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關了電話,像受了驚嚇的小白兔,張張惶惶地回到食堂,“安娟,我走啦,你等一下替我收拾盤子。”
“林老師,你心急火燎的,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耿小樂像個跟屁蟲追了出來。
“小樂,你快帶幾個人來幫我打掃宿舍!”我飛快地扭頭朝他喊了一句,沒留心地上的石子,腳步趔趄一下,差點摔倒。
“林老師,你就不能小心一點,毛毛躁躁的!”耿小樂眼疾手快蹦過來,機靈地攙住我,“謝慧,你快過來扶住老師!”
這小子,到底我是老師還是他是老師,有他這樣理直氣壯教訓老師的學生嗎?不過事情分個輕重緩急,咱這時候就放他一馬,等以後有空閒了,我再來好好修理他頭上的兩個犄角。
“你先別管我,快去找人!”我扶著謝慧的肩,一屁-股在花壇邊沿上坐下來。
我得淡定,不能自亂陣腳,咱要平心靜氣,一五一十地把每件事情捋直了。我先要把寢室僞裝好,造成長期住人的假象,免得我哥來了起疑心。
“老師,你怎麼突然心血來潮想起來收拾宿舍了?你與大叔吵架了?被趕出來了?”
耿小樂拔腿去找人之前,還不忘找我瞭解一下實情打探一下內幕,多嘴多舍問一句。
“叫你去就快去,哪來那麼多廢話!”謝慧嗆了他一句,說到我心坎上去了。
耿小樂腦子靈光是靈光,就是有點靈光過頭了,啥也瞞不住他。他又喜歡瞎操心,什麼秘密到他這兒都藏不住,他一準兒給我抖個底朝天。
“小楓,你怎麼啦?一副火燒屁-股的猴急模樣!”安娟放好了盤子碗筷出來,有點大惑不解。
“我哥要來了!我得準備準備!”我的臉皺成一團,有些苦不堪言。
“切!”安娟不以爲然地“嗤”了一聲,“我以爲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你哥要來嘛!來就來嘛,有啥好怕的?”
唉,真是一言難盡!我怎麼才能向她通透地解釋清楚我的那些難言苦衷呢?她聽了肯定以爲我在忽悠她,給她講天方夜譚的故事。
照理說,我哥千里迢迢,不遠萬里來s城探望我,我應該雀躍歡呼纔對。我起碼應該邀請我哥到我的家中,理所當然儘儘地主之誼,好好地招待我哥。
誰讓咱的情況特殊呢!一則,我家裡人根本不知道我已經私結終身,我突然冒出另外一個家出來,哥不說會被嚇死,也會被嚇得兩眼朝天。再則,張清對我時冷時熱、心意不定,我還沒有把握將他的身份揭穿,把他正式介紹給我的親人。三則,張清家裡還有陳彩霞不陰不陽的,時常給我使絆子。我可不想把我哥迎進家門,讓我哥看到我這幅受氣小媳婦的窩囊樣。估計他會氣得發飆,把張清家屋頂的瓦都要掀得乾乾淨淨。
哥搞的這一出突然襲擊,確實讓我有些措手不及。我糾結得像遇到老貓視察的小老鼠,慌得顧頭不顧腚。
我只能裝作雲英未嫁,在單身宿舍招待一下我哥了。我想想都覺得委屈,既爲我的親人,也爲我自己。我這過的是什麼日子,真不知道我這樣委曲求全,這樣隱忍堅持有沒有意義!
“你呀,我都不曉得說你什麼好?”安娟愛莫能助地嘆了一口氣,拍拍我的肩膀,走了。
下午是家長開放日時間,
學校組織家長們欣賞校管絃樂隊的表演。上課鈴一響,各位家長在學校操場上黑壓壓地站了幾層,管樂隊的孩子們嗚哩哇啦吹著黑管、長笛等,煞有其事地進行表演,全校學生排著整整齊齊的隊伍觀看著。
我瞅準機會,給安娟使了個眼色打了招呼,安排謝慧在班上給我穩定隊伍,就悄悄地讓耿小樂帶著幾個孩子隨我來到單身宿舍。
自從搬到張清那裡,學校的單身宿舍我已經很少光顧了,成羣結隊的蜘蛛已經膽大包天地公然入住,儼然把此地當成了它們自家的地盤,到處結網拉線,搞得烏煙瘴氣。
幸好我養的那些仙人球,朱頂紅,吊蘭還在,屋子裡勉強還有幾許生機。我頭上纏了個溼毛巾,拿了把竹掃帚,站在椅子上大刀闊斧地揮舞一氣。宿舍裡立馬捲起一陣陣厚重的灰塵,嗆得我捂著鼻子,“呼哧呼哧”地咳個不止。
“林老師,您歇著,我來我來!”耿小樂擔心地叫了我一聲,膽戰心驚地把我從椅子上攙扶下來。
他總是誇大其詞,搞得一驚一乍的,生怕我有什麼閃失,比個女孩子還要婆婆媽媽,將來誰要是找他做老公,準享福。人家丁點大的毛孩子,我就在這兒琢磨這些事情,思想太不健康了。幸虧他不是我肚子裡的蛔蟲,猜不到我這些骯髒的小心思。
“我沒那麼嬌貴!”我拿手在鼻子跟前扇了扇,指了指垂在房子中間的布簾,“小樂,你給我把它拆下來,等一會兒我來洗。”
“林老師,這不用你操心。我今晚把它帶回去用洗衣機一轉,明早就可以給你帶來,準保洗得乾乾淨淨!”
耿小樂說著,三把兩把將布簾拆下來,在我的抽屜裡找了一個塑料袋,麻麻溜溜地將它裝好。
我雖然覺得這樣使喚學生不太妥當,但是由於時間緊迫,也顧不上拘泥這些小節了,我默許了他的這些明顯帶有巴結的行爲。
唉,如果沒有這些貼心懂事的孩子,我真不知道該怎樣打發這些難捱的時光,怎樣解決這些窘迫的問題。我仔細想想也覺得自己有點悲催,有個做擺設的老公還不如這些個天真無邪的孩子有用。
如果這時候,我給張清說一說這個事情,他會怎樣對待呢?他會像接待他的前岳父一家那樣,熱情盡力地歡迎我的表哥嗎?因爲沒有把握揣度他的態度,所以我不想拿我的親人去試探。我受點委屈不要緊,但不能讓我的至親跟著我受踐踏。
儘管有耿小樂帶著一幫子人協助我突擊搞衛生,但收拾屋子的工程巨大,直到天快黑的時候,我才收拾出個大概模樣,馬馬虎虎看得過去。我累得腰痠背痛腿抽筋,捶了捶胳膊,收工了。
今兒就算了,我要歇口氣了,暫時沒有做到的地方,明天我再想辦法補救。應該還來得及。表哥明天下午才抵達,我還有的是時間造假作弊。
晚上吃飯時,我欲言又止,幾次話到嘴邊都忍不住想提出來,懇請張清和我一起去接待表哥。是死是活,真相遲早有一天會大白於天下的,我提前讓表哥知道我的一些事情,給他打一下預防針,也未嘗不可。
“老公,你明晚有時間嗎?”我掂量了幾番,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你有什麼事嗎?”張清停了筷子,凝眉思索,“我想一想……”
“姐夫,你答應了我明晚去陪我
們老總吃飯的!”陳彩霞白了我一眼,很快地出聲,生怕我把他的姐夫搶走了似的。
“哦,對了,是有這麼一回事,忘了告訴你。”張清歉疚地衝我笑了一下。
經過無數次檢驗,我就知道,只要我的事情與張清親親姨妹的事情發生衝突,往往只有我靠邊站的份,我已經習以爲常了。我也不用自討沒趣,再往下說了。
我低下頭繼續悶頭吃飯,緘口不言。
睡覺之前,我望著窗外皎潔的月亮長吁短嘆,張清頗爲不解地問了一句,“怎麼啦?”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這樣深呼吸一口之後,心裡比較舒服。”我懨懨地說了一句,提不起繼續交談的興趣,就熄了燈。
他對我忽熱忽冷、忽遠忽近,這樣陰晴不定的人,還真是難以捉摸,我索性就自欺欺人地自我麻痹吧。我想我們之間何止差了千山萬水呀,那是蒼天與大地的距離!
夜裡,我盯著黑黢黢的屋子,翻來覆去睡不著。既有即將面對親人的激動、緊張,也爲這段見不得陽光的婚姻感到心酸。
表哥比如今的火車準點得多,不遲不晚是第二天下午到的。雖然風塵僕僕,但也瀟灑倜儻,還是陽光張揚的像個上海小開。
可惜,老天不給他面子,s城從早上就開始淅淅瀝瀝地滴起了雨,到了下午,雨越來越大,連綿不斷弄得人眼睛也睜不開。表哥也是,既然要來嘛,就在家裡做足功課撒,選個好日子出發,挑這個鬼天氣來,簡直敗興。
不過這樣也好,氣溫低,我穿厚實點他也不會覺得異常。我正好可以多穿一點衣服,把我微微隆起的腹部掩飾掩飾。不然的話,我的那點秘密一下子就昭然若揭了。
他剛一到達,不顧奔波勞碌,拽得像個欽差大臣,撐著雨傘在我學校裡巡視一圈,“嗯,環境還不錯!”他頻頻點頭之後,又跑到我宿舍進行檢查考覈。
“妹妹,快過來讓哥瞧瞧,是不是又長高了?變漂亮了沒有?”表哥往我宿舍一坐,就開始逗我。
“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噘著嘴,不吃表哥那一套,“你還和我開玩笑!”
“我的老妹耶,怎麼身子好像長圓了,難道s城的水土還挺養人的?把我妹妹養的這樣珠圓玉潤的!”表哥纔不管我扭扭捏捏的,徑直託著我的臉蛋,從上到下仔細端詳,“可怎麼又是一臉菜色,有些憔悴呢?額頭上這個傷又是咋回事?”
我不得不佩服我哥的毒辣眼光,一下子就發現了我的可疑之處。雖然我哥大多數時候粗枝大葉的,但對我一向用心盡力,對我細枝末葉的輕微變化,都明察秋毫。
“我聽說你要來,太興奮了,昨兒沒睡好!今天多冷啦,我當然要多穿一點!”我信口胡謅,和我哥打著馬虎眼。
“你怎麼搞的這麼老氣橫秋的,沒錢嗎?等一下哥帶你去逛逛,搞幾套時髦的,好好武裝武裝。”我一看自己的打扮,平底鞋,休閒外套,的確看起來很樸素。
我哪敢說我是故意穿成這樣的。
我知道哥一來,見面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從裡到外將我檢查個遍,幸虧我有先見之明,穿了一件寬鬆的休閒裝。不然,我肚子裡的寶貝準保第一時間曝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