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側靠在榻上，趴著窗子。
他就站在窗外，冒著雪。
“你這麼晚來做什麼？”
他沒有說話，一雙琥珀色的眸子裡帶著痛苦，像一潭深淵。
“有事嗎？沒事我就關了窗戶。”
看他沒有反應，我就拉著窗戶上的鐵環準備將窗戶合上。
在快要關上的時候，他將手攔在了縫裡。
我驚呼一聲。
“你做什麼！若是傷了手該怎麼辦！”
他擡起眼眸，眼裡似有流光閃動。
“卿柒，你在擔心我？”
灼灼的目光燙的我發慌，連忙移開了視線。
他見我不說話，臉上有一抹紅暈，他笑了。就連說的話也從疑問變成了肯定。
“卿柒，你在擔心我。”
我不理他，把窗戶“砰”的一聲關上。
他從另一邊的窗戶翻了進來，倒讓我傷了腦筋。
“你現在怎麼這麼無賴？”
他吐出酒氣，呵呵的笑了。
“我還有好多面，卿柒都不知道呢。這些卿柒不知道的，以後我留著一輩子給你看。”
我看著他這個樣子，不太對勁。
“你……怎麼了？沒事吧？”
他順著牆壁滑坐在地上，從袖子裡掏出一串玉珠，在我的面前擺了擺。
“卿柒，你看，這串玉珠還是當年你送給我的。上面還有你自己專門刻上去的合歡花，它在我這被保管的很好，你看！”
我接過那串玉珠，心裡泛起酸楚。
當年大婚，我爲了那晚的洞房花燭準備了許久。
找人串玉珠，繡瓔珞，就是爲了給他一件像樣的禮物。
那合歡花是自己廢了好大的勁才刻上去的。
孃親說，合歡寓意著夫妻之間和諧美好。
當年她何嘗不是這樣想，想他們夫妻間即使隔著皇帝皇后的身份，也可以相敬如賓，白頭到老。
可是，卻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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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柒，卿柒……”
他的聲音把我喚回當前，他的頭歪靠在牆上。
我走到他的身邊蹲下。
“陛下，您醉了。”
他袖袍一揮，擺擺頭。
我看著他泛紅的臉頰，皺了眉頭。
“真是，哪個喝醉的不說自己沒醉。”
雖然身體已經恢復，但扛著這麼一個健壯的身體，也是吃不消。
我費勁地把他扛到了牀上，準備放下簾子給他睡覺，他卻抓住了我的手。一使勁，我就和他一起躺在了牀上。
我一驚，看向他的眼睛，只見他的眼睛裡一片清明。
“你騙我。”
我推開他，卻又被他抱在了懷裡。
“別動卿柒，讓我好好地抱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到現在，我才注意到他的自稱，不是皇帝的專稱，而是那個很平常很平凡的“我”。
我也掙不開他手臂的禁錮，就移到了稍遠的地方。
他低啞著嗓子對著我說話，帶著淡淡的酒香。
“卿柒，上次你說你明明是皇后，卻過的不如一個大監。”
“你說不能讓我永遠快樂。卿柒，是我，是我做不到讓你快樂。”
“卿柒，上次你在對我大聲吼叫的時候，我感覺好像有什麼正在悄悄溜走。”
“上次你昏倒在靜思懷裡的時候，我感覺自己都要窒息了。看到靜思看我的眼神，我覺得我真的錯了。”
“書房裡，靜思和我大吵了一架。我們都知道，她是那種小家碧玉的女子，那天她卻衝著我大聲吼道。”
“她說若是你有什麼閃失，她定會讓我爲你陪葬。”
“卿柒，若是你有閃失，不用靜思，我自己會處理好一切，然後和你共赴黃泉。”
我靠在牀上，看著他薄涼的嘴脣一張一合。
聽他之言，我的心裡像是被針扎一般刺痛。
靜思，你何苦爲了我去和他鬧？若是一不小心，就是殺頭之罪啊……
還有面前的男子，我本以爲自己已經放下了和他有關的一切，卻不曾想自己還是優柔寡斷了。這段感情，怕是要糾糾纏纏很久了。
我想起在沈姌染出現之前，在太后還在的時候，我和他坐在太后的面前，三個人有說有笑。
太后……太后！
我掙脫他手臂的禁錮，跑到儲物室內。
他也跟著我跑到儲物室內。
我瘋了一般地翻著儲物室內的東西，大多都是備用的桌子、椅子。
他看著我的樣子，攔住我的手。
“卿柒，別翻了，你受傷了。”
我揮開他的手，繼續翻著儲物室內的物品。
我不顧手上被椅子冒出來的釘子劃出的口子，繼續找著那個盒子。
是了，盒子，太后賜的賞賜、太后給我的鐲子、太后給我的如意，太后給我的……那封信。
“太后……太后……”我的嘴裡唸唸有詞，眼眶發紅。
終於在角落裡找到了那個木盒子。
盒子上面是太后最喜歡的花紋，也是自己最喜愛的合歡花。
我打開盒子，找出那封信，看著上面的墨字，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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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吸著鼻子，快要喘不過氣來。
他將我摟進懷中，撫著我的背，給我順著呼吸。
“好了，不哭了，嗯？”
我點點頭，卻哭得越發兇狠。
他彎腰將我抱起，走到寢宮內。
靜思聽到卿柒殿這邊的動靜也從靜思閣內趕來。
他朝靜思揮了揮手，示意靜思離開。
靜思看了他一眼，眼裡蘊含了太多情緒，轉身離開。
他從我手中抽出那封信，一目十行。
還沒看完，信紙掉在了地上。他轉身摟過我，將下巴擱在我的頭頂。
一搭一搭地摸著我的髮絲，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
這口濁氣似乎已經沉澱許久，吐出後，他抱著我的手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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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著我，按著我的頭，像是要把我融進他的身體裡。
我看著他的眸子，不似三年前般清澈透亮，眸子裡有的只是疲憊和懊悔。
我被他牢牢地抱在懷裡，嗅著他身上的酒香，響起太后對我說的話。
“柒兒，要和陌時好好生活，母后就希望你們吶，可以像合歡花一般長長久久。”
“柒兒，陌時還年輕氣躁，容易被他人影響。你要好好地勸導陌時，別讓他走了錯路。”
“以後若是陌時因爲母后的事情和你起了衝突，還望柒兒一定要原諒陌時，他也是一個孤單的孩子。”
……
額頭抵在他的肩上，我低著嗓子喃喃出聲。
“原諒他麼……”
閉起雙眼，淚珠從睫毛上滑下，掉在他墨黑的衣服上，暈出一片小小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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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他抱著我，說了很多話。
“卿柒，我錯了……”他說。
“母后，兒臣錯了……”他說。
“卿柒，對不起……”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