸中閃過一絲陰沉，這個女人留不得。

阿夾不自然地撫上自己受傷的手臂，沒有吭聲，這點小傷他還能受得住，他不擅長將自己的軟弱表現給衆人看。

然而，顧洱見沈玥嘉紅腫的，是左臉，便覺得不對勁，因爲阿夾是個左撇子，她定睛一看，只見阿夾左手僵硬著下垂，似乎沒有任何力氣。

“阿夾，你的手受傷了？”

“……”他依舊沒有回答，顧洱剛想再問什麼，卻見門口顧步雲隨手將西裝的外套丟給了一旁的林荀，疾步跑到沈玥嘉身邊抱起她，“玥兒，怎麼還是穿得怎麼少，還赤腳，林叔，再把室內溫度調高一點。”

語畢，只給了顧洱一個微笑，便抱著沈玥嘉上了樓。

沈玥嘉抱著顧步雲的脖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雲……雲……有人要殺我……有人要殺我……”

顧步雲這才發現她腫起的臉頰，停下腳步，轉身沉聲問道：“誰幹的？”

（PS：晚安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