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魔經成

夜微涼，風乍起。

墨羽雙眼赤紅立於巷道正中，披頭散髮，嘴角邪魅勾起，嗜血舔著嘴脣，嗓間發出陣陣低吼。

幽泣執於右手，漆黑劍身散發詭異黑光，若無底漩渦一般攝人心神，點點殷紅順著劍刃滴落地面。

十幾名黑衣人很快殺到，出手狠辣果斷，一人當頭下劈重刀，四人分四方站位，各扔出一條繩索勾爪扣住墨羽四肢，其餘人則因爲空間太小怕誤傷己方而選擇遊走接應。

“吼～”

墨羽仰頭咆哮，絲毫沒有恐懼之心，不爲人知的衣袍之下，雙腿各有一條血線蔓延，丹腹處，內力較之前數倍洶涌。

癲狂舉劍上撩，幽泣鋒利將敵人長刀自中斬斷，刀片自臉頰飛過，在敵人茫然不解之際，黑光驟閃，一顆大好頭顱便沖天而起。

血柱濺衣，劍氣去勢不減繼續朝上揮掃，後面之敵駭然變色，逃跑不及，只得以兵器硬接，如是這般，依舊被黑色劍氣推翻數米之外。

那四名手執繩爪之人當機立斷，紛紛使力朝各自方向拉扯繩頭，意欲將墨羽分屍，與此同時，自外壓陣者亦一同出手。

九死一生之境，墨羽四肢被鐵爪扣進肉裡鮮血模糊，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反倒激起更甚魔性。

“殺！吼～”

墨羽喉嚨間含混發出低嘯，兩條新的血線緩緩從雙臂生出，雖只是一點苗頭，但墨羽身體所散發的氣勢更加猛烈。

腳踏之處，地磚皸裂出一條條蛛網裂痕，躺在巷中的幾隻竹簍子受氣勁影響滾到街道外。

“小心，此子有些不對勁！”終於，一直站在屋頂觀察的黑衣首領覺察到一些不妙，出言提醒，同時甩出一條九節鞭加入戰鬥。

沉浸於魔念中不可自拔的墨羽可不管其他，四肢血線同時散發出妖冶光芒，身軀猛烈一震，繩索瞬間被剛力震碎。

下一刻，墨羽身若離弦之箭朝敵方人衆衝去，毫無劍式胡亂劈砍，手段極其殘忍，配上那嗜血面孔，更是憑增幾分兇煞，幾個回合便砍死五六人。

巷道已經被徹底摧毀，兩側邊牆沉悶倒塌。

“殺、殺、殺！”

墨羽越戰越瘋，縱使身上已經佈滿無數傷口，半點無痛，只感血液在燃燒一般，無窮無盡的力量涌出身體，戰死爲休。

“可惡！這究竟是何怪物！”

黑衣首領苦不堪言低喝，臉上面具已被削去一半，連帶半邊臉也被毀出白骨，其五重天修爲，此刻卻感到深深絕望與無力。

慘叫此起彼伏，殘肢斷臂在隨意拋灑，一個又一個身軀倒下，森羅戰場越擴越大，好在其他百姓聞風而逃，報了官去。

終於，墨羽行動開始變得遲緩，劇烈喘著粗氣低吼，上衣已經支零破碎，露出血紅皮膚。

“他已經力竭，快合力斃之，官兵不時即到，休要拖沓！”黑衣頭領嗓子因爲興奮而尖銳起來，側頭髮號施令，卻怵然發現手下已經只剩三四人。

“還愣著作甚，殺！”黑衣首領心驚膽寒，想出手卻又害怕墨羽，氣急敗壞揮使手下。

那四人面面相覷，眼中帶著惶恐與仇恨，謹慎朝墨羽逼去。

墨羽的確是強弩之末，血紅雙眼倒映著敵人，發出威脅低吼。

距離越來越近，幾人見墨羽始終不曾出手，膽子變大，怒火壓過恐懼，衝了上去。

墨羽下意識想要擡手，腿部卻感乏力而半跪在地，幾把兵器所散發的寒意滲透過來，腦海中突兀有一絲清醒。

“放肆！”

陡然，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聲暴喝從不遠傳來，幾名黑衣人有一瞬間驚愕，繼而，四道身影由遠及近掠來。

“退！”黑衣首領一看來人所散發的氣勢，當即頭皮發麻，轉身就逃。

然而事與願違，還沒跑出多遠便被來者追上，後頸一麻，意識逐漸散去，臨昏迷前，黑衣首領看見自己那幾名手下亦跟他一個下場。

魔念世界，墨羽雙眼茫然躺在一灘血湖之中，天空下著血雨，烏雲翻滾凝出一張張仇人面孔，雷聲陣陣，是仇人大肆嘲諷的笑聲。

他是來閉關的，他知道他是來閉關的，可隨著時間推移，他已經忘了自己閉關多久，忘了來此爲何。

血雨綢繆，血湖倒卷，於空中凝成一個巨大“殺”字，幽泣不知何時出現在右手之中，血**融，內心極度渴望去將天空斬破。

目視，凝望，繼而目眥欲裂，身隨心動，若一顆流星般朝天空衝去，幽泣下斬，百米黑色劍氣嗡吟天地，終於，腦袋一陣刺痛傳來……

“水……水……”睜開雙眼，墨羽呆滯望著屋頂呢喃，喉嚨火燒一般乾燥。

“醒了，墨少俠醒了！”一道驚喜聲音自旁邊傳來。

“你快去倒水，我去通知各位長老！”另一道聲音隨之響起，開門而去。

兩道聲音都很熟悉，墨羽皺眉回憶，同時側頭想要看清是誰，奈何脖子僵硬不得動彈，嘆氣放棄。

很快，有人將他攙扶坐起，端了一碗溫水喂喝，墨羽也因此看清對方面容，正是當初崆峒山舊識:隱子！

“隱師兄，我怎麼會在此處?發生了何事?”喝罷水，有了些許力氣，墨羽自行坐好，詢問隱子。

隱子聞言面露驚訝，剛想回話屋外卻傳來一陣嘈雜腳步聲，只得匆忙說了句:“我也不知，今早李長老叫我過來照顧你。”

李庚宇?墨羽心感疑惑。

屋門打開，陽光照射進來，影影綽綽進來七八人之多，院外還有一些。

墨羽愕然看著諸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崆峒四位長老、墨乞、孫涵楠、風天賜、玲瓏、杜嵐，還有幾位生面孔，全部在場。

“你們……我……”墨羽第一次感到匪夷所思，他分明記得自己正在閉關，怎地忽然躺在了這裡，又有這麼多人進來看望?

“墨羽已經醒來，大家可以放心了，”李庚宇站了出來，轉身衝其他人道:“此事不宜聲張，留下幾人即可，其餘人就先出去吧。”

話落，風天賜第一個想要出口反駁，但被旁邊玲瓏狠狠扭了一下，這才老實。

墨門這邊留下了孫涵楠，崆峒山留下了李庚宇，杜嵐很識趣的跟著一同出去。

“兩位，我需要一個解釋。”墨羽臉色有些難看，隱約猜到一些。

“門主，此事還是由我來說吧。”孫涵楠愧疚站在牀邊，將昨夜之事一五一十說出。

來龍去脈是兩部分，孫涵楠只說到墨門弟子外出尋找，之後部分是由李庚宇說出。

崆峒山院落離昨夜交戰之處只隔了幾條街道，幾位長老本已入睡，忽然被巨大動靜驚醒，聚衆商議，決定前去一探究竟。

距戰場還有百米時，四人看不清場內交戰雙方樣貌，故而選擇靜觀其變，等戰鬥進入尾聲兩敗俱傷後，四人出動。

黃庚日出聲喝止，李庚宇追上黑衣頭領擒住，劉庚酉與吳庚鷯擊暈那四名黑衣手下，碰頭看向最後一人時，駭然發現竟是墨羽！

不敢聲張，四人悄然將墨羽救回，處理傷口，第二日派了與墨羽相識的隱子與蘇唯過來照看。

聽完二人講述，墨羽閉目靜思，腦中拼命回憶，發現只能記得一些零碎片段，還是殺戮場景，值此，徹底信了此事。

相信是一回事，接受是另外一回事，墨羽勉強衝二人笑道:“讓大家擔心了，我想獨處一會兒。”

李庚宇與孫涵楠對視會意，喟嘆離去。

屋外，等待的人還有很多，李庚宇搖了搖頭，招呼崆峒山諸人離開，孫涵楠做了個噤聲動作，帶著墨乞等人退出院子。

屋內，墨羽雙手插進發中，痛苦嗚咽。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早知道修習煉魔經會步上一條殺戮之道，卻未曾料到結果會是這般痛苦。

這次雖是受到外力干擾入了魔，可隨著境界提升，最終下場不正是如此?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墨羽顫抖看向雙掌，眼前看到的卻不是雙掌，而是一灘灘殷紅血漬，有敵人的，有自己人的，還有無辜百姓的……

室內有一隻浴桶，裡面倒有涼水，墨羽魂不守舍寬衣進入，將全部身體淹在水底，閉氣自醒。

足足一炷香時間，終是抵不過身體求生慾望，他還不能死！路是自己選擇的，跪著也要走完！

站起身，上下打量自身，訝然發現傷痕已全部恢復，雙手與雙腿各有一條血線，每條常有三寸，詭異妖豔。

魔經，四條！

難以置信握拳感應，丹腹處內力若脫繮野馬般桀驁不馴，不復往日那種平靜，全部是魔功內力！

怎麼回事?

凝練四條魔經需要九十天時間，這才過了多久，竟一次性將所有內力轉化爲魔功內力，四條魔經，不僅如此，境界也踏入四重天滿境巔峰，隨時可突破至五重天境界！

事出突然，恍若做夢一般，上午時間是在接受入魔一事中度過，下午時間是在接受身體全新變化中度過。

申時，墨羽推門而出，整個人煥然一新，神色自若，眉宇間多了幾分邪魅，氣勢中多了一些殺氣。

“大哥，你出來了！”院外，墨乞一直靜靜守候，見大哥出來，急忙迎上前去，雙眼發紅。

“怎麼，要哭鼻子?”墨羽拍了拍墨乞肩膀，不知怎的，心中那份溫馨沒有往日那種強烈，魔心所致。

“沒有。”墨乞並未覺察道墨羽有何不同，爾後想起一事，急道:“大哥，你已經昏迷了兩日，柳寧軒明日便要離開。”

“哦?”墨羽心中驟然一痛，爾後淡淡道:“我知道了。”

“大哥，你怎麼……”墨乞終是發現異樣，猶疑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