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誰是你的情敵
和慕煙一起去看了下葬,看著安槿一路抱著那個冰冷的骨灰盒走進陵園,看著林哥和那些安跡沉的手下用鐵鍬一個輪著一個的將平坦的土地挖出一個深坑,輪到寧鄀的時候,她長久曝光在寒風中的雙手幾乎不能動作。僵硬的用鐵鍬去鏟地上的土,卻只能剷出小小的一點,那小小的一點也在轉運上地面的過程中重新灑落在新土坑裡。
安槿將那盒子放進這潮溼骯髒的土坑裡,然後將地面上的土一點一點的埋上,一點一點的掩蓋住那個盒子,最後,封閉了一切。
客散、迴歸。
寧鄀看著那冰涼的石頭,沒有勇氣上前去觸碰。她怕那蝕骨的冰涼會凍傷她的心。安跡沉就這樣走了,她生命中最強大的那個人,就這樣輕易的消失在她的生命裡。現在,他所在世上的最後一件事也已經完成,剩下的,只有漸漸的忘卻,忘卻他曾經做過的一切,忘卻他這個人。
多麼殘忍。
多麼殘忍安跡沉,我以後或許也會忘記你,我要先說聲對不起,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肯定連對不起都想不起向你說。還要再說一聲對不起,因爲我知道,如果這個墓碑上刻得是我的名字,站在墓碑前方的你,一定不會忘記我。
對不起,如果有下輩子,我還是想遇到你的,然後將這輩子欠你的,全部都還給你。
終於還是迎來了新年。但是在寧鄀的眼中,這新年並不是傳統的紅色,而是漫天的黑色還有雪片的冰冷。
人影在燈光下來回走動??床磺迥樕系谋砬?,只有肢體的狂野的釋放。寧鄀坐在吧檯,低頭看著自己晃悠的雙腳。她的手邊放著一杯金黃色的酒,純粹的顏色在昏暗的燈光下明亮的像金子。
音樂的聲音很大,撼動著靈魂一起晃盪。寧鄀卻感覺到一種孤寂。她記得有一個人形容這種情況,叫做當衆孤獨。
寧鄀端起酒杯看著酒吧裡的人來人往,輕抿了一口酒。放下杯子無聊的看向調酒師,道:“最近閒的厲害。要不我跟著你學調酒吧?”
“你這大忙人調侃我呢?慕煙呢?怎麼沒陪你來?”
“過年嘛,他家裡事多,我又不喜歡見太多外人,所以就自己出來解悶了?!?
“周莞清呢?”
寧鄀微微一笑:“自然是忙著她的愛情去了?!?
聞言。調酒師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寧鄀疑問道:“夏景陽?”
“不然呢?”寧鄀挑眉。
“呵,”調酒師一笑,“只是沒想到而已?!?
寧鄀沒說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看向一旁獨自一人的女孩兒,壞笑道:“嘿美女,有沒有興趣一起跳個舞?。俊?
那個女孩兒上下瞟了她一眼,送了她一個白眼:“老孃是個正常人,你個同在這兒找什麼目標?不知道這裡是bl性質的嗎?”
“誰定的真討厭都不能好好玩了。”寧鄀撇嘴??吹酱藭r正好樂隊中場休息,便跳下椅子去找樂隊的人玩。
樂隊除了主唱換了人,鍵盤手貝斯手都還是以前的那些。和寧鄀合作了一段時間,對她歌聲裡表達出來的靈魂瞭解的無比透徹,自然對她這個人無比的親近。
寧鄀找了個托盤端了幾杯溫水過去,大家很不客氣的端起來就喝,鍵盤手一口灌了水,對寧鄀道:“好久沒見過你了。”
“這不想你就來找你了嗎?”寧鄀嬉笑。然後將目光移到那個獨自坐在舞臺下的主唱身上。
那是一個穿著一身黑衣的女孩兒,就連指甲都塗了濃濃的黑色指甲油。唯有脣瓣鮮紅豐潤。寧鄀愛慘了這種極端的美,更愛的是那個女孩兒濃密的睫毛下掩蓋的漆黑瞳孔,帶著一種野貓特有的野性不羈。
鼓手見寧鄀看那個女孩兒,笑道:“這是我們新來的主唱,感覺有的時候特別像你,她的名字你一定喜歡,叫北?!?
北聞言,擡頭看了寧鄀一樣,貓一般的眼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她,然後豐盈的脣瓣開出一朵嬌豔的花:“我像她?”
彼時的寧鄀笑容明麗張揚,帶著任性,但是絕對沒有不羈和孤傲。而北,就連每個呼吸都那麼任性妄爲。
寧鄀輕輕一笑,沒有說話。托盤上還剩下一杯水,正是給她留的。寧鄀將水遞給她,笑道:“要喝水嗎?”
“我喜歡喝冰水?!北鞭D身離開。
透明的水在燈紅酒綠下泛著奇異的光彩,神秘未知。但最後還是要回歸透明的無色。
寧鄀看著北離開的黑色背影,完美的融入在了這光怪陸離之中。不得不說,她適合這樣的夜生活,就像他。
寧鄀的視線越過人羣看向吧檯後面的調酒師。他們都是黑夜的孩子,一旦暴露在陽光之下便會暴躁不安沒有安全感感覺自己在流浪不停的想要逃亡。
寧鄀放下水杯,樂隊結束休息開始演唱,她就在臺下靜靜的坐著,看著那個女孩兒一首一首的唱歌,聲音明亮有穿透靈魂的力量。
凌晨三點,酒吧關門。調酒師c拿著自己的大衣,看著那個安靜的睡在舞臺上的女孩兒。
舞臺空曠燈光昏暗,臺上還灑滿了紅色的彩紙,在這個落幕的酒吧裡顯得蕭索淒涼。沒有了音樂沒有了人影憧憧沒有了燈火闌珊,這偌大的盛景瞬間只剩下她一個單薄的身影沉睡在孤獨中央。
c走過去叫醒了她。
“徹夜不歸慕煙不會怪你嗎?”c棱角分明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帶著幾分黑暗的堅毅,臉上的笑也成了堅硬的外殼。
寧鄀睡得有點暈,看著c的視線有著一瞬間的迷茫,像是被薄霧籠罩的一潭湖水。那是一潭幽謐的湖水,沒有粼粼波光,沒有秋水明豔。那種幽謐背後透露著隱秘的憂愁。
她現在過得並不快樂,至少此刻是。
“他又怎麼知道?”寧鄀淡淡一笑,褪去了喧囂的臉上滿是風霜的痕跡,“走啦?!?
兩人從酒吧的後門走出去,酒吧外面霓虹的招牌將會徹夜火樹銀花不夜天。
寧鄀走在前面,擡頭看了一眼天,低頭默默前行,沒有注意到身後c的腳步頓了一下,看了方纔兩人走出的那個逼仄的門口一眼,然後纔跟上。
凌晨三點多,街道空曠無人,風寒冷而淒厲,吹著寧鄀的頭髮在風中狂舞。她卻迎著風朝著遠方吶喊,聲音在這兒黑夜裡無限蔓延。
他們走過空曠無人的廣場,她在偌大的舞池裡迴轉跳動,在廣場的舞臺高高的臺階上一級一級的往下跳,攤開手掌讓晝夜不停歇的噴泉水騷弄自己的手心。
然後寧鄀去24小時營業的超市裡買了一大堆零食,一袋一袋的拆開來吃,吃到不停的乾嘔。
c在她身後靜靜的跟著她,看著她最後難受的嘔吐,如星冷清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嘆息。
寧鄀這個人,敏感自卑有太過自尊,渴望很多很多的永不停息的愛。她愛慕煙,愛他的溫柔光明。
但這並不代表慕煙就能滿足她的需求,因爲慕煙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感情並不是他的全部。寧鄀要的,卻是對方全部的唯一的呵護。以前這些慕煙不能給的空白全部都是安跡沉來填補的,現在安跡沉走了,這些空白就赤裸裸的出現在了寧鄀的世界,讓她痛苦,讓她煎熬。
最後寧鄀在廣場的長椅上睡了過去,在這個無妄的黑夜,她渴求陪伴和安撫的痛苦的心最終選擇睡眠這種最無力的方式來解脫。
c將自己的大衣幫她蓋上,然後在對面的長椅上坐下,看著前方蒼藍色的天幕,寂靜無聲。
此時已將近凌晨四點半,天黑著,但黑藍之後還沁出藍寶石的光芒。空氣瀰漫著淡淡的霧氣,潮溼的空氣將道路兩旁的草坪滋潤的翠綠鮮美。
蒼寥的草地上,慢慢現出一個黑色人影,還有一點紅光忽明忽滅。那黑色身影在霧氣中漸漸脫現,從縹緲的虛無中變得真實。
是一個女孩兒,一身黑衣,黑色長靴,茂密的黑色及肩發散在肩上。她有著一對漆黑的、如貓般伶俐的眼睛,硃紅的脣。手指間夾著香菸,煙霧上升蒸騰在她的臉上,透著一股濃濃的野性和不羈。
她在寧鄀跟前停下,低頭看了寧鄀一眼,笑意濃郁,像漫天紅色中一朵漆黑的花兒。
“能入得你眼的人,果然不簡單?!甭暰€慵懶中又有嫵媚、凌厲中又百轉千回。
她伸出夾著香菸的手探向寧鄀的容顏,那根紅光閃爍的香菸就停在寧鄀臉頰的上方,煙霧盡數噴灑在寧鄀安靜的睡顏上,只需再進一步,那一點紅光就能燒穿那寧靜,將那美麗變得猙獰醜陋。
“z市的傳奇,當然不簡單。”c的臉上永遠都帶著一抹笑,不慍不火、不鹹不淡,明明溫和淡然,細究起來卻深不見底。
“她就是寧鄀?”她濃密的睫毛緩緩擡起,看向c,漆黑的眸子裡滿是嘲諷,“害死了一個那麼愛自己的人,還大張旗鼓的和別的男人秀恩愛,現在又半夜出來勾搭其他男人,和這種女人在一起,你也不怕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