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有點不正常
不賴,林哥在心裡道,這次知道該求誰靠譜了。只是你早幹嘛去了?
哭訴聲響遍這個院子,院子裡的孩子、工作員工和那些留下來的少年都朝這邊看,目光在寧鄀和女三兒身上來回的移動。
“該你出場了姐姐。”那些孩子仰頭對寧鄀道。
寧鄀看著被拖下去漸行漸遠的女三兒。篝火照亮了一切,也照亮了安跡沉沒有一絲表情的臉。地上被打翻的食物被踐踏在土裡,一片狼狽。
寧鄀看向安跡沉,漆黑的目光穿過被火光扭曲的空間落到安跡沉眼裡,帶著幾分不忍。
也許是和這些孩子接觸了,所以一向有些冷硬的心突然就像被泡了酒精,變得不理智情緒化。容易感動容易心軟。
對視僅是一瞬,寧鄀很快就收回視線。夏菲兒的事和她其實並沒有很大的關係,最大的受害者是蘇依。她也說這件事讓蘇依處理了,所以就算心裡有些不忍,她還是決定不插手。
安跡沉看著寧鄀低頭將烤熟的食物細心的裝盤,對這裡的事開始漠不關心。他看懂了她那個目光裡的含義。寧鄀怎麼會是一個冷血的人呢?她的本性善良敏感心軟易被感動,和所有的孩子一樣乾淨不被污染,只是世界改變了她,她找不到回到以前的路。但是隻要她想,他都會幫她。
安跡沉走到林哥身邊,冷淡的目光掃過林哥表情溫和的臉。林哥頓時就明白了安跡沉眼裡的意思,點點頭向夏菲兒離開的方向走了出去。
剛纔寧鄀眼裡的那抹心軟他也看到了,那麼明顯,不過還真是讓他覺得意外。從第一次見到寧鄀開始,寧鄀除了對自己的初戀心軟過一次,自此再也沒對誰心軟過。也許是因爲太過用心的保護著自己,越想讓自己心硬,自己就被催眠的越硬。凡是得罪了她的人,輕的她根本就不在意。但是隻要在意了,後果都是無比的暴力血腥。但從來沒有像女三兒這麼好運的,都這麼刺激寧鄀了,她還能放過她。
既然寧鄀都心軟了。安跡沉也發話了,林哥在不放過女三兒就難辦了。再說他的目的也達到了,雖然對女三兒還是有些芥蒂,但也犯不著得罪安跡沉。
蘇依原本不是個記仇的,原本就不想在爲難女三兒,林哥這麼做她自然是同意的。
女三兒被待下去,衆人心裡都有些發寒,是個成人都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原本看到安跡沉的時候心裡就有些發憷,這次直接是畏懼。
大家也沒有什麼心思再去吃東西了,老師們怕萬一再出個什麼事也都安排孩子們睡覺了。那些留在這裡的少年們有的回家有的也住在孤兒院的宿舍裡。演員們也都開車回去了。
寧鄀看著那團通紅的篝火,坐在火旁沒有動。空氣中有小飛蟲一直朝著火裡飛去,被燒得灰飛煙滅,但是還是不斷有小飛蟲前赴後繼的跟著消失在火光裡。
靠著火的一邊,是溫暖的。可是身後卻是一片冰冷。寒風肆虐鑽進衣服裡,冷的徹骨。
院子裡恢復了沉靜,沒有燈光,只有火焰。有酒也有肉,寧鄀突然就想大醉一場。
心裡開始很想慕煙,如果此刻他在,如果他在。肯定會陪著自己看火光吞噬黑色的夜空,紅色的光芒扭曲著時空,一切都變得危險而狂熱。他會在這裡陪著自己,或憂傷或沉寂,他都會陪著自己。
可是現在,身後是一片冰冷。
拿起身後的酒。金黃的芝華士,在火焰之下金黃流轉。寧鄀突然就想起了那天在盛世舞會上,慕煙爲她在教堂點燃了紅色的蠟燭,在一片飛雪中飲完一瓶芝華士。他拿下了她的面具,親吻了她。冰涼的觸覺,她至今記得。
坐在火光對面,看著飛蟲被火光吞噬的瞬間,盛大的荒涼。想起了女三兒哭的可憐的樣子。其實很多人站在他們的立場上那裡做錯了呢,只是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罷了。
拋棄了安跡沉,是她的錯嗎?她是對不起安跡沉她承認,可是她不認爲自己錯了。她只是對不起他而已。
身邊慢慢的投射出一道漆黑的影子,寧鄀沒有回頭,卻能感覺到安跡沉身上淡然的氣息。
安跡沉走到寧鄀身邊站定,將手中從孤兒院那裡拿來的被子遞給她:“冷,圍上吧。”
寧鄀擡頭看了眼安跡沉,火光照亮他的臉,紅色的火焰在他漆黑的眼裡跳躍著,襯得他的面容越發的孤寂。
寧鄀接過他手中的被子,低聲道:“謝謝。”圍上被子,寒冷被驅散了,身後的冷風被阻擋在外,再不能肆意妄爲。
安跡沉就在她身邊坐下,沒有說什麼,也看著前方的火焰,沉默不言。
其實並沒有什麼好說的。有些喜歡並不是有那多共同的話題,並不是有很多很多說不完的話。他就只是喜歡在她身邊帶著,看著她就好了,能夠感受到她的氣息就好了。
“夏菲兒她怎麼樣了。”寧鄀開口問。
心裡開始很同情那個有些愚蠢的女孩兒,有些漂亮,直言不諱,因此得罪了很多人。可是仔細想想,她說的那些話太平常了,是個人見到比自己優秀的人都會有那種惡意詆譭的心裡,而夏菲兒只是表達了出來,比那些攔在肚子裡只會背後給人插刀的人好太多。
“回劇組了。”安跡沉答道。
“傷的重嗎?”
“沒有傷。”
寧鄀驚訝的看向身旁的安跡沉,又明白了什麼。自己當時看安跡沉的那一眼,想法表達的那麼明顯,他肯定是看出來了自己心裡的想法。
“謝謝。”寧鄀低聲道謝。他能這麼做,在這個冷的怕人的夜裡,她不是沒有一點感動。
安跡沉沒有說話。寧鄀也沒再說什麼,靜靜的看著火焰的燃燒,任時間在火光裡劇烈燃燒。
“你有沒有覺得,我很殘忍。”寧鄀突然開口。
安跡沉看著今天有點不太正常的寧鄀,道:“有時。”有的時候,他真的覺得她很殘忍。
不過也是他自己活該。他也很多次在別人跪地乞求的時候冷漠的離開,而上天終於讓他體會到那種感覺。那種所謂的錐心之塔。
“對不起,”寧鄀低下頭,任紅色的光線在她黑色的發上舞動,“對不起。”
心裡突然就涌上一層酸澀。不知是爲了誰。爲了安跡沉?爲了自己?還是爲了這個困苦的世界?擡頭看看漆黑的天,看到了什麼?漆黑的天幕,光線隱匿在層層黑雲之後,沒有陽光,腳下踩著的不是故土。懸空不安。
很想抓住些什麼,證明自己還活著。沒有慕煙在時,不奢求陽光不奢求溫暖,只希望漂浮在水面的自己能抓住一棵水草,能停下漂流讓自己安定。
心也在漂流中像是剝了殼的雞蛋,只有一層薄膜保護著,分爲易破。
安跡沉看著寧鄀孤獨的身影,心裡就有一種將她抱起的衝動。可是他擔不起將她抱起後的後果,只是開口道:“沒關係。”
能夠聽到你說一句“對不起”,就已經是意外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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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知道,也許過了今天你再不會這麼說,因爲今天的你有點特別的脆弱。而明天的你也許又會將自己的心冷凍,任誰也溫暖不了。
哪怕只是因爲今天你的特殊所以爲自己贏來了一句對不起,但這已經很好了。
寧鄀看向安跡沉,火光在兩人的眼中跳動,將一切的沉默變得躁動,將漆黑變得火熱。
安跡沉看著寧鄀漆黑的噬人魂魄的眸子,忍不住伸手撫上她明豔無雙的臉。光滑的皮膚在他手中緩緩滑過,在他心裡留下一道圓潤的刻痕。
寧鄀沒有閃開,俯身靠在他身上躺在了地上,擡頭看著一片漆黑的天:“等有時間,我會帶布布回去看你的。”
一句話,讓安跡沉突然感覺周圍的一切變得明亮。他低頭看著枕在他腿上的寧鄀,鼻尖是她身上清淺的氣息,她溫軟的身軀就這樣依附在他身上,沒有一絲避諱。他低頭就能看到她精緻的臉。這種近距離的接觸,好久沒有了。
心裡開始有些洶涌,他開口道:“好。”語氣裡的開心那般明顯。
那天做的一切突然變得那麼有意義。如果可以換來她的迴歸,他願意長跪在她腳下祈求她,告訴她沒有他們,他真的沒辦法再好好地生活下去。
她像是頭頂上方那寸天,陽光透過雲層照射而來。她離開了,就生生將天際顛覆,世界上下都是焦土,漆黑毫無生機。
而現在,顛覆依舊的天地開始慢慢轉正。
心裡也有些害怕,害怕這只是她一時的衝動之言。等明天太陽重新升起,她會後悔現在所說的一切,後悔自己的衝動,然後告訴他這不過是自己一時失去理智失去考慮之言。
寧鄀,不要在這樣左右我的心情了,一定要履行你所說的一切,不然我真的受不了了。我那時被困的你一樣,也要快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