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洋洋灑灑3 渡洋之始
錢家雨、錢國宇倆兄妹極之囂張,曾揚言溫書要麼在學校,要麼上圖書館,在家應當是吃喝玩樂,所以竟從不邀請同學上門做功課。因此同學對她所知有限。
大家雖不知底細,但亦知道不便細問。聖保羅學生家長中不知幾多是名人,又有幾多豪門秘史,學生都有足夠的承受力。當然,知道細節可八卦下又另當別論。
鄭麗芬畢竟與錢家雨住得近些,知道些小內幕:“錢家雨隨母姓。大家都說她母親是一代佳人,雙胞胎早產,生產時很吃苦,幾個月後就去世了。她父親極度傷心,所以讓雙生兒隨母姓。”
“浪漫又悽美。”
“但她兄長年長許多。”
“生母不同。她兄長母親去世多年後她父母方相識結婚。”
“她兄長年紀輕輕居然已是響噹噹的知名教授。”
楊偉明笑:“可能是家學淵源。聽說宋教授母親姓孔,亦曾是港大教授,港大盛傳他們是孔子的後代。”
羅志成訝異:“真的假的?”
王少君說:“由你考究去。”
“宋家的工人也不在街市說東家是非,所以大家知道的都不多。”鄭麗芬回憶:“錢家雨說過她那套據說是供美國宇航員用的可視電話是一位做物理教授的舅舅送的,好像在國外定居。還有另一位舅舅擁有出版社、畫廊。其實都是她兄長的孔姓舅舅。”
羅志成笑:“我不大清楚學術界的事情,但由此可見孔家相對於本市淺顯的文化來講,倒真的是有書墨香了。 不必再考究了。”
王少君嘆:“果然是販賣學識起家的。”
有同學醒悟過來,叫:“可惡,錢家雨居然尚成日搶我娛樂雜誌看。她應第一時間獻上免費的纔是友愛之道。”
“但她幾乎每年都有幫同學拿到半價折扣的書籍。”
“說的是,而且八卦雜誌她只是看女星的服裝而已。只認衣衫不認人的最佳例證。”
鄭麗芬嘆口氣:“若是錢國宇沒去福島,兩兄妹不知多鬨動。大家到現在都奇怪好端端的爲何肯隨他們的錢姓舅舅到福島定居。”
大家點點頭又搖搖頭。由得錢家雨尋兄長去了,他們駐足運動場觀看,躍躍欲試。
錢家雨茫然:“他也曾拖著我的手走過該校道,我們尚在運動場打球跑步,我們亦曾在該片草坪放風箏。”
又依稀憶起,當年,在初初的震撼與哭泣過後,錢國宇小小年紀就確立目標,並要隨舅舅到福島定居去付諸行動。而自己寧願與錢國宇分開亦要留港,隱隱知道除了對整件事的不諒解外,尚有自己道不清說不明的原因,只是固執地要留下。直至一晚,看到宋明宇與女友在門口熱吻,便無緣無故發燒發熱,胡言亂語。醒來後對自己所作所爲毫無記憶。但兄長從此後未曾帶過女友回去。
迷亂間見到宋明宇倆人進入他的辦公室。錢家雨站在對面,怔怔地,卻又見到倆人又走出來。
柳靜儀一手提著紙袋,在門口處轉身緊抱著宋明宇,無限纏綿。
宋明宇溫和地笑著,令人如沐春風,卻是對上錢家雨驚惶的雙眼。待柳靜儀鬆手,已不見錢家雨影蹤。
宋明宇看看路上,知道錢家雨絕無可能已走遠,果然見到大樹後面飄出一角灰色衣裙。他向前走了三兩步,頓住,轉身入辦公室。
錢家雨從樹後走出來,靜靜地看向對面的窗口。雖然有厚重的窗簾遮掩,但她知道,他一定站在窗後。
錢家雨提著書包轉身離開。
出到校門,錢家雨坐上不知終點是何處的巴士,方發覺牙關咬得死緊,下脣生痛。她坐巴士有個習慣,若是坐到終點站,會揀巴士上層,比較不受打擾;若是半途下車,則通常坐下層,上落方便。
她坐在巴士上層,尚奇怪爲何自己並非腦海一片空白,而是以往的一幕幕如影片般重溫,若人腦能如電腦般關機開機亦是不錯的選擇。
到達終點,發覺是海邊泳場。錢家雨在海灘來來去去幾番,人聲喧譁,更覺孤寂,乾脆將今早體育課後換下的運動短衫短褲換上,然後叫來一艘小快艇。
到了遠處,她咚一聲和衣躍入海里。
清涼海水一浸,神智清明不少。她游到極累,方探出頭,面上溼漉漉,不知是水珠還是淚珠。閉上眼,在水面上浮浮沉沉,希望借水的涼意洗滌心頭痛楚。
忽然聽得人說:“就算我面目可憎亦皆因被施了魔法,公主應解救我,何以不計生死地棄我跳海逃生?”
錢家雨擡頭,方纔的船主跟了上來,伸出手。她伸手讓他拉上去:“**要我和番,渡洋竊取他國機密。皆因你是王子,不忍加害於你。”
那男孩笑起來:“失敬失敬。原來是邦女郎,保家衛國,拯救愚蠢的人類與千蒼百孔地球。”
錢家雨癱坐在甲板上,用男孩扔來的毛巾隨意擦擦溼漉漉的微長短髮,笑:“是啊,‘番邦’女郎,這個職業難度極高,強度極大,拋夫棄子,有去無回。”
“本人致以崇高的敬意。”
倆人任船自在漂浮。快艇作獨木舟。
錢家雨回到深水灣道時已是晚上。她來到花園的龍眼樹下,似乎又見到當初小小的兄妹在樹上相對哭泣。兄妹倆人被逼接受自己早已被人拋棄的事實。
她爬上樹,坐在樹叉上,望著三樓亮著燈的房間,房內人埋頭的身影映在窗簾上。
這龍眼樹已頗有年齡,只開花,不結果,但它樹大遮蔭。錢家雨兄妹小時成日爬上爬落,宋明宇只好架了一副木梯讓倆人上落方便,不過倆人仍是棄梯不用,各踞一樹叉爲王。樹蔭下亦有兩個鞦韆。
大家都說:“雙生就是如此浪費,事事都得雙份。不若其他兄弟姐妹,一套衣衫老大穿了老二穿,或許尚有老三老四接著物盡其用。”
錢家雨在樹上坐了不知多長時間,心裡絞痛,但心頭一片澄清。
回到屋內,阿芬說:“小宇找你成日,請速回電。”
錢家雨剛連上線,錢國宇就嘆口氣說:“知你心神受挫,不如儘早到我處。”
“到你處亦不見得有益於我。”
錢國宇氣極:“莫非得益我?”
“你我心意相通,就算我想人前歡笑揹人愁都不行,到時若不是你嫌棄我,就是被我同化一起愁,多恐怖。”
錢國宇哭笑不得:“你太高估你自己了。這樣吧,我們一起去遊玩,當是你的畢業旅行。”
“先說好,從加州到華府不算遊玩,最低限度到黃石公園及瀑布羣方算。到時別說不得閒。”
看見錢家雨眉開眼笑,錢國宇納悶:“似乎是誤會。”
錢家雨忙低眉順眼作悽苦狀,強調:“都說是人前歡笑揹人愁啊。”
第二日一早,錢家雨在餐桌上宣佈:“我已收到錢國宇賄賂,將於會考後飛加州。”
宋明宇一怔。
宋柏誠說:“他功課忙,你去看他也一樣。若有時間,你們前往英國,順便看看以後想就讀的學校。”
錢家雨笑:“直中要害。錢國宇最缺的就是時間。”
宋柏誠嘆口氣:“太執著亦非好事。人人都有迫不得已。他以後會理解的。”
錢家雨說:“誰說慈母多敗兒,套在嚴父上亦是一樣。”
“你們幾兄妹都未曾讓我操心。”
“不過,爸爸凡事讓我們自己做決定方是高招。以後錢國宇與我有任何怨言均無處可怨,自己揀的。現時方知道古時的包辦婚姻有多好,不好可以怨父母怨媒婆,再不濟亦可怨命運,就是不必怨自己。”
宋柏誠哈哈大笑:“可不是,我從不催你哥哥,費事以後怨我恨我。”
宋明宇苦笑:“爲了不自我怨恨,所以我亦不得不一拖再拖,拖到無得拖。”
錢家雨恍然大悟:“人人皆醒,唯我獨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