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乞者之殤

“噗～”

墨羽瞳孔瞠大，悶哼吐出一口血。

頭髮被汗溼透，嘴脣發白，嗬嗬晃動了幾下，身體直挺朝後倒下，躺在地面毫無動靜。

吳大寶神情一愕，咽口唾沫，慌亂掙扎身子過來探墨羽呼吸，伸手，細細感應，沒有半點呼吸。

“死了?”

難以置信看著自己右手，張開握住，反覆幾次後，終於接受墨羽死掉這個事實。

吳大寶跌撞站起，仰頭放聲狂笑，口裡一直嘀咕終於死了之類，還說與他作對，無一能得善終。

“你說誰死了?”

忽然，背後幽幽想起墨羽嘲諷的聲音，吳大寶面色一僵，神情惶恐，慢慢轉頭朝後望去。

當他看見墨羽一臉煞氣站著，冰冷注視自己後，猶如貓踩了尾巴般，伸手指著尖叫起來:“不可能，你不是……”

“已經死了?”

墨羽面帶嘲弄，一把抓住吳大寶伸出來的食指，在對方驚恐注視下，朝後用力折掰。

咔嚓！

頓時一聲清脆，吳大寶指骨被折斷，冷汗滿頭，殺豬般開始慘叫，威脅墨羽放開，但是，墨羽會理會他嗎?當然不會！

墨羽冷笑一聲，放開吳大寶手指，在對方還沒來得及縮回時，又一把抓住其頭髮。

拽扯過來，膝蓋猛的提起頂在後者面部！接著，小腿伸直，用力一腳踹在腹部。

吳大寶悶哼一聲，身子如沙包飛在牆壁，落地，蝦米般蜷縮，捂著血染面目全非的頭部，顫抖哀嚎。

要不是實在太痛，說不得會滿地打滾一番！

墨羽面無表情注視著一切，默默點穴封住流血，然後踱步走向吳大寶。

後者見墨羽過來，滿臉恐懼朝後瑟縮，竟發抖開始求饒。

“大爺，求求你放過我，小的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會有眼不識泰山，放過我，出去必有厚報。”

說著，恬不知恥的開始磕頭。

對於吳大寶這種行爲，墨羽只會更加厭惡，冰冷看著對方，寒聲輕喃:“先睡一會兒吧，現在還不是你死的時候。”

吳大寶心頭一顫，駭然在墨羽一掌下，被拍暈過去。

墨羽環顧四周，不放心又補了吳大寶穴道，拿過乾草堆蓋在其身上，然後起身，用吳大寶身上撕下的衣條裹纏傷口。

咬牙幾個呼吸，傷口全部包紮完，墨羽起身走出屋子。

關上門，朝天空望去，炎炎日頭灼的有些發暈，甩了甩腦袋才清醒些。

在院中找到一口井，回屋取來木桶，提了一桶水上來，簡單清醒了下面容，不至於嚇到別人。

然後，未選擇走正門，自院後牆翻出。

外面一片寂靜，鮮有人會來這等偏僻地方。

墨羽皺眉，仔細回想入城來的道路，確定好醫館大致方向，這才動身離開，朝著街道踱去。

也不知乞兒他們怎麼樣了，醫館老闆會不會故意刁難他們……

心事重重，不覺街道人羣喧鬧，輕車熟路，很快就穿越了大半赤陽。

當距離醫館還有兩條街道時，墨羽在一茶攤停下腳步，陰沉著臉聽兩人閒談。

因爲，他們談論的對象，正是乞兒與老乞丐！

二人先是被墨羽行爲驚到，停止了交談，但過一會兒，耐不住性子，也便忽視了墨羽，重新開始闊談。

聽其唏噓，說的是昨日，廣仁堂忽然來了一隊官兵，不明分說封館查人。

羣衆驚聚，指點半天后，那隊官兵才羅列而出，自館中帶出一老一少兩個乞丐。

當時，老乞丐躺在木架上，奄奄一息打著繃帶，而小乞丐，則是受了毒打，鼻青臉腫趴在木架哭泣。

諸人議論，廣仁堂大夫瑟瑟不敢出聲，眼睜睜看著那夥官兵，將乞兒他們扔在路中間。

並且，帶隊首領對著四周圍觀羣衆，放言不得有任何一家醫館插手此事，否則格殺勿論！

就此，諸人迫於官威不敢言語，各藥鋪老闆牢記乞兒二人面貌，生怕犯了禁忌。

“啪！”

實在聽不下去，墨羽恨火盈赤，一把拽過還在閒談之人，壓抑喝問:“你所言之事，可屬實?”

那人著實被墨羽猙獰神情嚇到，絲毫不敢反抗，以至於忘了如何說話。

其同伴見狀，吞口唾沫上前，和聲道:“少俠不必著急，我二人所言，句句屬實，當日四周街坊都有見證，不信你大可去問問看。”

墨羽側首，那人連連點頭，這才確切相信了事實。

輕輕鬆開對方衣領，悶聲抱拳撂下一句謝謝，墨羽轉身推開圍攏過來的人羣，全速朝廣仁堂奔去。

功力呼嘯，腦海中自行浮現出乞兒與老乞丐的身影，他們當時該是如何痛苦，又該如何絕望。

而這一切，絕對是吳大寶他們乾的！

強壓思緒，很快來到廣仁堂外面，興是受了昨天影響，藥鋪大開而無一人光顧。

墨羽在門口一掃正在打盹的夥計，擡步入內，一掌拍在櫃檯，寒聲道:“叫你們掌櫃的出來！”

夥計突兀被嚇了個激靈，凝神一看竟是個毛頭小子，當下不爽準備回懟，但一接觸到墨羽那冰冷目光，還是犯怵沒有發作。

默默轉身，朝裡堂走去，不一會兒，便帶著一臉緊張的大夫出來。

那大夫一見墨羽，脖頸不自覺有股涼意，躊躇了一下，還是面色僵硬上前，抱手就欲解釋乞兒他們之事，

“少俠且聽……”

“不必多言！”

墨羽早已知曉事情的整個來龍去脈，直接揮手打斷大夫話語。

切聲急道:“事情我已知曉，你只需告訴我乞兒他們現在的下落。”說完，眼睛死死盯著對方。

大夫額頭冒汗，心裡稍鬆一口氣，原來墨羽並不是來對他興師問罪。

沒了壓力，大夫轉身吩咐夥計去關上門，然後招呼墨羽來到裡堂，凝神聆聽無人偷聽後，才喟然長嘆。

“昨日有城主府命令擱著，我也不敢出面相助，只能打發夥計自後跟著。一路隨行，最後目觀他們是出了赤陽城。”

出城?墨羽心中一凜，猜測到乞兒應是回了破廟。

面色稍緩，墨羽抱拳對大夫道謝，最後，又面露沉重，猶疑開口問。

“大夫，請問乞兒爺爺身體……”

話未說全，但大夫知道墨羽意思，左右思量一番，最後還是搖頭，歉然嘆氣。

呼吸一窒，墨羽艱難側過頭，閉眼。

來時路上，他已隱隱有了猜測。

老乞丐本就高齡，吃喝缺乏，捱了毒打在先，得不到救治在後，身體與現實相疊，就是青壯之軀也會受番折磨，更何況是老乞丐這種軀體。

旁邊大夫見墨羽沉浸在悲痛中，心坎莫名觸動一軟，輕聲哀嘆，自牀頭拿出一個藥匣。

裡面裝著一副藥，一些繃帶，還有一些跌打膏。

最後，猶豫轉身看了一眼墨羽，咬牙又自懷中掏出一個錢袋，輕輕放入，合上藥匣。

良久，墨羽恢復過來，一臉平靜，大夫見狀趕緊拿過藥匣。

遞在墨羽手中，真誠道:“也算相識一場，我所能及之事，便只有這些，唉～”

墨羽接過藥匣，打開看清裡面東西，瞬間眼睛乾澀，嗓子灼燒說不出話，自己先前那般對他，其竟如此迴應，當是有些百感交雜。

大夫看出墨羽實意，欣慰連連擺手:“些許綿薄之力罷了，別太在意，少俠趕緊去尋人吧。”

墨羽長吸一口氣，藥匣挎在肩膀，鄭重抱拳:“這份恩情，我墨羽記下了。”

接著，大夫又交代了一些救治事宜，領墨羽到醫館後門，四探無人送離。

墨羽出了醫館，仰頭讓陽光照在臉上，驅散這兩日的疲乏，繼而融入到人流中。

途中買了些許吃食，又特意沽了壺老乞丐愛喝的黃酒，直奔城門口，少經排隊，很快出城。

自西踏上官道，運足功力疾奔，只是一刻時間，就下了官道來到荒山野徑。

站在路口，墨羽發現地面有木架拖行痕跡，斷斷續續，看來乞兒的確是回到了破廟。

莫名有些煩躁，隨意抹了把汗水，墨羽腳步輕點，身子躍起到山路一塊支石，再一點，便又是躍到數十米開外。

這樣，上山速度加快，平時要走一個時辰的山路，不消半個時辰就已走完。

站在熟悉的破廟門口，墨羽有些遲疑，想要進去，又不敢進去。

炎炎烈日灼烤，四周雀鳥歡鳴，最終，墨羽嘆口氣，輕輕踏入門檻。

入院，一片死寂，墨羽腳步滯停，愣愣看向院西，那裡，是平時老乞丐爲自己熬藥的地方。

此刻，火臺冰冷，豁口藥鍋隨意扔著，地面一攤褐色藥液，靜默細分成流。

旁邊老樹下，老乞丐安靜躺在木架上，乞兒面無表情，茫然跪著。

“乞兒～”

墨羽對著乞兒背影輕喚，無有反應。

眉頭一皺，暗歎不妙，墨羽疾步上前，當看到老乞丐煞白臉色，胸口沒有起伏時，心跳瞬間一滯。

藥匣咣噹落在地上，俯下身，手指輕顫探到老乞丐鼻翼下。

沒有呼吸！

心裡掀起波瀾，難以置信再次抓起老乞丐手腕把脈，然後耳朵貼著後者胸口聽心跳……

但是，結果都一樣，毫無反應！

老乞丐死了！

墨羽喉嚨發堵，側首看乞兒，後者一副死氣沉沉模樣，自開始到現在，都沒有動彈一下。

這種反應，墨羽再熟悉不過，一年前的自己，正切身經歷過。

墨羽心情沉重，雙手搭在乞兒雙肩，急聲低喚乞兒，一連數十聲，後者眼珠才微微一動，擡頭看向墨羽，沙啞道，

“墨羽大哥，我們…錯了嗎？爲何，他們要如此對待我們?”

“爲什麼？、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