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碎斜陽（二）

李世民見李治神色有異，就問：“雉奴，可有事？”

李治臉色蒼白：“父皇在上，這件事雉奴不知該如何說起！他是我四哥……”

李世民眉頭皺了起來。

李治抖抖索索拿出那封書信，講起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當(dāng)李世民聽到李泰說“你若不聽四哥的話，我將在玄武門等著你”這句話時臉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起來，“噌”地一聲就拔出身上佩劍就要朝頸中抹去……

長孫無忌慌忙向李治示意，李治一愣之下立即撲上去抓住李世民的手臂，叫道：“雉奴已經(jīng)失去了母后，求父皇將爹爹留在孩兒身邊！”??說著“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下，淚如雨下。

“陛下――”長孫無忌聲音嘶啞道：“陛下一向以大唐社稷爲(wèi)重，今日怎可有輕生之念？”說著“撲通”一聲也跪在地上，不禁老淚縱橫，口不能言。

李世民聲音低沉，緩緩說道：“玄武門之變朕受到的懲罰還不夠嗎？爲(wèi)何還要朕在有生之年親眼再目睹兄弟殘殺！”他的聲音渾厚而蒼涼：“朕任人唯賢，知人善用；開言路，虛心納諫,以農(nóng)爲(wèi)本，減輕徭賦，休養(yǎng)生息，厲行節(jié)約，完善科舉制度，使得社會安寧、四海夷服、天下一心！難道這些還不夠嗎？先是承乾、而後就是……李泰，他們都要和朕作對！爲(wèi)什麼？”

長孫無忌長呼：“陛下，難道陛下還不明白嗎？太子之位一日不明，國家就會一日不寧！請陛下定奪！”

李世民沉默片刻，對門外：“宣魏王進(jìn)宮見駕！”

李泰聽說父皇要見自己，私下裡打聽這次見駕只通告了自己一人，那不就明擺著是……他心裡暗自高興，以爲(wèi)自己夢寐以求的太子之位終於要水落石出了！想到這裡，不禁樂開了花。

太極殿屹立在浮雲(yún)蔽日之下，是顯得是那麼巍峨壯觀，當(dāng)站立在臺階的頂端俯視四野，四野在自己的俯瞰下是那麼渺小微不足道！李泰沉目觀賞了片刻在心裡暗想：父皇，兒臣一定不會辜負(fù)您的重託，將大唐貞觀盛世發(fā)揚(yáng)光大！他的臉上掛上一抹笑容，向大殿走去。

“魏王殿下，陛下有令――進(jìn)皇宮者須把身上兵器都除下！”有御前侍衛(wèi)上來。

李泰愣了一下，將自己身上佩劍取下。

殿門在一陣奇怪的“隆隆”聲中徐徐打開。

偉大的父皇背對著自己站在空曠的大殿之上。

有一種奇怪的想法躍上心頭，使得李泰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他低了頭，正想要悄悄溜走，忽聽得那個威嚴(yán)的聲音道：“青雀，多日不見，爲(wèi)何近來不找父皇談心了？”

李泰擡頭一看，李世民高大的身影已經(jīng)站在自己面前，不禁渾身一顫：“父皇政務(wù)繁忙，青雀不敢煩勞父皇。”

“《括地誌》進(jìn)展如何？”李世民的眼神平靜而溫和。

李泰定了定神：“父皇，《括地誌》書550卷,序略5卷。按貞觀十道排比358州,再以州爲(wèi)單位,分述轄境各縣的沿革、地望、得名、山川、城池、古蹟、神話傳說、重大歷史事件等.徵引廣博,保存了六朝地理書中的珍貴史料，現(xiàn)已經(jīng)完成，等待父皇御審。”

李世民道：“《括地誌》一定是一本史無前例的鉅著！青雀你文采出衆(zhòng)見聞廣博，朕就不用過目了。”

李泰聽了，心裡不僅一動。

“青雀，你是諸子中朕最喜愛的皇子之一，你的文采智謀尤爲(wèi)父皇讚賞。今日朕還看了你寫給雉奴的一封信，很有氣魄！”李世民聲音不大，但這句話猶如晴天一聲霹靂，震得李泰雙膝發(fā)麻。

李泰怎麼也不會想到仁弱的李治竟然會到父皇跟前告發(fā)自己，他嘴脣哆嗦，在自己平生最崇敬最畏懼的男人面前啞口無言。

“你不是一向能言善辯嗎？這時怎麼不說話了？”李世民冷冷的話語像一把利刃直刺到李泰心上。

“孩兒知罪，求父皇嚴(yán)厲懲罰！”李泰汗如雨下。

“是該嚴(yán)厲懲罰你。”李世民徐徐道：“歷史不能重複！”

他鋒利的眼睛直視著李泰：“你知道父皇最痛恨的是什麼嗎？兄弟殘殺！”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了：“你若是犯了它條也就罷了，可你……竟然觸犯天條！”說著，他一拳狠狠地?fù)粼诎缸由希巧厦娴囊浑b雕瓷花瓶頓時“嘩啦”一聲震成一堆碎片，飛花碎玉李泰怵然看見父皇的手淌下了淋淋鮮血……

“父皇――”李泰用嘶啞的聲音叫道。在那一刻，他已經(jīng)後悔了！但此時的悔恨只能帶給他以後抑鬱一生的永不磨滅的回憶！

李世民朝李泰無力地?fù)]了揮手：“你是朕最鍾愛的兒子之一，你竟然……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你犯的還不是一般的罪！”李世民猛地盯住李泰：“你府中那二百五十個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啊！李泰萬分震驚：父皇竟然連這個也知道了！

李世民問：“爲(wèi)何不回答？那朕就來替你回答，那二百五十個人是用來對付不忠於你的人的，是嗎？換句話說，當(dāng)前主要是用來對付太子，是嗎？”

李泰從來沒有見過父皇會發(fā)這麼大的脾氣，竟囁嚅不能言。

“太子之爭，宿命啊！”李世民嘆息了一聲。

“請父皇嚴(yán)厲懲罰孩兒！”李泰跪在地上哽咽道。

李世民喃喃道：“是啊！朕要懲罰你！嚴(yán)厲地懲罰你！讓世人知道皇權(quán)豈有陰謀可以得到之理！朕要狠狠地處罰你――直到天下人都知道你魏王泰已經(jīng)沒有一點稱雄天下之力！”

“父皇――”李泰泣不成聲。

李世民接著道：“你要爲(wèi)今天犯下的錯誤負(fù)罪終生。”接著朝外喊了一聲：“來人！”

只聽一陣腳步聲傳來，門內(nèi)涌上來數(shù)位御前侍衛(wèi)。

李泰看這陣勢，知道父王這次是來真的了！他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