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星期天,我心安理得地在單身宿舍裡呼呼大睡了一夜。
漸近黃昏的時候,我準備回家收拾東西走人。雖然我已經極端厭棄那個地方,厭棄那個地方的人,但我遲早是要面對的,不可能永遠避而不見,再說做錯事情的又不是我,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何必躲躲藏藏。
經過這段時間的沉澱,我的心情也平靜了許多,看透了許多問題,大約可以坦然地面對那些腌臢事情了。拜他們所賜,我也要儘快地成長起來。我的外表雖然是纖細的,但我要逐漸成爲一個內心強大的女人,而一個內心強大的女人,不是說她征服了什麼,而是要看她承受了什麼。我既然能夠承受初戀的背叛,那麼也能咬牙承受婚姻的破裂。
我開門進去時,屋子裡燈紅酒綠,歌舞昇平。秦俊江、淼淼、陳晗瀟都在,鍾麗華、陳彩霞正圍著張清鶯歌燕舞。張清所有的爛桃花聚集一堂,還真是齊整。
這個屋子並沒有因爲少了我而顯得冷清,反而熱鬧非凡,歡聲笑語。所以,我們每個人都要記住,永遠不要在不在乎你的人面前使小性子,上演什麼離家出走的戲碼,因爲別人對你的行蹤根本毫不在意,只讓自己顯得更加可悲好笑。
我對淼淼輕輕地點了一下頭,然後目不斜視,淡漠冷然地走向我的房間,對周遭的一切視而不見,如入無人之境。我直覺有一束犀利的目光逼視著我的背影,勿容置疑,肯定是張清,但我也不想理睬他了。因爲心死了,就對他不抱什麼指望了。
我不急不緩地整理著我的東西,準備打包了。我的東西不多,一個旅行袋就足夠裝了。幾件衣服,還有我那些參考書,真是少之又少,看來我在這個屋子裡的存在感的確很弱呀!
對了,還有外婆給我求的黃色佛裱,這個是最重要的,必須隨身攜帶。可我明明貼在梳妝鏡的上面,我翻箱倒櫃卻怎麼也找不著了。難道它還會自己長了腳,不翼而飛了?我在房子裡轉悠了幾圈,發現它竟然被居心不良的人扔了。它孤零零地待在骯髒的垃圾桶裡,十分顯眼。
我的一張小小的佛裱,不吃他們的不喝他們的,也礙了他們的眼嗎?頓時,一股無名之火衝向我的天靈蓋,我氣得渾身發抖。我說過,雖然我從來不相信,這一張小小的黃裱就真的能保我一世平安,但它卻是外婆疼寵我的一顆慈愛之心。這些人一向肆無忌憚地踐踏我,就連我的這些不起眼的小東西,他們都容忍不下!
我將黃裱撿起來握在手心,怒火中燒地衝出房間,鐵青著臉問,“這是誰幹的?誰動的它!”
“我乾的,咋啦?我就看著它不舒服!”陳彩霞挑釁地蹦出來,接我的話接的很快。因爲張清總是護著她,她一向在我面前有恃無恐。
“小楓,你怎麼啦?今天是清子的生日,你們有事等一下再說!”淼淼看著勢頭不對,攔住我打圓場。
淼淼不提張清還好,她一提到這個人,我更覺得噁心。生日?他去年秋天可曾給我過一個生日,可他連化成了灰的陳彩雲的生日都記得清清楚楚。爲了這樣對我涼薄如水的人,我何須再忍氣吞聲委屈自己。
我不是一個木頭人,他對我的所作所爲,好的、壞的,我都看在眼裡,銘記在心裡。我也只是一個平庸的小女子,我也希望他能看到我所有的好,看到我所有的付出和
隱忍,能夠有一絲絲的感動,能夠對我有些許的回報,但我估計自己永遠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它怎麼礙著你了?難道它妨礙到你們男盜女娼了嗎?”我的眸光涼颼颼的,話說的毒辣尖刻。
“小楓,注意你的措辭!”從我進門起,張清一直沉著臉沒說話,這個時候站出來開口,語氣森然。
哼,注意措辭,我的措辭怎麼啦?用詞不當了嗎?我只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我冷冷地看著他,沒有搭腔,我的目光裡有著深深的敵意和嫉恨。這個男人,無論多麼光彩照人,如果一再地踐踏我的真心,我也不稀罕了。
我一向溫婉示人,主張與人爲善,今天的潑辣讓陳彩霞目瞪口呆,她急得像一條瘋狗張口亂吠,“不知道你和哪個野男人出去鬼混了幾天,回來像個瘋子,趁早滾蛋!”
“狗男女!”這句話,我很久以來就想送給他們了,今天總算說了出來,真tmd的痛快。
“你算什麼東西!你還敢說這句話,你給我滾!”陳彩霞“嗷”地大叫一聲,像個潑婦沒頭沒腦向我衝過來。
“用不著你趕,我會給你們這些狗男女騰地方的!”我也下意識地攥緊拳頭,緊緊夾在身體兩側,做好了應戰的準備。
以前我是有所顧忌,別以爲我是怕你,如今大家既然撕破臉皮,我對張清也再無所求,索性對你陳彩霞也不用再客氣了。
“彩霞,你住手!”張清呵斥一聲,陳彩霞猶不死心,扯著脖子往我這邊拽,似乎非要揍我一頓她才能甘心。
“彩霞,算了,聽你姐夫的!”鍾麗華拉住陳彩霞假意勸阻,在張清面前充好人。
淼淼也迅速地靠近我,攔在我和陳彩霞之間,不著痕跡地將我護在一邊,我感激地衝她笑了笑。因爲張清的關係,我才得以認識她,她能真心把我當朋友,我會珍惜這份友誼的,即使將來我和張清分道揚鑣,我和淼淼依然會是無話不說的好閨蜜。
“淼淼,你帶他們先回去吧!”張清揉了揉眉心,聲音裡頗有些不耐。
“小楓,你不要緊吧!”淼淼有些擔心我。
我再次朝她微微地笑了笑,“你放心回吧,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要冷靜,不要衝動!”淼淼不放心地交代了我一句,然後被秦俊江拽出了門。
一屋子的人陸續走光,我默默地來到隔壁的浴室裡,仔細搓洗著我的黃裱,無聲地抽噎著。我站在鏡子前面,看我自己掣動的臉,看著眼淚滔滔地流下來,像電影裡的特寫鏡頭。
“你這次底氣很足呀!怎麼,找到新靠山了?”張清斜倚在門框上,陰森森地戲謔,聲音裡像淬了冰塊。
“暫時還沒有,不過承你吉言,以後會找到的!”我抹掉臉上的水漬,緩緩地轉身,目光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語氣不悲不喜,“所以,我要與你離婚!這段將就的婚姻,你不在乎,我也不屑維持了。我要去尋找真正屬於我的愛情,找一個真心愛我的男人!”
我很驚異於自己的鎮定,冷靜,既沒有撒潑打滾,也沒有大吵大鬧。因爲一切都沒有必要了。
“你想都不要想!”張清一個健步逼到我的面前,雙手扣住我的肩,幽深的眸底/火星跳躍,喉結上下滾動,胸部急促起伏,“找那個抱你走的男人嗎?”
“說的好像你多麼捨不得我似的,離婚不也是你巴望的事情嗎?你離了婚正好去與你的學妹雙宿雙飛呀!”我從鼻腔裡嘲諷地輕“嗤”一聲,臉上浮現一抹諷刺的冷笑。
張清一聽我的話,臉色晦暗難測,極度不自然,“半山華苑那次是意外!我本來想給你解釋的,但你卻一走了之了。”
又是意外,這個理由我都聽爛了。
“我在你眼裡是不是很傻、很好騙?就算是意外,你敢說自己面對鍾麗華時,你心裡沒有動搖過?”
我毫不客氣地推開他,傲然轉身,“我和你成婚將近一年,迄今爲止,你連我哥哥都不認識,還在莫名其妙地與他吃醋!你說我們的婚姻是不是很可笑?還有什麼維持的理由?”
“這些方面我以前的確做的不太好,我以後會改的。”張勤如影隨形,跟著我進了房間。
“沒有必要了!”我疏離地說了一句,又開始收拾東西。
“不許走!”
張清從身後靠攏過來,霸道地按住我的手臂。他的掌心乾燥,指尖有力,似乎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他身體的熱度。但我的心像是被寒意凍住了,怎麼也溫暖不起來。
“我不走也可以,那你把鍾麗華遣回她老家去!”我賭氣地說了句,賭一把也未嘗不可,與鍾麗華這種別有用心的人不需要講什麼同情心。
張清身形一怔,神情頗有些爲難,習慣性地擡手揉眉,“你爲什麼變得這樣蠻不講理了,就是揪住她不放!她從下面調上來也不簡單的!”
“你看,你心疼她了吧,捨不得她了吧!你敢摸著自己的心說,面對她時你沒有糾結過嗎?你難道就沒有將我們翻來覆去比較過嗎?”我嘴角淺勾,一抹明顯的嘲笑,果然不出我的意料。
“她的確有你比不上的東西,至少比你自愛、比你冰清玉潔!”世界一下子安靜了,我的臉上血色褪盡,慘白如雪。
原來,他的心結一直在這裡,真相是如此簡單而又殘忍,對於我的第一次給了誰,他是如此介意,大約是他此生永遠的缺憾吧!
我還奢望當他手心裡的寶,卻萬萬沒有料到,他當初對我那點微不足道的感覺,早已消失殆盡。可能他在內心深處,已經無數次把我和別的女人斟酌比較。大約已經分出優劣高低,所以追悔莫及吧。
看來他們已經睡過了,不然他怎麼會得出如此的結論呢?我的心墜入萬丈深淵,聲音蒼白麻木,“那你爲什麼不早說出來?還委屈自己這麼久!既然對我這麼不滿意,爲什麼不把我當一塊舊抹布扔掉呢?”
“那是因爲我怕你走投無路,離開了我,你連住的地方也沒有了!”張清濃郁的黑眸緊緊地擰在一起,不耐煩地說了一句,冷酷的話語讓我遍體生寒。
“所以呢,你後悔了?那你有沒有愛過我?哪怕一點點!”我也突然變得歇斯底里了,抓著他的胳膊不停地問。我像溺水的人拼命地想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今天我必須弄清這件事。
“是的,我承認自己有些後悔!可是,我們本來也是說好了各取所需的,愛不愛的就那麼重要嗎?”此時的張清依然侃侃而談,自以爲他的說辭很有道理,我卻覺得他如此陌生。
原來,他撕掉了平常僞裝的面孔,真正的嘴臉會是這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