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定了定神，發(fā)現(xiàn)身處一座城中。面前是一間酒家，外面掛著兩個燈籠，硃紅的欄桿，碧綠的竹窗，看起來普普通通，沒什麼特別之處。
城中街道不算繁華，卻很熱鬧，充滿勃勃生機(jī)。
街道上，路人們來來往往，或腳步匆匆，或輕輕漫步，或談笑風(fēng)生。人們神色各異，各忙各的一份事情，而他們?nèi)藚s是忙著發(fā)呆。
此刻，三人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張望著城中的熱鬧景象，目光中充滿驚訝與戒備。
姜凌蹙眉道：“這地方很邪門。”
牛竹問：“哪裡邪門兒？”
姜凌道：“看不出哪裡邪門，纔是最邪門的地方。”
蘇季感覺這裡似曾相識，可一時間卻說不上是什麼地方。他越來越感到驚愕。據(jù)他所知，幻術(shù)最難的是幻化活人，像這般幻化出一座城的活人，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事情。憑藉一個守陣的入室弟子，絕對不可能做得到。
他原以爲(wèi)闡教十二靈臺陣，只會在山上進(jìn)行，哪想到竟會來到一座真實(shí)的城中。比起之前的一座空山，現(xiàn)在就算守陣人從眼前走過也難以發(fā)覺。
這時，他忽然身子一歪，一個路過的醉漢，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目送那個醉漢離去的背影，見他自懷中摸出個扁扁的酒壺，將酒壺的酒全灌進(jìn)喉嚨，嗆得咳嗽幾聲之後，才往前邁步走去。
那感覺無比真實(shí)，肩膀還殘留著活人般溫?zé)岬挠|感，蘇季感覺所有擦身而過的人，好像都是活生生的。他伸手去試探，城中所有的花草、路人、家畜這些事物統(tǒng)統(tǒng)都是真實(shí)存在的……
牛竹小聲道：“師姐，你有沒有照妖鏡之類的寶物，看看這些人是不是壞人？如果不是，我們問問他這到底是哪？”
“不用照妖鏡，我有這個就夠了。”姜凌隨意拉住一個路過的小商販，掏出一塊金貝，道：“這是給你的。”
小商販驚愕呆立，不敢去接。
“這裡是哪裡？”
小商販意識到她在問路，試探著伸手接過金貝，答道：“這裡是衛(wèi)國都城，朝歌。二百多年前，這裡是商朝都城。”
朝歌？
蘇季臉色陡變，一頭衝進(jìn)面前的酒館！驚愕地環(huán)顧四周，他想起自己十六歲誕辰，一羣痞子就是在這間酒館裡爲(wèi)自己慶生。那時，花瘤兒也在其中，送來一把不能拔的劍。
那年距周武王滅商，姜太公封神，恰好過去整整二百五十年。蘇季清楚地記得，那年冬天的朝歌冷的邪門，連城外百年不凍的護(hù)城河，都結(jié)了一層厚厚的堅(jiān)冰。
儘管冬天變成了春天，酒館卻還是原來的酒館，只不過裝潢完全變了樣，酒店老闆換了新面孔。
牛竹走進(jìn)酒館，問道：“二師弟，這裡是你的故鄉(xiāng)吧？”
蘇季回過神來，默默點(diǎn)了點(diǎn)頭。
闊別數(shù)年，重回故地，蘇季心頭不禁感覺到一陣陣刺痛。曾經(jīng)的錢財和地位，他都很容易捨棄，只是那些辛酸多於甜蜜的回憶，卻像是沉重的枷鎖，永遠(yuǎn)也拋不開，甩不掉。
姜凌也走過來道：“我們是被那銅盤送到這兒的，看來又是幻術(shù)。”
“不，這不是幻術(shù)。”蘇季黯然道。
姜凌道：“你怎麼知道？”
蘇季解釋道：“通常身中幻術(shù)的人，不會想到自己身中幻術(shù)，就像做夢的人，明明感覺夢裡很奇怪，卻想不到自己在做夢一樣。”
牛竹道：“可是有些時候，我也會想到自己在做夢，但就是醒不過來。”
蘇季道：“道行高深的人會對幻術(shù)有所察覺。不過，既然二師兄懷疑自己身中幻術(shù)，就說明現(xiàn)在不是幻術(shù)。”
牛竹撓了撓頭，不太懂他的意思。
“老三想說你道行低微，不可能察覺到幻術(shù)。”姜凌用胳膊肘碰了蘇季一下，“直接挑明就好，何必拐彎抹角？”
三人正攀談的功夫，店小二走過來，喊道：“你們別擋在門口！喝酒還是住店？”
姜凌取出一把金貝，隨手灑在桌子上。
金貝的光芒映在眼中，店小二歡喜地跟酒店老闆交換了一個眼神。
姜凌道：“小二，把所有酒客全部趕走，今天這裡本姑娘包了！”
見酒店老闆點(diǎn)了點(diǎn)頭，店小二立即照做。
緊接著，酒客們被推了房錢，一個個怨聲載道地離開。
一盞茶的功夫，整間酒館只剩下三個酒客。
蘇季不禁感嘆，金錢就是最好的照妖鏡，無論壞人、小人、僞君子，在它面前都會原形畢露。很多人都很容易被錢收買，且不佔(zhàn)少數(shù)，這裡的酒店老闆就是這樣的人。
姜凌將櫃檯後面木牌上的菜品，從頭到尾唸了一遍，算是點(diǎn)完了菜。菜上齊時，擺滿了整整三張桌子。
山上飲食清淡，自從師父去世，三人已經(jīng)很久沒能大飽口福了。
動筷子吃飯前，牛竹問道：“師姐，你那麼多錢，都是打哪兒來的？”
姜凌邊吃菜邊道：“錢乃世間流轉(zhuǎn)之物。賺錢的途徑很多，最快的是劫鏢。”
“劫鏢？”牛竹驚愕道：“你到底是俠盜？還是江洋大盜？”
“有區(qū)別嗎？”姜凌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你以爲(wèi)浪跡江湖的大俠，錢都是怎麼來的？你只知道他們行俠仗義，光明磊落的一面，卻不知他們背後奪人錢財，殺人滅口的一面！”
說罷，姜凌跟蘇季開始喝酒。
牛竹素來滴酒不沾，只是在一邊看著兩人你來我往，觥籌交錯，眼睜睜看著空酒罈一罈又一罈堆滿桌子。
見兩人酒意漸酣，牛竹問道：“你們別光顧喝酒，破陣的事怎麼辦？”
“破陣？”姜凌迷迷糊糊道：“老三，我們現(xiàn)在好像正在闖陣，有這回事嗎？”
“……有吧。”蘇季醉醺醺道。
蘇季定了定神，放下酒杯道：“接下來該怎麼辦？現(xiàn)在連銅盤都看不見了，難道就這樣坐以待斃？”
姜凌輕輕一招手。
店小二立即放下手頭忙的事情，跑過來招呼道：“三位客官，有什麼事要吩咐小的？”
姜凌摟著店小二的脖子道：“我問你，最近朝歌城裡，有沒有發(fā)生過什麼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店小二低頭稍微琢磨了一下，突然擡頭打量著面前的三人，見他們身著雪白道服，驚喜道：“三位莫不是來幫忙捉妖的吧？”
捉妖?
三人面面相覷，面露疑惑之色。
店小二道：“王家最近又出了一件邪門的事兒。”
姜凌道：“你爲(wèi)什麼要說……又？”
店小二道：“王家邪門的事，自從十多年前就沒斷過。”
“你說的王家，可是朝歌姓王的茶商，茶裡王？”
“正是！王家已經(jīng)請了三十多位降妖的法師，聽說都被那妖怪生生撕了。”
三人互望一眼，表情漸漸變得凝重。
“那是什麼樣的妖怪？”蘇季問。
店小二道：“我沒見過，聽說那妖怪跟十幾歲的孩子一般高，渾身都是白毛，嘴巴長長的，就好像一頭狼！”
白狼？
茶裡王家？
想到這兒，蘇季慢慢瞪大眼睛，酒意霎時醒了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