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林挽岫的解釋之後，蘇合併沒有繼續(xù)追問什麼，反而關(guān)心她們主僕是否還要繼續(xù)在草原行走。

“應(yīng)該不會了，到了瀛洲之後我們會往東走，想要去海邊看看。他們說北方的海跟南方不同。而且氣候不一樣，土質(zhì)不一樣，生長的藥材也不一樣，我希望能找到更多的藥材藥方，來完善我的醫(yī)術(shù)?！?

這一點上，林挽岫並沒有說假話，她在走過這一圈之後才發(fā)現(xiàn)，就她那點子半吊子的醫(yī)術(shù)，在其他人眼裡，已經(jīng)是極其可貴的。可想而知，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在平日裡生了病之後，是怎麼艱難的捱過去的。很多本來可以早早痊癒的病癥，就因爲(wèi)那幾十文的藥錢，生生的將人拖死。

林挽岫知道僅憑自己的力量是沒辦法救治所有的人，她也只能儘自己最大的力量，能救幾個算幾個。

在她走過的路途上，她從不吝嗇自己的學(xué)識，教會了很多人辨識藥草，哪怕只是最簡單最基礎(chǔ)的幾樣，也能在關(guān)鍵時刻救人一命。

在分別了整整一個冬天和春天之後，林挽岫跟慧娘再度相聚了。

“你也說親了？”

見面的第二天，慧娘就丟給林挽岫一個炸彈。

“是我孃的表哥的兒子，今年考上了童生，我娘說我嫁過去之後就成了秀才娘子，以後的日子會好起來的。”

慧娘雖然是這麼說，可大大的眼睛裡還是寫滿了迷惘。她並不懂得什麼叫親上加親，只是聽她娘說，成爲(wèi)秀才娘子之後，人家都會羨慕她的。

每一個女孩子都有一個綺麗的夢想，慧娘自然也不例外。她被她娘給編織的美夢吸引了，可心裡深處卻有種惶惶不安的感覺。之前是花姑和林挽岫都不在，她沒人可以商量，只能聽從父母的安排。這會兒林挽岫倒是回來了，可打小一起長大的花姑卻那麼突兀的就嫁了人，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再見的機(jī)會。

也是受此刺激，慧娘鬼迷心竅的就答應(yīng)了她娘中秋的時候出嫁，可答應(yīng)之後纔開始感到害怕，想要從林挽岫那裡找到一點支持的力量。

林挽岫又能怎麼說呢？這個年月的女孩子，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自己是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但是她沒辦法提慧娘選擇她的人生。而慧孃的娘之所以那麼想要女兒趕緊嫁過去，不過是因爲(wèi)對方有個功名在身。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句話不是說著玩的。慧娘不嫁，等著嫁過去的女孩子都能排成長隊了。人家選中慧娘，一來是本就是沾親帶故，二來慧娘跟著林挽岫多少學(xué)了些東西。

雖然這些東西在林挽岫跟澄心眼裡簡直就不值一提，可放到其他女孩子身上，那就是一種可以炫耀的資本。

林挽岫回到瀛洲的時候，端午都已經(jīng)過了好些天，離中秋也不算太遠(yuǎn)，慧娘要出嫁，所有的準(zhǔn)備都得趕緊進(jìn)行，她還要繡自己的嫁妝，還要給公婆小姑子小叔子做鞋襪，這些都是不能要別人幫忙的。

幸好慧娘在女紅方面比林挽岫強(qiáng)多了，雖然時間

很緊，對她來說也不是不能完成。再加上林挽岫打算在七月中元節(jié)過了之後就往東走，這樣的話，勢必沒辦法給慧娘送嫁。

她從草原回來的時候，帶了不少皮毛和特產(chǎn)，還有好幾顆碩大的珍珠。

三張純白的皮毛，一套嵌了珍珠的寶石頭面，這樣的添妝比起慧娘自己的嫁妝都少不到哪裡去了。

“這些東西你自己收好，都是些打眼的，這樣就不會有人想要昧了去。還有，這兩張銀票你藏好，誰都不要說，包括你親孃都不能說。咱們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嫁過去之後若是過得好，這些東西就留給你的孩子，若是苦一點，也能讓你手頭能鬆活一些?！?

慧娘畢竟是林挽岫來到瀛洲之後最先接納她的人，又時常來陪伴她，還給她帶來了花姑這樣的好夥伴。林挽岫從來不會虧待自己的朋友，再說給慧孃的這些東西，看上去價值不菲，但實際上也是借花獻(xiàn)佛，這些東西本來就是人家送給她的，她拿著也不會去變賣，壓箱子的話又可惜了，倒不如給了慧娘，用處還大一些。

在林挽岫決定離開之前，慧娘抱著大包袱過來找她。

包袱裡是她和她娘抽空熬夜給林挽岫做的兩身衣服。用的料子雖然不是特別的號，可對於慧孃家來說，已經(jīng)是她們能拿出的最好的東西了。連慧娘自己的嫁妝，也就喜服跟這兩身衣服同一種布料，其他的都要次一些。

“這是我娘做的，這是我做的。時間有點趕，很多地方?jīng)]有那麼細(xì)緻，你多包涵?！被勰镎f話的時候眼眶都是紅的，她很想讓林挽岫待久一點，可也知道，若是這時候再不走，只怕連過年的時候都只能在路上渡過。

“你還會回來嗎？”慧娘終究問了出來，她不想在失去花姑這個發(fā)小之後，又失去林挽岫這個相處雖然短暫，卻十分投契的朋友。

“或許會的，應(yīng)該說我肯定會回來的，至少到底什麼時候，這個我可說不準(zhǔn)。不過你放心，就算我不能回來，你還是會見到我的。再有兩年就春闈了，你家秀才爺該會去搏一搏前程，到時候你跟著他一起去上京，到了哪裡說不定我們還能再見面?！?

林挽岫算過時間，兩年之後她怎麼都會去上京走一趟，那時候大郎也該下場了，就算考不中，卻也需要去感受一下。

送走了慧娘之後，林挽岫拿起紙筆，抄了半本經(jīng)書，始終沒辦法靜下心來。

“大郎這會兒應(yīng)該去了鄧州了吧？不知道他現(xiàn)在學(xué)業(yè)如何了?！?

“小姐，你要是想大少爺了，就早點過去好了，何必要繞那麼大一個圈子，等到了鄧州，說不定都要過年了?！?

“沒事兒，咱們就是趕著過去過年的。到時候帶著厚厚的年禮，誰都不會懷疑我們的身份?！?

林挽岫打算得很仔細(xì)，她若是直接從這邊過去，帶的東西都是來自關(guān)外的，這樣太打眼，可如果繞著過去鄧州，路上陸陸續(xù)續(xù)的補(bǔ)充一些，南北雜貨都有，誰都不能斷定她是從哪裡過去的，這樣一來，頗具迷惑性，她

想要隱瞞的東西也不會太早被人揭穿。

從河間到衡水，再到德州，然後在濟(jì)南停留一段時間。之後又從濟(jì)南東行，經(jīng)淄博，濰坊，再到蓬萊。

這一路行來，有千里之遙。馬車日行至多不過百里，加上林挽岫還在要路上耽擱，收集她需要的資料，來完善準(zhǔn)備編寫的草藥目錄。這樣下來，她們每日能行五六十里就算厲害了。

遇到大一點的城鎮(zhèn)，還會去體會一下當(dāng)?shù)氐拿耧L(fēng)民俗，再來個義診什麼的，走到最後，連澄心都忍不住扶額哀嘆了。

路上她們還遇到有賣身葬父母的，也有被家裡的狠毒親人賣去青.樓楚館的，這些人林挽岫會多少幫一把，卻也有分寸，沒像之前一樣走一路收留一路。

“我又不是傻，以前收養(yǎng)大郎兄妹，不過是因爲(wèi)那時候我正好累了，想要停留下來好好過一段日子。正好遇到這兩兄妹沒了爹孃，若是我不伸手，他們準(zhǔn)準(zhǔn)活不下來?？蛇@些人跟大郎他們不一樣，好手好腳的，只要肯做事，就沒有餓死的，我又何必去做聖母濫好人呢?！?

其實林挽岫沒說的是，小丫的選擇讓她真正的傷了心，從那以後，她再不肯輕易的沾惹這些。沒看連博日格德她都放下了麼，將之交給薩滿養(yǎng)育，日後她若是有機(jī)會再去草原，能見一面自然很好，若是不能，那就是他們情淺緣薄，也怪不得其他。

行至濟(jì)南的時候，正好是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

濟(jì)南多泉水，這一點自古就有名。林挽岫肯定不願意錯過這麼有名的景緻，當(dāng)天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就帶著澄心四處遊玩，專找那些最特別的泉眼賞玩。

濟(jì)南泉水多如繁星，各具風(fēng)采。或如沸騰的急湍，噴突翻滾；或如傾瀉的瀑布，獅吼虎嘯；或如串串珍珠，燦爛晶瑩；或如古韻悠揚的琴瑟，鏗鏘有聲……使得歷代文人爲(wèi)之傾倒。

林挽岫帶著澄心滿城轉(zhuǎn)悠的時候，正好路過一條小巷，在巷口的右側(cè)，立有一石壁，石壁前方就是一處泉眼。

巷子裡的人在泉眼的旁邊砌了一條水道，又砌了一處方池。池水不深，最多及人膝蓋處。也不大，看上去就一八仙桌的面積。

池子裡放了各種的水果蔬菜，全是用不同的繩線捆著浸泡在裡面，在這還算炎熱的八月裡，這樣的一池水就是天然的保鮮地。

水道不過嬰兒手臂粗細(xì)，一頭進(jìn)水，一頭出水，以此來保證池水的溫度。

這些泉水也是濟(jì)南人的生活用水，其中有幾處的泉水用來沏茶，冠絕天下。

林挽岫還記得有史書說前朝皇帝就喜好用濟(jì)南的泉水來泡茶，爲(wèi)了皇帝的這個喜好，每日專程給京裡送水的車都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爲(wèi)此都不知累死了多少馬匹，折了多少人頭。

她們在濟(jì)南城呆了三四天，等到八月十九，打聽到一鏢局要運鏢去招遠(yuǎn)，兩人趕緊託了客棧老闆說項，將他們的馬車混入鏢局的車隊，一同上路。當(dāng)然，她們也會湊一份份子錢，算是酬謝鏢局的鏢師照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