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園的名聲越來越不好,妹子們從教室出來,樓道里全是其他人的津津樂道。語文老師田一夫在課堂上發脾氣,一對小眼睛上翻下翻,滿是鄙俚,他把手中的一針模擬題一仍,鼻子裡輕哼哼了一聲,說道:
“呵,你們能耐真大啊,這次語文考試平均分又是全年級第一,比八班都多了1.5分,通過作弊得來的成績你們良心上過得去嗎?”
吳佳佳在後面小聲回答一句:
“這還是夏茜和羅羅沒回來的語文成績,等她倆回來了,咱們班的語文成績還得高出好幾分。”
英語老師是個小矮個子,成年穿著上個世紀過時的綠呢子衣服,一雙白色運動襪,前額是解放前流行的稀薄劉海。有時候她提前來到教室看著滿課堂倒下睡覺的人,就放幾首《傷不起》、《最炫民族風》來喚起同學們對英語的積極性。
“我知道你們班的女生一個個都長得漂亮,優越感強,但是我還是想在這裡提醒一下,談過多的戀愛,過早嘗試愛情,只會早衰。”她總是這麼說。
我想,整個H中,除了園長周明,沒有一個老師是正眼看動物園的。
全年級前100名動物園佔了35個,這成績是假的,是作弊得來的;妹子們穿著高跟鞋蹬蹬蹬蹬踩得水磨石直響,裙子耳環和項鍊,還有紅色的指甲油,每個老師走進來,都皺皺眉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要是月考成績考得不好,辦公室裡個個幸災樂禍的看著園長周明,調侃和諷刺,無限循環,周明總是架著一副大眼睛,頭髮油膩體態臃腫,用老爺爺的口吻說:
“你看只要7班一考差了,我在辦公室連頭都擡不起來了。你們要好好學習啊,不能讓我晚節不保啊!!”
張波和黎美美談戀愛,被8班的班主任鄧一二看見了,他賊眉鼠眼地望著這一對沉浸在愛河裡的情侶,從教學樓一直跟蹤到教師宿舍。當天中午,鄧一二就給張波他媽打了一電話,電話裡邊抑揚頓挫、激情澎湃地講述了動物園的妹子們一個個行爲有多不檢點,品行有多不端正,態度有多麼惡劣。
張媽一接到鄧一二的電話,立馬錶示一定要將這對小情侶扼殺在搖籃裡,當機立斷晚自習過後就跑到了動物園門口,勢必要給黎美美一個下馬威。
張波和黎美美,一個住在教師宿舍7棟三樓,一個住在五樓,低頭不見擡頭見,黎美美對張媽早就有了印象。晚自習,黎美美正在奮筆疾書地趕著數學作業,張媽兩手叉腰,怒髮衝冠,一邊在動物園門外踱步一邊面部抽搐,黎美美寫作業寫得正無聊,往窗口一望,一支簽字筆嚇得甩到了易子婉的凳子上。
“誒,你幹嘛啊,嚇我一跳,我正趕著做數學作業呢。”易子婉轉過頭皺著眉對黎美美抱怨道。
“張... ...張波他媽來了... ...”黎美美一雙眼睛分明顯露著驚恐和心虛,嘴脣嚇得慘白,“不會是來找我的吧。”
易子婉也朝窗口望了望,只見動物園門口真的站了一箇中年婦女,黑色的頭髮隨意繞著,大紅色的口紅在黑暗中顯得尤爲鮮豔,該婦女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捍衛領土、誓不退讓”的架勢。“來者不善啊,黎美美,我看今天又有一場腥風血雨了。”易子婉充滿同情地說道。
黎美美已經沒法再做數學題了,她的腦子裡全是“張媽怎麼跑到這兒來了”這個問題,張媽知道我和張波談戀愛的事兒了嗎?那周明知道嗎?要是周明知道的話給我媽打電話了嗎?
這些問題像一隻只綠頭蒼蠅嗡嗡嗡在黎美美腦子裡亂竄,攪合著黎美美本來就慌亂的心。
一個人越是希望時間過得慢點,時間就越是過得飛快,跟考試差不多。黎美美在心裡祈禱著時間趕緊停止吧,下課鈴聲不要響啊,可偏偏下課鈴聲響得驚天動地,大家都收拾好書桌準備回宿舍了。
“你打算怎麼辦?從後門溜走還是往前門跟她死磕?”易子婉抄完二貨璐的英語作業以後問道。
“我看還是先問問張媽怎麼一個態度吧,萬一人家沒有惡意呢。”吳佳佳說到。
“這還叫沒有惡意?他嗎都跑到動物園門口了還沒惡意,我擦,我看她就是來找茬的。”易子婉反駁到。
吳佳佳、易子婉和二貨璐三人討論得熱火朝天,黎美美卻一言不發,睜著那雙空洞的眼睛仰著空白的腦袋只覺得自己大禍臨頭。
“要不這樣吧,我幫你去問問張媽到底怎麼一個意思。”吳佳佳自告奮勇,“說不定她連誰是黎美美都不知道呢。”
二貨璐在旁邊陪著黎美美,易子婉和吳佳佳就昂首挺胸地走到張媽跟前去,那姿勢就像平時既沒假條又沒走讀證出校門時候那樣,趾高氣揚,小臉一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的執拗模樣,連保安都不敢攔住這兩位逼姐問一聲:“有效證件帶了嗎?”
“您是張波的媽媽吧?”易子婉一秒鐘變好學生,佔著長得矮樣子萌聲音嗲的先天優勢問道,“我也住在教師宿舍7棟,和張波是好朋友,見過您幾次。”
吳佳佳一聽易子婉那種裝單純裝可愛的聲音就想吐,心裡邊罵了幾百萬句:“我擦,這娘們真能裝。”但還是隨聲附和地問了一句:
“您今天是來找誰的啊?”
“找誰?”張媽冷笑了一聲,撩了撩藏藍色的大披肩,撥弄了一下頭髮,“你們也知道我兒子成績在H中那是數一數二的,你們7班算什麼班?哼,還敢跟我兒子不清不楚,我兒子的人生和你們7班這些學生的人生能相同嗎?”
“喲,您可不能這麼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黃瓜都還沒起苗子,是屌絲是高富帥這哪兒說得清呢?”吳佳佳陰陽怪氣地應了一聲,“您難道沒聽說過這麼一句話嗎?那些考上大學的趕緊把沒考上大學的奉承著吧,等他們上完四年大學出來搬磚,人家早就混上包工頭了。”
張媽被吳佳佳這話氣得臉色煞白,指著吳佳佳就破口大罵:
“你們這種垃圾班算個什麼東西啊,還想高攀我兒子,不知羞恥。”
“還高材生的媽呢,我看跟我媽平時打麻將輸了罵街沒什麼區別。”易子婉瞇著眼睛一秒鐘變回女屌絲,“走吧走吧,我們哪兒是跟這種貴婦人說話的命啊。”
黎美美在裡邊聽著張媽和吳佳佳她們的對話,料想到張媽現在還不知道到底誰是黎美美,於是跟著二貨璐從教室後門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