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yún)落在七聖村外,陸壓道君和金貞闊步朝村內(nèi)走去,唯獨蘇季還一動不動地愣在原地。
無名劍在蘇季眼前虛晃了一下,太陰說道:“季師侄,你這一路上好像有心事。”
蘇季驀然回過神來,沉聲道:“這次離開崑崙,有個人我一直放心不下。”
太陰問道:“你指的可是玉虛洞中的女子?”
蘇季微微遲疑,旋即搖了搖頭,“我指的是我徒弟花如狼。離開崑崙之前,我曾向柴嵩詢問過狼兒的去向。柴嵩說在我閉關的第一年,他曾把狼兒帶回崑崙山,但在第二年的時候,狼兒突然發(fā)狂,打傷兩個崑崙弟子,獨自離開崑崙,不知去了哪裡。”
太陰說道:“我?guī)缀蹩梢詳喽ǎ欢ㄊ仟毮酷t(yī)仙從中作梗。”
二人邊走邊說著,忽聽金貞指著前方道:“你們看,村子裡不曉得發(fā)生了什麼。”
蘇季放眼望去,看清那是一個孩子被一羣大人按在地上,於是道:“我們?nèi)タ纯窗伞!?
太陰說道:“這裡窮山惡水出刁民,不要多管閒事。”
陸壓道君道:“對對對,世上那麼多不平事,天王老子也管不過來,咱們就甭操心了。還是快點趕路要緊。”
這時,遠處突然傳出一個孩子的呼喊:“神仙姐姐!快來救我!”
“神仙姐姐?”蘇季面露疑惑之色,目光掃過陸壓道君和無名劍,最後落在金貞身上。
金貞聽那孩子的聲音很耳熟,喃喃道:“是他?”
“你認識那孩子?”蘇季問道。
金貞道:“我上次來梅山打探消息的時候,那孩子曾給我?guī)贰K麑γ飞绞扉T熟路。通往常昊的洞府的路曲折蜿蜒,比迷宮還難走,若有那孩子在身邊,肯定會節(jié)省不少時間。”
“唉,你怎麼不早說!”陸壓道君突然取出七色稻草人和桃枝箭。
見他就要大開殺戒,蘇季一把拽住他的手,忙道:“還是讓我去吧。”
說罷,蘇季一個人走進了村子。
陸壓道君、金貞、太陰,三個人在原地休息觀望。
看見蘇季迎面走了過來,袁生突然大聲叫道:“救命啊!神仙快來救我!”
望著被村民們按倒在地的袁生,蘇季詢問村民:“如此對待一個孩子,怕是不妥吧。”
老村長掃了蘇季一眼,便知他定是來替人出頭,似笑非笑道:“這孩子是村子裡的禍害,現(xiàn)在是我們跟他之間的私人恩怨。請遠道而來的上仙,不要插手。”
老村長故意把“遠道而來”四個字加重了語氣,意思是蘇季是個外人。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蘇季雖有道行在身,但見這老頭以禮相待,便不好撕破臉,於是隨口撒了一個謊:“我不是外人,這孩子是我徒弟。”
袁生先是一愣,旋即眼珠子一轉(zhuǎn),連忙叫道:“師父!徒兒知錯了,徒兒再也不敢了。”
村民們相互使眼色,看向蘇季的目光也變得不那麼友善,一個個小聲議論起來:
“哼,能教出這樣的徒弟,做師父的也好不到哪去。”
“神仙更不該放任弟子胡作非爲!”
七聖村歷經(jīng)二百多年,村民早已不再參拜鬼神,對神仙之流也沒有起碼的敬意。儘管如此,村民們見蘇季騰雲(yún)駕霧而來,想必有些法力,還是不敢輕舉妄動。
老村長呵呵一笑,望向蘇季道:“不知你們神仙,講不講道理?”
蘇季道:“道理自然講。不過,我只跟講道理的人講道理。”
老村長點了點頭,“好,那老朽斗膽跟上仙講講道理。你徒兒三番五次來村裡騙吃騙喝,騙我們的錢財,還騙我們的孩子。既然閣下是個講道理的神仙,你徒兒犯下的過錯,就要由你這個做師父的來承擔。”
蘇季微微一笑,道:“你們想要我怎麼承擔?”
老村長道:“最近天氣炎熱,乾旱少雨,不斷有在田裡幹活兒的男丁中暑暈倒。若這麼熱繼續(xù)下去,莊家沒有旱死,我們就要被熱死了。你若能將這天氣變涼快些,我們就放了你的徒兒。”
“這有何難?”蘇季環(huán)顧四周,目光落向旁邊一口水井,“你們可說話算數(shù)?”
老村長點了點頭,“當然算數(shù)。”
蘇季二話不說,手捻劍指,將井中的水引出,化作一條水龍直衝雲(yún)霄。水龍在空中盤旋,在村子上空變幻成一幅巨大水波太極圖。
村民們擡頭仰望,皆是驚訝不已,不禁議論起來:
“好像真變涼快了!”
“不夠!不夠!再涼快些!”
蘇季口中唸唸有詞,籠罩在村子上空的太極圖緩緩轉(zhuǎn)動,瓢潑的雨水自空中灑落而下。
村民眼看久旱逢甘雨,忽覺神清氣爽,驚呼道:
“下雨了!下雨了!”
看見雨中的村民們一臉喜色,袁生臉貼在溼漉漉的泥地上,不由得撅起嘴巴,滿臉不悅的神情。望著作法降雨的蘇季,他暗忖這位“神仙”未免太好說話,竟然被一羣凡人牽著鼻子走,剛剛對蘇季的崇拜一掃而光。
就在這時,蘇季嘴角浮現(xiàn)出一抹壞笑,道:“若是不夠涼快,還可以更涼快些。”
語聲中,蘇季突然催動凝冰訣。
天上灑落的雨水,漸漸凝成雪花和冰雹。
整座村子忽然變得異常寒冷。
村民們凍得瑟瑟發(fā)抖,顫微微地說道:“好……好冷……”
蘇季笑著問道:“夠涼快了嗎?不夠還可以更涼快些。”
老村長凍得打了一個個噴嚏,道:“夠……夠……夠涼快了。”
蘇季道:“這可是你們讓我做的,可別說我欺負你們。”
老村長心裡不禁開始後悔,剛纔實在不該得理不饒人,更不應該招惹蘇季,現(xiàn)在只得哀聲懇求道:“草民有眼無珠,方纔多有冒犯,還望神仙不要降罪。”
村民們一個接一個跪在地上,連連叩道:“大仙,快收了神通吧!”
袁生雖然感覺渾身冰冷,心裡卻熱乎乎的,興奮地喊道:“我說的沒錯吧,我真認識神仙!我?guī)煾妇褪巧裣桑 ?
蘇季道:“各位父老鄉(xiāng)親,可否給在下幾分薄面,放過我的徒兒?”
村民們打著寒戰(zhàn),哆嗦道:“大仙發(fā)話,豈敢不從?”
蘇季解開法術,空中的水波太極圖化作一道水流回到了井中。
眨眼間的功夫,村民們已經(jīng)放開了袁生,各自跑回家裡。
這時,陸壓道君走了過來,面色凝重道:“小教主,你的玄水真訣是誰教你的?”
“什麼玄水真訣?”蘇季一頭霧水道:“我這是化血陣,配合唯我獨醉功,還有凝冰訣。”
陸壓道君不以爲然道:“你剛纔使的這招就叫玄水真訣,乃是分水將軍申公豹所創(chuàng)的法門。”
“申公豹?”蘇季微微一怔。
“我奉勸你一句。玄水真訣以後不要再用了,否則會消減你的陽壽。”
蘇季大驚失色道;“若真有這種事,師父怎麼從來沒告訴過我?”
陸壓道君一臉不屑道:“武吉根本不瞭解玄冥氣,更沒修煉過,自然不會知道其中的奧秘。你不信就看看我給你的釘頭七箭書。”
蘇季掏出釘頭七箭書,翻到寫有自己名字的那一頁,陡然瞪大眼睛,只見自己的陽壽照比上次看見的時候,縮短了整整十年!
陸壓道君道:“玄水真訣,雖然不需要依託玄清之氣,但會漸漸耗費你的陽壽,而玄清之氣可以延年益壽,恰好可以彌補這一點。可是玄冥氣則不然,精怪修煉玄冥氣會延年益壽,但你是人類,無論再怎麼修煉,也很難突破玄冥一重境。這功法對你有害無益。不過,你不必擔心,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同時修煉玄冥氣和玄清氣。”
太陰突然說道:“玄冥氣和玄清氣水火不容。此事兇險異常,不可能有人能做到!”
蘇季面露猶豫之色。
陸壓道君嘆道:“總之,我把口訣傳授給你,修不修,練不練,自己看著辦。”
說著,陸壓道君趴在蘇季耳邊說了幾句。
這時,袁生整理了沾滿泥水的衣服,走過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三叩九拜道:“師父!神仙姐姐!袁生見過各位大仙!”
金貞視而不見,完全沒有迴應。
蘇季說道:“你起來吧,不必再叫我?guī)煾浮偫u只是權(quán)宜之計,我現(xiàn)在自身難保,沒資格做你師父。”
袁生眼中充滿崇拜的目光,起身道:“師父,您就別謙虛了。您剛纔的神通,我可都親眼見識過!”
望著稚氣未脫的袁生,蘇季不禁想起生死不明的花如狼,黯然道:“……做我的徒弟,不是什麼好事。”
“我懂!規(guī)矩我懂!”袁生眼珠一轉(zhuǎn),靈機一動道:“拜師不能隨隨便便,需要拜師禮!我願意把家裡所有好東西都拿出來獻給師父!快隨我上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