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雪來聽到有人叫自己,擡起頭,就見劉鳳豔在匡雪素的攙扶下緩緩走過來。
她趕緊站起身,和周燕辰一起迎上去。
劉鳳豔握了握她的手指,又看了眼周燕辰,輕聲說:“我沒事?!?
扶著她坐下來,匡雪來蹲在她身前,“媽,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
劉鳳豔的視線落在加護病房那裡,低低說:“我想離他近點?!?
鼻尖一酸,匡雪來點點頭,坐在了她身邊。
劉鳳豔一邊坐著匡雪來,另一邊坐著匡雪素,兩個女兒的手都被她握著。
周燕辰默默退開,走到吸菸區(qū)去吸菸。
兩支菸吸完,他回到加護病房門口,劉鳳豔對他說道:“燕辰,你帶著雪來和素素回去梳洗一下?!?
“媽。”匡雪來叫了一聲,“我不用。”
“去吧?!眲ⅧP豔拍了拍她的手背,“聽話,素素,陪你姐姐一起去。你這個樣子,你爸爸醒了看到,要心疼呢?!?
匡雪來遲疑了一下,周燕辰便走上前,握住她的肩膀。
“聽你媽媽的,雪雪,走吧,還有素素?!?
匡雪來又看了加護病房一眼,這才站起身。
和匡雪素挽著手,她們跟著周燕辰身後離開。
劉鳳豔等她們走了,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髮,往醫(yī)生辦公室走去。
“咚咚?!?
“請進?!?
深吸一口氣,她推開辦公室的門。
匡國樑的主治醫(yī)生擡頭看過來,一見她,微驚。
“劉女士?!?
劉鳳豔走到辦公桌前,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醫(yī)生,我過來找您,就是希望您能給我一句實話?!?
雖然告訴自己,做好心理準備,可是自己說出這句話,她還是聲音顫抖了。
醫(yī)生蹙眉。
她接著說:“我能堅持住,您就告訴我,我丈夫還能撐多久?”
“這個……”醫(yī)生爲難的看著她。
這話,如果是病人子女來問,或許他就告訴了。
偏偏是病人的配偶。
他知道她也是剛醒過來不久,精神不能再受打擊了。
“劉女士,你要充滿信心,相信你的丈夫,他一定能堅持下去的?!?
“醫(yī)生。”劉鳳豔苦笑,閉了閉眼,“我剛纔做夢,夢見他在一片雲裡,我怎麼叫他,他都聽不見,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說著,她精神恍惚了一下。
回過神,正對上醫(yī)生擔憂的目光。
劉鳳豔拂了拂自己頭髮,握緊手指,“您就告訴我吧,我想心裡有個數(shù)?!?
*
匡雪素靠在車後座睡著了。
這陣子,她熬得夠嗆,人也瘦了。
匡雪來就更不用說,自從匡國樑進了手術室,她眼瞅著,人就憔悴下去。
周燕辰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手伸過來握了她的手指。
她指尖冰涼,骨節(jié)僵硬。
頭望著車窗外,她輕聲說:“阿辰,我們快點回醫(yī)院,我不放心媽一個人在那裡?!?
“好?!敝苎喑綉暎苯訋е齻兘忝没亓丝镅﹣淼墓ⅰ?
那裡距離醫(yī)院比較近。
元一正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冷不丁聽到大門傳來響動。
他猛地站起身,迎出來。
“匡雪來!周燕辰!”
匡雪來頷首,擡步進屋。
元一看見她身後跟著和一個小姑娘,估計是她妹妹。
拉住最後進來的周燕辰,元一低聲問:“怎麼了?”
周燕辰看著他,搖搖頭。
這就代表匡國樑情況不好了。
元一咬牙,不知所措的愣住。
世界上最痛苦的,就是眼看著親人離開,自己卻無能爲力。
他雖然還沒有感受過,可是光是想想,就心疼難忍。
匡雪來和匡雪素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出來,就急著要返回醫(yī)院。
周燕辰無法,只好答應。
元一也穿好衣服,說是跟著過去,或許有什麼幫忙的。
匡雪來婉拒,但他堅持,她也不再多說。
現(xiàn)在,她是沒有精神和力氣。
從電梯裡走出,那條長長的走廊,透著消毒水味道和冰冷。
匡雪來的手被周燕辰握著,他溫熱的體溫一點點傳給她,轉頭看他一眼,她慶幸不已。
幸好,這個時候還有他陪著自己。
不然,她一定垮掉了。
摟著她的肩膀回到加護病房前,劉鳳豔安靜的坐在椅子上,聽到腳步聲,她轉頭看過來。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沒休息一會兒?”
匡雪來鬆開周燕辰的手,坐在她身邊,“媽,您累嗎?”
劉鳳豔搖搖頭,視線落在元一身上。
“這是?”
匡雪來介紹道:“這是元一,我的朋友?!?
“阿姨,您好,我是元一?!?
劉鳳豔點頭。
匡雪素也坐過來,挽住劉鳳豔的手臂,眼睛看著加護病房,“媽,爸爸醒了嗎?”
劉鳳豔眸色一閃,輕聲說:“還沒,不過我想快了吧?!?
“嗯?!?
一夜過去。
在第二天早上8點多,醫(yī)生又過來給匡國樑做了一次檢查。
危險期還是沒有過。
這讓每個人的心,都無比沉重。
楚舟然和付明銳在中午的時候過來了一趟,陪著周燕辰說了幾句話,略坐坐就走了。
他們幫不上忙,也不能在這裡守著。
匡雪來看見了,會難過。
她心裡一直覺得,匡國樑一定會好起來。
又是一個白天過去,晚上時候,楚舟然帶著秦夏過來探望。
秦夏自己熬了粥,煲了湯,帶給他們。
匡雪來喝了兩口就放下了,秦夏輕聲安慰她幾句,她擠出一抹虛弱的笑,對秦夏道謝。
楚舟然和周燕辰去吸菸,吐出一個菸圈,楚舟然問:“醫(yī)生怎麼說的?還有希望嗎?”
周燕辰凝眸,沉聲說道:“估計就是今晚了吧?!?
煙火微微燙了手指,楚舟然碾滅煙,握住周燕辰的肩膀。
“好好守著她,她……”
她怎麼受得了?
周燕辰抿脣,漠然不語。
“滴滴滴?!?
儀器傳來的聲音,似真似幻。
匡雪來睜開眼睛,一臉迷茫。
她有些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xiàn)實。
轉頭,她看見匡雪素靠在劉鳳豔肩膀上,依偎而眠。
周燕辰和元一也都閉著眼睛,小憩休息。
她把周燕辰的外套給他蓋上,起身走向加護病房。
病牀上,匡國樑安靜的躺著。
隔著玻璃,她的手指在上面摳著。
突然,她清楚的看見匡國樑的手指好像動了一下。
使勁兒的揉了揉眼睛,匡雪來喜出望外。
快步走向病房門,她握住門把手,又頓住。
去找了值班的護士,她想要一套無菌衣。
護士聽說她要去看匡國樑,沒說什麼就給她了。
穿好無菌衣,她這才進入加護病房。
“爸爸,是我,我是雪雪?!?
坐在病牀前,她握著匡國樑的手,一聲一聲,輕輕叫他。
“爸爸,你能聽到我說話嗎?爸爸,我是雪雪,你醒過來,好不好?”
一遍,又一遍。
她不斷重複,眼淚流了滿臉。
“雪,雪雪……”
驀地,若有似無的聲音傳來。
匡雪來睜大眼睛,發(fā)現(xiàn)匡國樑居然真的醒了。
“爸爸!”她驚呼一聲,手指也感覺到匡國樑握住自己的微弱力量。
“爸爸,你醒了!你醒了!”
匡國樑喘息了一會兒,低聲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雪雪,癢,氧氣罩?!?
匡雪來咬牙,幫匡國樑把氧氣罩慢慢除了。
匡國樑呼吸幾下,適應了,沉沉看著她,“哭了?”
匡雪來搖頭,把臉埋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我沒哭?!?
“傻丫頭?!笨飮鴺耪f著,望著天花板,“雪雪,我夢見你媽媽了。”
“媽媽?”擡頭,她看著匡國樑,“我媽媽?”
“嗯?!笨飮鴺蓬D了一下,慢慢說:“我夢見她,她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間,我想,她在等我。”
“爸爸?!?
“雪雪,你知道你爲什麼叫雪來嗎?”
“因爲我在一個下雪的日子出生嗎?”
她不知道自己名字的來歷,只是隨便猜測。
“不是?!笨飮鴺判α艘幌拢f:“你的名字,是我取的,因爲你媽媽叫映雪,她帶著你來到世上,來到我身邊?!?
匡雪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有一點奇怪的感覺。
沒等她細想,匡國樑便大聲咳嗽起來。
“爸爸!爸爸,您不要說了,休息一會兒?!?
“不,雪雪,還有一件事,爸爸還沒有告訴你,咳咳咳……”
“爸爸,您休息一會兒?!笨镅﹣碇闭f道,伸手輕輕爲匡國樑順氣。
“雪雪,其實,其實你是……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