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唱的很慢很用心,除了節奏掌握的有點不太準確以外,感情傾訴得十分到位,歌唱的並不十分難聽。那些少男少女們開始的時候還在不以爲意地竊竊私語,隨著我演唱的越來越投入,他們也漸漸屏息凝神聽得很認真,就連一向對我的歌喉頗多詬病的林鑫也一反常態聽得極爲專注。
我說不清楚自己爲什麼選這首並不應景的歌曲,大約是因爲它的歌詞和旋律曾經在我內心引起巨大的共鳴,我曾經感同身受過張柏芝的那些無奈和堅強,我是心疼她的吧,就像心疼曾在感情的淤泥裡苦苦掙扎的自己。
她那樣驚豔了時光,溫柔了歲月的女神,只因爲錯愛了一個人,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她放下身段,投入地愛一個男人甚至忘記了自己,卻被那個遊戲人生、沒有擔當、不負責任的男人無情地捨棄,與年幼的兒子相依爲命,該是辛苦的吧,但她卻沒有任何抱怨,依然活得那般精彩和通透。她的是是非非我沒有資格妄論,但作爲一個母親,她是盡心盡職的。我想她將來會遇到一個溫暖的男人,來包容她、憐惜她,用心抹去她心上的瘡疤和淚痕。
我和她一樣是一個失婚女子,但並不是因爲自己不好,只是因爲我們沒有遇到對的人。我們終究會找到屬於我們的愛情,那時候我們都將不再是任何人的將就和退而求次,我們都值得更好的男人來守護。我們依然相信愛情,同樣有獲得幸福的權利,只是在珍愛我們的那個男人出現之前,我們需要默默地忍耐,開開心心地陪著自己的兒子,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
我憂鬱的歌聲落下以後,衆人像被誰捏住了喉嚨一樣,久久沒有人出聲,天地之間彷彿除了湖水拍岸的聲音,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喬羽微微抿著脣角,面部線條繃得有些緊,站在離我不遠的人羣中無言地注視著我,一雙眼睛亮若星辰,裡面有說不出的溫柔和疼惜。
我的心裡無端一緊,異樣的情愫在胸懷裡翻涌崩騰,我掩飾性地撫了撫額頭,裝作不在意地自嘲,“我難道就這麼衰嗎?就算我五音不全,我也好歹娛樂了大家,各位起碼給我個面子嘛,怎麼連個掌聲也沒有咧?”
“哇,好聽!”我的話音剛落,幾個小夥子噼裡啪啦地鼓掌,動作極盡誇張之能事,氣氛一下子又活躍起來。
“嗯,還不錯!”馬總不顯山不露水地頷首讚許,我知道他多半是出於禮節性的敷衍,畢竟我是他合作伙伴的姐姐,他也不能太不給我面子了。
反正咱心中有數,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對衆人或真或假的捧場莞爾一笑帶過了。
“姐,你要是累了,就先去帳篷裡休息吧!”林鑫悄悄地繞過來,暗中拉了拉我的手腕。
他肯定擔心我觸景生情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因而傷心失態。他可真是杞人憂天,我有這麼脆弱,有這麼愚蠢嗎?我能夠坦然地在衆人面前唱出這首歌,就說明
我已經將那些錐心的痛苦往事放下了,再說我幹嘛要在我弟弟的同事面前放縱自己,貽笑大方?
“嗯,我是有點累了!”我理解林鑫一片爲我著想的苦心,也爲了維護他的高大上,依照他的意思向衆人告退,“你們開心玩吧,我先去休息了!”
“我送你回帳篷吧,林姐!”喬羽搶先一步站出來,欲陪我撤退。
“帳篷就在附近,我又不是不知道地方,就不用麻煩你了!”我下意識地拒絕了喬羽的好意,不著痕跡地拉開了我和他的距離,“你們年輕人在一塊好好玩會兒吧,你跟著我這個老大姐會很無趣的!”
我說完以後,沒有注意觀看喬羽的表情,轉身就逃也似的回到了我的帳篷裡。可能我遁走的意圖過於明顯,喬羽識趣地沒有步步緊跟,他身子一僵,極力剋制著穩住身形,依依不捨地目送著我的背影,並沒有作出什麼違和的舉動。
他是一個心思縝密的孩子,有著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沉穩和理智。他確定自己的目標之後,並不盲目冒進,只是不動聲色地朝著既定的方向默默地努力,這樣循序漸進的人最執著了,我有些害怕。
既然我虛長他幾歲,就要嚴於律己,輕易不要去撩撥這個單純的孩子,要將他的那些不切實際的奇思怪想扼殺在萌芽中。我現在可以肯定自己不是在自作多情,他灼灼的、狂熱的目光出賣了他內心的一切。
大半輪明月懸掛在一眼望不到邊的湖面上,浩渺的天空並沒有多少星辰,風裹挾著灰白色的流雲徐徐而過。月光時而明亮,時而暗淡,發出清冷的光輝,傾灑在無垠的地面上。
我呆呆地仰望著神秘莫測的夜空,在帳篷裡抱膝而坐,傾聽著湖水嗚咽,秋蟲啾啾,絲毫沒有睡意。迎面吹來帶著青草和湖水氣息的輕風,頗有點涼意,我不禁瑟縮了一下,往帳篷裡退了退,用雙臂把自己抱得更緊了一些。
我的電話“嗡嗡”地叫得歡,深更半夜,除了陽陽,我想不出還有誰會對我戀戀不忘。我在黑暗中憑著感覺摸到手機,看也不看就接通了,態度親和地問,“陽陽,你還沒睡嗎?”
“看來你還沒有玩得得意忘形,還知道自己的兒子叫陽陽!”我預料中的陽陽的聲音並沒有在電話裡軟糯糯地響起,倒是張清在那端陰惻惻地冷嘲熱諷。
“你又有什麼事情?”我的熱情驟然降低,口吻就不那麼客氣了,我不冷不熱地問道,“陽陽呢,他睡了沒有?醫生今天怎麼說的?”
“現在想起關心兒子的傷情了?”張清半點不見以往的大度矜貴,說起話來尖酸刻薄,時不時氣得我脖子上的青筋亂跳。
“放心,兒子沒事,一切正常!”張清估計是覺得已經達到了刺激我的目的,就在我捏緊拳頭,準備嗆他兩句的時候,他又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不過呢,你兒子讓你拍個視頻發過來,他也想看看莫愁湖的風景!”
就是打破我的後腦袋,我都不會相信,這會是我三歲多的兒子想出來的事情,這百分之八九十是張清的鬼主意。他居心叵測想掌握我的行蹤,還厚顏無恥地打著兒子的旗號,虧他好意思說出來。我都不曉得張清什麼時候混得這麼悲催了,居然靠沾兒子的光來接近我。
這真是此一時彼一時,想不到當年s城叱吒風雲的張大處長,如今淪落到如此低三下四的地步!說出去誰信呢?
“到處黑黢黢的,有啥好拍的!你告訴陽陽,我明天就回去了!”我也懶得揭穿傲嬌的張大隊長的謊言,順著他的話敷衍他。
“你在幹嘛?”張清迂迴試探了良久,才說出了他真正想知道的事情,我想這纔是他打電話的真實目的。
“林鑫他們還在湖邊嗨,我有點累,就回帳篷休息了!”
我按捺住心中的不耐煩,勉強給他解釋了一下,雖然我清楚自己並沒有向他交代行蹤的必要。算了,我不與這種腦殘人士一般見識,不然他又要就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和我囉嗦半天。
“嗯,蠻乖嘛!這還差不多!”張清在那邊似乎情不自禁鬆了一口氣,哄孩子般地誇讚了我一句,然後自以爲是地告誡我,“累了就好好休息,不要到處亂竄!”
這人到現在還搞不清狀況,還沒有弄清自己的身份,擺正不了自己的位置!我究竟和誰一起?究竟在哪裡遊玩?這些統統都和他沒有一毛錢的關係了,他以什麼身份對我指手畫腳?
張清離了個婚,頹廢得連智商都變的低下了,到現在還沒有意識到他只是我的前夫了,不適合繼續在我的世界裡走來走去了!
“我說張大隊長,你未免干涉的太多了吧?這些可是我的私生活,可不在你的管轄範圍之類!”我就是再好的脾氣,也禁不住張清三番五次地騷擾,我的語氣相當的不耐煩,如果他此刻在我面前,我一定用雙臭襪子死死地堵上他的碎嘴巴子。
張清對我的怒氣佯作不知,依舊在電話裡耍貧嘴,“這怎麼是干涉你呢?我只是關心你,怕你一個人出門在外不安全!”
“謝謝你的關心,只要你不來騷擾我,我安全的很!”我僅有的耐心已經消磨殆盡,只是良好的修養讓我不便發飆,只能咬牙切齒回敬他一句,“我要睡了,晚安!”
我不待他回答,匆匆掛了電話,索性將手機關了,不然,以他現在賴皮賴臉的勁頭,說不定他會繼續半夜驚魂,我那就不用睡了。
他今天夜裡最好做個噩夢,最好從他夢裡跳出一個青面獠牙的惡鬼,給他把舌頭拔了算了,免得他成天纏住我不放。如果拔了他的舌頭,就算他死乞白賴繼續盯著我,可是變成了啞巴,就沒那麼多廢話了,我也落個清靜。
我這樣天馬行空地想著,聽著帳篷外呼呼的風聲,以及湖水拍岸的轟鳴,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