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梳洗, 換了一身乾淨(jìng)的衣服，我就直接去了乾清宮，一路上我看見了很多人, 認(rèn)識我的不免有些訝然, 不認(rèn)識的也只是多了幾分好奇, 也許我的事情在這宮裡還算是一個傳說吧, 即便是看著我陌生, 但是對於我的名字也不陌生了吧。
“皇上，子矜來了。”
看著倚在那裡的康熙，我內(nèi)心一陣感嘆, 歲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深深地痕跡，即便是一個叱吒風(fēng)雲(yún)、功績卓著的君主, 也有風(fēng)華老去的一天, 而這一天的到來, 拿走了他的雄心抱負(fù)，拿走了他的心有不甘, 一切都已經(jīng)成爲(wèi)過去。
“奴婢給皇上請安。”
康熙放下書，倚在那裡看著我，好久，“起來吧。”
“謝皇上。”我站在那裡，又是一陣讓人緊張的沉默。
“這幾年消瘦了。”康熙的話讓我心裡有些酸楚, 那聲音好像父親般慈祥, “奴婢多謝皇上關(guān)心, 這幾年多謝皇上恩典, 奴婢過的很好。”
“是恩典嗎？過的真的好嗎？希望你不要責(zé)怪朕。”
“奴婢不敢。”
“十四的事情, 朕要謝謝你。”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
“這些年讓你變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了, 你讓朕感到愧疚。”
“皇上不必如此，畢竟隨著時間的流逝，人都會長大，奴婢只是讓自己變的成熟，沒有了以前的稚氣。”
“是嗎？但是朕覺得不好，朕的丫頭讓朕感到陌生了。”
我沉默不語，康熙沉沉的嘆了一口氣，“這幾日你就不用來乾清宮當(dāng)值了，還有些日子就是朕的生辰。”
“奴婢記得，還有十天。”
“難爲(wèi)你還記得。”
“是十三爺記得。”
又是一陣沉默，“他還記得？”
“是，他記得，十三爺是最看重親情的，皇上和所有兄弟的生日他恐怕都記得，可是自從敬敏皇貴妃去世以後，就沒有人記得他的生日，也沒有人給他再過過生日。”
康熙的臉色有些傷感，“你這是在責(zé)怪朕？”
“奴婢只是想說句實話，很多阿哥都想要天上的皎月，可是月亮只有一個，皇上不能滿足每一個人，只能給他們水中月，讓他們靠自己的能力去得到那天上的皎月，可是爲(wèi)什麼這個水中月皇上就不能給十三爺一個呢？都是孩子，皇上爲(wèi)什麼寧願給太子兩次，也不願給十三爺一次，您知道這樣多讓人傷心嗎？”
“丫頭，你可以怨朕，恨朕，但是朕給不了，因爲(wèi)朕要保住他只有讓他失去那皎月籠罩的光芒，讓他沉默在黑暗中，不然早晚水中月會染成紅色。”
聽著康熙的話，我猛然擡頭，“皇上……？”
“子矜，你不會比朕還了解朕的兒子，但是又太多的逼不得已，你下去吧，不要說了，是對是錯，朕也說不清。”
我默默的退了下去，十幾年後的第一次見面，康熙的一句話讓我震驚，我心中不由的產(chǎn)生了很多的疑問，而這些疑問讓我頭痛不已。
走出乾清宮，李德全停下腳步，，“子矜，恭喜了，這樣的恩典在宮裡可是罕見的。”
“多謝諳達(dá)。”我微微服身，李德全趕緊側(cè)開身，“這和我可沒有什麼關(guān)係，你要謝就謝謝皇上吧。”
“是。”
“不過子矜，既然出來了，就不要有回去的念頭，皇上的心思任何人都摸不透，不是每一次你都會僥倖活下來。”
“是。”
“我還要囑咐你一點，這次家宴你要格外用心，皇上已經(jīng)召回十四爺，這是十四爺出征以後第一次歸來，總是要慶賀一番，可不能出任何差錯。”
“子矜謝諳達(dá)提點，一定小心佈置。”
“嗯，來人啊，帶子矜姑娘去內(nèi)務(wù)府，傳皇上口諭，打理皇上千叟宴一切事宜。”李德全說完轉(zhuǎn)身回了乾清宮。
看著小貴子跑過來，我淡淡一笑，“勞煩了。”
“子矜姑姑，你可千萬別說這話，我們走吧。”
“嗯。”
再次走在御花園中，我突然感到一切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這的花草樹木，亭臺樓閣，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陌生的是我的心，現(xiàn)在看到這些，已經(jīng)沒有了以前的興奮驚喜，好像自己所有的歡笑都被這偌大的皇宮消磨掉了，我自嘲的一笑，搖搖頭，什麼時候，我變得這樣的惆悵。
“子矜姑娘？”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我腳下一頓，本能的看過去，“四福晉？”
看著四福晉向我走過來，我趕緊服身，“奴婢給四福晉請安。”
“奴才，給四福晉請安。”
四福晉臉上帶著笑容，“果然是你，子矜姑娘，真是好久不見了，你瘦了，這些年你辛苦了，過的還好嗎？”
“四福晉這是什麼話？多謝四福晉掛心，奴婢這幾年過的很好，無憂無慮，倒是愜意。”
“姑娘有這樣的心真是難得，說來我也是虧欠你的，如果不是我妹妹……”
“四福晉不要說了，一切已經(jīng)過去了，不知側(cè)福晉可還好嗎？”
“暮雲(yún)她瘋了，也許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也許是上天懲罰她，她整日都活在恐懼中，最後開始發(fā)癲，阿瑪看著心痛，礙著老臉去求了皇上，皇上開恩，準(zhǔn)他把暮雲(yún)帶回去治病，倒是讓家裡人安心很多。”
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不過我的心裡沒有太多的感慨，只覺得這樣也許對她最好，背叛太子，陷害四爺?shù)乃€能有什麼出路？不管八阿哥他們曾經(jīng)對她怎樣的承諾，那也不過是過眼雲(yún)煙，她怎麼會是他們的對手。
“四福晉，如果沒事，奴婢要走了，奴婢還有事情要忙。”
“哦，那是我耽擱姑娘了，姑娘請吧。”
“不敢，奴婢告退。”
我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四福晉沒有離開，但是我卻感覺身後有一道犀利的目光盯著我，那種感覺讓我不禁打了一個寒戰(zhàn)，總有一種隱隱的不安，這樣的威脅感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過了。
兩天下來，我一直在安排著宴會的細(xì)節(jié)，在內(nèi)務(wù)府忙的不可開交，兩天裡我更是沒有見到一位久違重逢的人，但是我已經(jīng)被放出來的消息卻在皇宮傳開了，而且成爲(wèi)人前人後議論的對象，雖然不是很在意，但是看見他們那些關(guān)注的眼神，多少還是不適應(yīng)。畢竟被忽視了那麼多年，久違的面對這麼多雙眼睛，有些不安。但是令我慶幸的是，三天之後就發(fā)生了變化，那些議論我的聲音沒有了，宮中出現(xiàn)了稍有的沸騰和騷亂，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在宮中被傳成神話一般的大將軍十四阿哥要回朝了，而且大軍已經(jīng)到了西陵，不日就會回宮，這可是令人興奮的凱旋，而且不負(fù)於他大將軍的名號，我隱隱的有些期待，不知道兩年的時間他變了多少。
“聽說十四阿哥回來了。”
“是啊，我聽說十四阿哥又打勝仗了，說著這次的勝仗是送給萬歲爺?shù)亩Y物。”
“是啊，萬歲爺?shù)纳骄鸵搅耍磥硎臓敩F(xiàn)在真的是如日中天，你們說他會不會就是未來的太子啊？”
這樣的議論在宮中也不佔少數(shù)，但是被人聽到確是犯了忌諱的，聽到這裡，我眉頭緊蹙，輕聲的咳了一聲，一聽見我的聲音，她們嚇了一跳，趕緊頷首站在那裡，“子矜姑姑？”
我看著她們無奈的搖搖頭，“這宮裡最忌諱的就是那樣的話，以後不要說了，不然傳出去，誰也保不了你們，明白嗎？”
“明白了。”幾個小宮女諾諾的點點頭，“姑姑，我們再也不敢了。”
“下去吧，切忌管好自己的嘴，這宮裡可是不容任何人多事的。”
“是，我們記住了。”
看著她們離開，我暗暗的舒口氣，“子矜姑姑。”
“小貴子？什麼事？”
“這是皇上千叟宴上要穿的吉服，您看一下。”
“嗯，不錯，沒有任何差錯繡功平整，很好。”
“那姑姑把它送過去吧。”
“我？”
“這是李公公的意思。”
“李諳達(dá)？諳達(dá)爲(wèi)什麼要這樣？”
“千叟宴的日子近了，一切工序都在收尾的階段，公公的意思是讓姑姑問問皇上的意思，以免有什麼漏洞。”
我心下有些感激，“是這樣，難爲(wèi)諳達(dá)這份心思了。”
“其實這也不全是李公公的功勞，還有四王爺?shù)摹！?
“四王爺？”聽他提起四爺，我眼神一斂，提防的看著他，小貴子好像明白我眼神中的用意，歉然頷首，“奴才是四王爺?shù)娜恕！?
“是嗎？那把這個就交給我吧，我現(xiàn)在送過去。”
“是。”
看著小貴子離開，我並沒有完全相信他，畢竟發(fā)生了很多，近日的皇宮對於我來說還是陌生的，沒有得到他的親口確認(rèn)，我是怎麼也不放心的。
走在乾清宮的路上，心中想了很多，禁不住也會看向養(yǎng)蜂夾道的方向，不知道十三爺怎麼樣了？會不會又是自己從西北迴來的時候一樣，走進去的那一剎那，看到的卻是一個頹廢邋遢的男人。
突然幾個熟悉的身影在不遠(yuǎn)處的走了過來，有樹木的遮擋他們並沒有發(fā)現(xiàn)我，而我在確定是他們的時候，不自覺的躲了起來。隨即又是一個身影，與之前的他們相比，他顯得形影單隻，讓人看著他的背影有些酸楚。
“各位阿哥，皇上今天身體有些不適，皇上吩咐各位阿哥如果沒有事情就不必請安了。”
“李公公，皇阿瑪?shù)纳眢w可有大礙？”
“四王爺放心，皇上只是偶感風(fēng)寒，微有小樣，太醫(yī)說了不礙事，不過需要休養(yǎng)。”
“那就好，李公公你要好好照顧皇阿瑪。”
“奴才遵命。”
“李公公。”一個小太監(jiān)快走到李德全的身邊，看見旁邊的幾位爺趕緊請安。
“什麼事？”
“李公公，子矜姑姑把皇上在千叟宴上的吉服拿來了，但是皇上小憩還沒有醒，要怎麼辦？”
“讓她在乾清宮候著，皇上很快就會醒了，到時候再說。”
“是。”
李德全轉(zhuǎn)身看著還站在那裡的幾位阿哥，微微欠身，“幾位阿哥，那奴才下去了。”
“您忙吧。”四阿哥看著他離開的方向眼神帶著一絲牽掛和難忍的衝動、
“四哥，你不走嗎？難道你還有事？”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九弟不也是沒有走嗎？”
九阿哥輕飄了一眼，嘲諷的說：“四哥現(xiàn)在一定很想見到子矜吧，想知道十三弟的境況吧？”
“九弟想說什麼？”
“一關(guān)就是十二年，四哥心裡就沒有愧疚？既是有，爲(wèi)何不見你爲(wèi)十三弟說話，怎麼說他也是和四哥的關(guān)係最好的，難道四哥已經(jīng)忘了他嗎？”
四阿哥眼神一凝，一股被壓制的怒氣騰然而起，“我的事情不勞九弟費心。”
“四哥，我也只是給您提個醒，我總是不明白四哥爲(wèi)什麼總是這樣壓制著自己的憤怒，做什麼富貴閒人，這閒人真的做的了嗎？”九阿哥譏笑著他，他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
沒有看出任何端倪，八阿哥心中對他更爲(wèi)忌憚，這樣就說明他的城府又深了，更難對付了。
“九弟，我們該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