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紅飛過(三)
寢宮裡,楊妃手裡端著一隻羊脂玉碗,在柔和的日光映射下,碗裡那枚銀勺微微泛著光華,隱約中,那個小小的幼童就端坐在膝前,而自己正一勺一勺喂他吃飯。
他溫潤如玉的面上一雙黑漆點畫般的眼睛亮晶晶地望著自己,一雙難以描畫的粉脣微微笑著:“恪兒要一輩子呆在娘身邊,等到娘不能行動了,也這樣喂娘吃飯。”
她微笑著撫摩著他嬌嫩的面龐,微微笑道:“等到了那時候,我的恪兒已經成親了。好男兒志在四方,又怎能一輩子依偎在孃的身旁?”她嘴裡這樣說著,眼角卻徐徐地有溼溼的東西不斷滑下。
那個幼小的孩子撲到她的懷裡,叫道:“求孃親不要傷心難過!恪兒不要長大!恪兒不要成親!恪兒願意一輩子呆在娘身邊!”
有鹹鹹的東西又滾落了下來,這溼溼的東西匯聚了成了一條小溪,潺潺落進瑩潤的玉碗裡,濺起了朵朵珠花,那一雙端碗的手竟然也微微顫抖……
“母親”。
楊妃渾身一震,回過頭來見正是李恪,就問:“已經向她告別了?”
“是。”李恪神情木然。
楊妃拍了拍兒子的肩:“你安心地去吧,母親我會經常關照武媚的。”
李恪猛地擡眼望了母親一眼:“謝母親!”
“連母親你也要謝嗎?”楊妃想笑,但一滴淚卻涌了出來:“恪兒,到了吳國,你一定要謹尊父皇教悔,做個謹慎恭順的良臣。^諾^書^網(wǎng)^e^看?免費?提供?^^吳地陰雨連綿,你身上又有舊傷,母親爲你準備了幾劑良藥,天陰時記得要敷上。四季衣物都放在裡面……”
“母親,恪兒有貼身侍從,這個母親不必掛心。”李恪笑道。
“還有……你酷愛狩獵,這個母親本不該干涉,但凡事都要有個度,你父皇體恤子民,對於擾民之行絕不會姑息。你切記不可肆意妄爲。”
“母親教誨,恪兒謹記在心。”
楊妃又認真端詳了一下自己兒子,將他的衣襟整了整,笑道:“恪兒,我的好兒子!你會是這個世上最棒的男人!去吧,向你的父皇道別。儘快離開這裡,免得其中再生禍端。”
“母親,恪兒這就去見父皇。”李恪久久地望著母親,道:“母親,恪兒此次遠行,很難再回長安,母親凡事要想開些……”想到母親坎坷的一生,李恪強把自己的一聲嘆息留在了心底。
看著李恪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楊妃感到臉上有一種涼涼的寒意,她伸手一拭,這才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她索性不擦,任由這鹹鹹的東西如涓涓小溪般潺潺流進自己嘴裡……
李恪收拾完了行李,回望武德殿,三年來的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頭,正在他沉思之際,忽聽得身後有腳步聲,隨即有個聲音叫道:“恪兒,留步!”
李恪驚異地回頭望去,卻見是叔叔江夏王李道宗、荊王李元景、長史權萬紀,他慌忙與諸位見禮。
李道宗拍了一下李恪的肩,怒道:“怎地回吳國去也不告知叔叔?”
李恪笑道:“事出突然,沒有來得及與二位叔叔告別,還望見諒。”
“是皇上令你離京的?”荊王李元景道。
李恪道:“李恪近些夜裡一直夢到吳國百姓,忽然想到已經離開吳國三年了,就想回去看看。”
權萬紀道:“此時怎能回去?如今朝中大臣已經分爲兩派,接下來就只看皇上的主意了。”
李恪欲言又止,沉默半晌對權萬紀道:“李恪對諸位叔叔和權先生的擡愛感激涕零,但如今局勢已有定數(shù),望兩位叔叔和權先生不要因爲李恪而被朝中權臣記恨在心,如若那樣,即使李恪遠在江南也會心有不安!”
權萬紀怔了一下,接著道:“哼!都是那個姓長孫的在朝中作祟,使得羣臣都不敢說實話!”
李恪握住權萬紀的手,道:“歡聚多日,終須一別!都道是一日爲師,終生爲父,李恪臨別之際,有一句話送給先生:先生剛直不阿、忠心爲國的一腔赤誠之心深深感動李恪,並將伴隨李恪終生!但現(xiàn)在父皇徙先生爲齊王長史,那齊王與恪兒又不相同,先生行事還是要多加小心,遇事不可太過認真。”
與諸位道別出了宮門,李恪徐徐回望甘露殿,一橫心上了馬車徑往城門外而去。
車子行進了大約半個時辰緩緩停了下來,有侍衛(wèi)上前至轎簾處,道:“殿下,已經到了楊夫人府邸了。”
李恪聽了渾身一震,對旁邊的蕭雲(yún)嵐道:“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緩緩穿過生滿翠竹的清幽小院,一曲婉轉悠揚的琴聲盪漾在染有芬芳青草氣息的空曠天空,李恪望著這自然的美景,微閉雙目深深吸了一口這田園的氣息,心裡禁不住想:也許適合我的並不是繁華富麗的太極宮,能生在藍天之下、碧溪之上,每日與朝陽晚霞爲伴,也不失爲一種美妙的生活。
李恪對家童道:“請稟告楊夫人――武照朋友、長安李某求見。”
不一會兒,家童上來道:“夫人請公子進去。”
潺潺的琴聲如起伏連綿的大海泛著幽幽的碧藍,使得李恪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奇妙的幻境,嘴裡不由得吟道:“
撫琴東窗前,
明泉日潺?。
白菊散秋蕊,
青竹猶弄弦。”
呵呵~本人本來不擅長音樂,不擅長作詩,但是爲了表現(xiàn)人物很有才華,也做了好幾歪詩,請多多指正多多包涵(*^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