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茂年夫婦到場佈置晚飯,唐老爺子叼著菸斗,換上一件唐裝,也就過來了。“爸爸——”夫妻二人齊齊叫了一聲。
“唔。”唐老爺子也就點(diǎn)了頭,在主座坐了下來。他看著桌上的菜餚,就皺眉道:“這些菜都太油膩了!不對我和斐年的胃口!”唐茂年一定,老爺子這話只將他這個(gè)大兒子給撇在了外邊,這心裡就有些酸。“爸爸,那要不——要不我再去廚房吩咐一聲,多做些素菜和湯?”說著,他趕緊給馬淑芳使眼色。
唐老爺子就道:“不必了。你們就是不體恤傭人。這樣晚了,他們本可收拾了就下班了,你這去吩咐了,他們又要忙一個(gè)小時(shí)的了!算了!”
馬淑芳一聽,只得又回來。唐茂年正要說話,就見兒子媳婦前後腳地也到了。唐老爺子看見燈光綽綽的大廳外,來了孫子和孫媳。他的眼睛就有些振奮。他咳咳了幾聲,喝了口茶。
“爺爺。”唐靈均不怕父母,卻是很懼爺爺。他端端正正地走到唐老爺子面前,規(guī)規(guī)矩矩地叫了一聲。
唐老爺子聽了,只是看著他,鼻中輕輕‘哼’了一聲。
沈慧中便也看了唐老爺子一眼。原來,面前的這個(gè)精神矍鑠的老爺子,就是整個(gè)唐氏集團(tuán)的掌舵者了。很奇怪,明明之前自己未見過他呀,可爲(wèi)什麼纔看了第一眼,沈慧中就覺得這老爺子的眉眼熟悉得很呢!難不成,自己之前見過他嗎?
她心裡疑惑,面上就帶了幾絲猶豫。馬淑芳見了,不禁推了她一把。慧中明白,對著唐老爺子輕輕叫了聲:“爺爺好。”
唐老爺子放下了茶杯,就很有些感慨地看著她。他沉吟了一下,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對她道:“慧中,你回來就好。唐家的大門永遠(yuǎn)爲(wèi)你敞開。以後要是受了什麼委屈,只管來找爺爺。”
老爺子說的話,一向言簡意賅。他這樣說,無非是提醒唐茂年夫婦和孫子靈均,待慧中要好一點(diǎn)。馬淑芳一聽,趕緊就堆起笑容,說道:“爸爸,難能呢?我們也是做長輩的,哪能讓慧中受委屈呢?靈均,你說是不是?”馬淑芳暗自拉扯了下兒子的衣服。
唐靈均會(huì)意,也就順了馬淑芳的意思,說道:“爺爺,以後我不會(huì)了。”
唐老爺子聽了這話,目光就又聚了一聚,這才漫不經(jīng)心地道:“你小子知道就好。如果讓我看見你欺負(fù)慧中,我就將你給趕出去。”
唐茂年見老爺子越說話越多了,有心扯開話題。他便對馬淑芳道:“你還站著幹什麼?快給老爺子倒酒!”唐治元見了,就制止道:“等一等,斐年還沒有來呢?”
馬淑芳一聽,就趁機(jī)道:“哎,這個(gè)斐年,一向懶散慣了!這送爸爸回來了,也不知在屋子裡幹些什麼?平常他上班呀,總是要比咱們茂年晚上半個(gè)小時(shí)的!爸爸,他雖還沒來,但這不妨礙我給爸爸倒酒呀!”馬淑芳還一意獻(xiàn)著殷勤。
唐老爺子就皺眉道:“斐年是你小叔子,都是自家人。你等一等他,有什麼不行嗎?”
見老爺子瞪了眼,唐斐年便趕緊給馬淑芳使了個(gè)顏色。馬淑芳討了個(gè)沒趣,只得將酒瓶訕訕地放下,面上尷尬之極。沈慧中見了,就有些想笑。老爺子目光炯炯,看出慧中抿著嘴忍著笑,就換了副慈祥的語氣:“慧中呀,你是個(gè)好孩子。咱們等你小叔來了,你給爺爺?shù)咕疲 ?
沈慧中一聽,心想:這個(gè)老爺子倒是挺待見自己的嘛!難不成,自己那窩囊妹妹入不了唐靈均的眼,卻是讓老爺子喜歡上了?不過,凡是善待過妹妹的人,她沈慧中都會(huì)‘投之以桃,報(bào)之以李’。因此,沈慧中便甜甜對唐老爺子道:“爺爺,我聽您的安排!小叔不到,也算不得一家團(tuán)圓呀?”
唐老爺子一聽,面上更是高興。他嘆了一聲,說道:“慧中,你這話當(dāng)真是稱我的心呀!可見,你很尊敬你小叔!”
馬淑芳一聽,心裡不禁冷哼了一聲。老爺子,您可別高興得太早!
這個(gè)當(dāng)口,唐斐年也就緩緩走過來了。“爸爸,大哥,大嫂——”他逐一叫了一聲。
“小叔!”慧中也叫了一聲。
唐老爺子見靈均縮在一邊,也不開口,就大聲道:“靈均,你怎麼不叫你小叔呀!真是不懂禮貌!”老爺子說著,又瞪了唐茂年一眼。子不教,父之過。靈均弄成這樣一副德行,茂年能脫得了干係麼?現(xiàn)在是一家子吃飯時(shí),有些話老爺子也不方便說出。他忍了一忍,叫斐年在自己身邊坐下了。
“小叔!”唐靈均終於不情願(yuàn)地叫了一聲。
老爺子叫唐斐年在自己左邊坐下,叫沈慧中在自己右邊坐下,唐茂年夫婦打橫,唐靈均就是個(gè)陪坐的。對於這樣的座次安排,馬淑芳心裡很是忿忿,但也無可奈何。明著得罪了老爺子,什麼好果子都吃不到。
沈慧中給老爺子倒了滿滿一杯酒,老爺子痛快一飲而盡。他又囑咐:“慧中,給你小叔也倒一杯!”
唐斐年見了,就道:“爸爸,不用,我自己倒!”
“慧中是晚輩,這做小輩的給叔叔倒一杯酒,也沒什麼!”老爺子止住了他。
唐斐年就和慧中對視了一眼。四目相接,二人心裡不由都想起了那一日的擁抱。沈慧中喝了酒,面上比平日更爲(wèi)緋紅。燈光掩映之下的她,面色更燦若三月桃花。
“小叔,你不必推辭了。爺爺說的對,我是小輩,理當(dāng)給您倒酒!”慧中說著,便接過唐斐年的酒杯,要給他倒酒。可也不知怎地,慧中的手不小心就握住了唐斐年的手,她趕緊伸開,臉色一陣發(fā)燙。她心神不定地倒了滿滿一杯,遞了給他。
“慧中,謝謝!”唐斐年壓抑著不動(dòng)聲色地接過杯子,復(fù)又坐了下來。
唐老爺子是個(gè)妥當(dāng)之人,到底不能將茂年夫婦冷著,他便又對靈均道:“靈均,你也給你父母倒酒!”
剛纔,唐靈均一直注視著慧中,燈光之下的慧中,更是比白天嬌柔好看。他的心裡一陣失落,爲(wèi)什麼這樣一個(gè)鮮豔可愛的女人,從前一點(diǎn)沒發(fā)現(xiàn)她的好?
聽了爺爺叫他倒酒,他一個(gè)激靈,魂不守舍地就站了起來。馬淑芳見兒子親自給自己倒酒,心裡非常高興。唐茂年也有幾分激動(dòng)。
唐老爺子喝了幾杯紅酒,興致打開。他站了起來,舉起手中的酒杯,說道:“來,我敬你們一杯!我們唐家是個(gè)百年興旺的大家庭,我希望在我唐治元有生之年,能一直看到你們和和睦睦地相處!我先乾爲(wèi)敬!”唐老爺子說著,就將手中的酒再次一飲而盡。
唐茂年夫婦、唐斐年、唐靈均、沈慧中便也站了起來,喝光杯中的酒。其實(shí),沈慧中的酒量不是太好,這一杯紅酒下肚,她委實(shí)有些醉,面上也就更紅。過了一會(huì),她就將手撐著頭,似乎不勝酒力了。
沈慧中微醺的樣子,唐斐年一眼就看出來了。若是平時(shí),他一定會(huì)勸慧中早點(diǎn)回去休息。但現(xiàn)在是家宴,家中人都在,慧中的公婆丈夫都在,他這個(gè)小叔,並不能提醒她什麼。
何況,自己已然對她動(dòng)了情。考慮倫理綱常,他以後只有多遠(yuǎn)離她了。雖然心裡忍住了,但斐年的眼睛,還是一刻不落地看著慧中。
唐老爺子見兒子頻頻朝著自己這邊看,心裡覺得奇怪。他想了一想,就朝慧中臉色看去。孫媳神態(tài)微妙,臉色緋紅,原來酒力上涌,她有點(diǎn)醉意了。
唐老爺子就停下酒杯,對慧慧中道:“是不是喝多了?哎,也是爺爺粗心。爺爺想起來了,你不大會(huì)喝酒的。”
慧中一聽,趕緊就強(qiáng)撐道:“不,爺爺,我沒醉,我只是覺得困。”
“慧中,不如你回房休息去吧。”唐老爺子又瞥了一眼靈均,面無好氣地道:“你小子還愣著幹什麼?慧中是你媳婦,你倒是將她送回房間去呀!”
唐靈均聽了,就皺著眉頭站了起來。老爺子或許不太清楚他和慧中的糾葛。明知慧中不待見他,唐靈均還是鼓起勇氣,走了過來,扶起慧中道:“回房吧,聽爺爺?shù)脑挕!?
沈慧中見靈均要扯住自己的胳膊,心裡更爲(wèi)反感了。她趕緊避讓,大聲說道:“不,你不要過來,不要碰我!”她的目光充滿了厭惡和憎恨之色。她寧願(yuàn)一路踉蹌著回房,也不願(yuàn)和唐靈均接觸。
唐靈均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哭喪著個(gè)臉。馬淑芳見兒子沒面子了,不禁埋怨慧中道:“慧中,你怎麼了?靈均是你丈夫,你這樣大驚小怪地幹什麼?當(dāng)心嚇著了老爺子!”
唐老爺子聽了這話,立馬將臉拉下道:“淑芳,我的心臟沒這樣脆弱!我好得很呢!這裡沒你什麼事!”
唐靈均便硬著頭皮道:“慧中,你喝醉了。我扶你上樓!”
沈慧中依著本意,自然是要一把將唐靈均推開的。但她喝了酒,腿腳無力氣。唐靈均力氣大,她抗拒不過,只得由著他扶著自己上樓。
唐斐年一動(dòng)不動(dòng),默默坐在座位上,看著這一切。他的心裡,涌起難言的酸楚。有一剎那間,他是嫉妒靈均的。沒錯(cuò),就是嫉妒。他嫉妒他是慧中的丈夫,雖然他們不睦,但他能正大光明地?fù)碛兴?勺约耗兀荒芰⒃陉幇堤帲龑⑦@不倫的情感排解掉。
沉浸在這糾結(jié)無望的苦痛中,不能自拔。唐斐年就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默默一飲而盡。
唐靈均扶著慧中上了樓。看著自己的臥室,和隔壁的休息室,唐靈均躊躇了一會(huì),到底又將沈慧中扶進(jìn)了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