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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最後一天

吳川給易子婉寫同學錄,態度誠懇,感情真切,他說:

“易子婉啊,你現在要好好對待我們這些學渣,平時沒事多請我們吃幾頓飯什麼的,因爲等你們大學四年畢業出來搬磚,我們早就翻身農民成包工頭了。”

羅羅在同學錄上告訴易子婉說:我又有新男朋友了,他對我很好,我們每天都打電話打到很久,祝福我們吧,就像我祝福你一樣。

易子婉白色的同學錄在動物園的各個角落流動著,每個人都認認真真地填寫著自己的聯繫方式、星座、血型和愛好之類的問題,後來的大學生易子婉才明白,那些電話號碼在上大學之後,都變成了空號。

春哥現在每天的任務是下完課以後撕下黑板旁邊的倒計時,這並不是周明給他安排的,他說他最喜歡看時間流逝,撕下這一頁倒計時,就好像撕下一樁心事一樣。

於是終於有一天,倒計時被春哥撕得只剩下一張了,紅彤彤的數字1好像一道閃電,把易子婉們的內心劈成了兩半。

數學科代表給每一個人都發了準考證,周明念著每個人的考場,好奇怪,那天易子婉一點也沒覺得緊張,她甚至沒有意識到這是她在動物園的最後一天了,所以易子婉想問問二貨璐:

“你覺得我們以後會懷念這段高中時光嗎?”

二貨璐沉思了一會兒,搖搖頭說:“我不知道,我是轉班生,總覺得在動物園意猶未盡就畢業了,時間怎麼能過得這麼快呢?”

周明宣佈今天自由活動,大家可以隨意照相,去學校參觀參觀,周明還提出了一個建議,說我們乾脆來錄一段視頻好了,至少留了個東西以後還能懷念,說完他急急匆匆地回家拿DV機,腰上的鑰匙發出一連串叮叮噹噹的聲音。

那天周明像個孩子一樣採訪動物園的每一個人,讓每個人都說說對高中生活的總結,易子婉那天特認真的用著蹩腳的普通話說:

“我希望高中畢業以後能學會說普通話,我希望高中畢業以後我會越來越完美。”

後來她高考落榜被徵集到河北,終於實現了每天都說普通話的願望。

二貨璐特別開心地站起來說:

“作爲一個從B中來的轉班生,謝謝大家這段時間的照顧了,希望大家都能過得好,啊啊啊啊啊,我他嗎的終於要畢業了呀。”

後來我問大學生二貨璐,那天受採訪的時候有沒有一點憂傷,她說憂傷個毛啊,當時只覺得馬上我就是大學生了,激動得不行。

只有羅羅很官方地站起來說:“高三的我們是苦逼,未來的我們是牛逼的。”

她說完以後大家都吐了,覺得她說得她冠冕堂皇,和她如此男人的髮型如此的不登對,只有周明點點頭,好像很贊同羅羅的說法。

等到周明採訪楊柳的時候,楊柳就哭了,因爲她哭得淚不成泣,最後在鏡頭裡只剩下一張滿是淚痕的臉。易子婉挺驚訝的,總覺得楊柳是她們中最樂觀的人了,怎麼到後來居然哭了呢。

你在高中時代裡受過多少苦或許沒有多少人知道,很多事兒在心裡是故事,說出來就變成了事故。

視頻的最後是我們一起大合唱,周明就站在講臺下邊抹眼淚了,他帶過那麼多屆的學生,多到易子婉總覺得周明肯定對畢業這回事不屑一顧了吧,可最後還是在我們面前流了淚,易子婉一直都忘不了那一刻的周明。

他是一個多麼多麼慈祥的爺爺,笑起來的時候牙齒黑黑的,嘴脣黑黑的,善良得要人命。還有總是喜歡找易子婉茬、滿臉**的劉X,還有到高考的最後一個月還把易子婉認成二貨璐的英語老師,還有易子婉最喜歡的數學老師,還有逗比的政治老師,還有好多好多的人,不管易子婉當初多麼多麼討厭他們,說了多少句壞話,可就自那一天以後,每個人都成了最可愛的人。

理科生們坐著學校租來的專用巴士去熟悉考場,文科生們就在H中本校考試,所以紛紛跑去送別。易子婉和二貨璐手拉著手在校門口看著離去的大巴大聲喊:

“再見了,再見了,再見了,再見了。”

喊著喊著易子婉想,要是李大沒有死大概也會在某一輛大巴上,伸著頭往外探,吳川和芋頭鐵定就在他的旁邊說:

“你媳婦真他嗎是個瘋子。”

二憨很久以後告訴易子婉,就在李大腦出血的那一天,說易子婉這娘們太作了,總該捱打,讓二憨好好照顧她。易子婉聽了之後笑笑說:

“看來他早就明白了只有我們離開彼此纔會過得更好啊,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呢?”

有關我們的高中故事,有關於動物園的一切,都在大巴引擎發動的那一刻,隨著排出的尾氣,隨著夏天的微風吹散了,易子婉覺得心裡邊有些空。過去就像一道悠長的隧道,四周都是黑暗,唯獨前方閃現著朦朦的微光,所以我們只能硬著頭皮往前邊走,然而現在四周的黑暗都消失了,所有的光線都照了進來,我們反而不知道去向何方。

易子婉覺得她應該記住她的高中時代,無論它曾帶給她多少傷害,它已經成爲了易子婉生命裡的一部分,把她一點一點的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而我們每一個人,都是這樣成長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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