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意濃回到邀月居時,已是深夜時分了。
然臥房內(nèi)仍舊燈火通明,如豆的燭光下,一襲藍(lán)衣的女子靜靜地獨(dú)坐在那裡,手拂焦尾琴絃,聲聲傷感寂寥。
放下滿滿一籃桃花瓣,女子興沖沖的踱步到桌邊,自顧的斟了一杯熱茶,飲了一大口,撫平情緒,勉強(qiáng)說道:“琳瑯,你猜我見到了誰?”
“聽雪樓主”藍(lán)衣女子沒有停下?lián)崆俚氖郑曇羝届o。
“你怎知道?”
“能讓閱人無數(shù)的邀月居頭牌如此失態(tài)的,想必也只有那人中之龍了。”
微微撅了映紅的朱脣,杜意濃不高興的接道:“我是閱男人無數(shù),且都是富家貴公子!”
“聽雪樓主也不是女人,且掌控武林江山之人,金銀恐也入不了他的眼吧。”藍(lán)衣女子仍舊自顧自的撫琴,繼續(xù)說道。
“哎。。。”杜意濃一身金色衣裙耀眼,豔羨的嘆氣道:“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風(fēng)神俊秀之人,我今兒纔算見了真身。”
“可不是僅有你看到那樣的表面。。。”停下了手中的琴聲,顧琳瑯微微說道:“這蕭樓主爲(wèi)人深藏內(nèi)斂,行事有氣吞山河的大將之風(fēng),對手下恩威並重,對自己嚴(yán)厲自制。好似天人一般。。。我們的對手,不是凡人。。。”
見她緊鎖的眉頭,空洞的眼神,金衣女子忽的慌亂,怯聲的問道:“琳瑯,不如,我們收手吧。跟聽雪樓服了軟,或是投誠吧。。。”
冷笑一聲,藍(lán)衣女子起身踱步到窗邊,望著一輪清月,說道:“怎會如此容易,聽雪樓豈是你想的那樣如小兒做戲般說收手就收手的?況你在悅來館的後花園裡放的鬼母草,傷了靖姑娘,聽雪樓主斷不會善罷甘休的。”
“舒靖容真的被鬼母草傷了?”杜意濃睜圓了麗眼,詫異問道。
“探子來報(bào),聽雪樓有下人去慈恩堂買了續(xù)斷膏。這下,你惹得麻煩可不小!”藍(lán)衣女子聲音冰冷嚴(yán)厲,大有責(zé)備之意。
吐了吐舌頭,金衣女子嘴硬道:“哼!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先給她點(diǎn)顏色瞧瞧。”
“你可知當(dāng)年,崑崙明教大光明宮一夜之間沉入地底,一活口不留,便是因其插手傷了聽雪樓的靖姑娘!”
“明教?那個魔教之首?”金衣女子驚得不行,聲音顫抖著問道。
顧琳瑯不再做聲,默默望著街對面的悅來館,想著心事。
良久,杜意濃挪到藍(lán)衣女子身邊,站定,不敢多言。
“意濃,早些走吧。回老家置辦些房地,嫁個老實(shí)人,安穩(wěn)度日。”女子聲音輕輕的,勸道。
“我走了,你一人怎麼行?”
當(dāng)年,顧琳瑯是雷大大公子雷楚雲(yún)身邊的貼身侍女,因其秉性純良,又天資聰穎,便隨著主子,跟大師傅學(xué)古琴,琴技通透。後因雷家被聽雪樓滅了滿門,琳瑯便隨著雷楚雲(yún)步入了江湖,成立了風(fēng)雨。外人都道是忠僕盡心盡力服侍主子,卻不想這其中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風(fēng)雨成立的第二年,杜意濃便入了夥,雖不會武功,倒是心思狠絕,卻也愛憎分明,在琳瑯的幫助下,坐上了春風(fēng)壇壇主的位置。自那以後,便一直視琳瑯爲(wèi)姐,對其親近如家人。
若只是復(fù)仇爲(wèi)生存目的,倒也簡單,卻非要纏著情絲,便不會那麼容易了。況且,那時候,恰巧遇到了小嶽——本是無憂無慮少年郎,到底爲(wèi)了仇恨斷送了一生。琳瑯看在眼裡,卻也無法阻止,便只好眼睜睜看著他進(jìn)大光明宮,入了魔道,可也終究免不了一死的命運(yùn)。許是受其影響,亦或是別的緣由,琳瑯步了小嶽的後塵,建了邀月居,重新聚集風(fēng)雨勢力,公然對抗聽雪樓。。。
往事絲絲縷縷起了漣漪,顧琳瑯深深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沒有答話。
“況且,我已然傷了那個靖姑娘了,惹了這麼大的麻煩,聽雪樓斷不會善罷甘休與我的。倒不如拼死一搏,就是死在那夕影刀下,也不枉送我一縷香魂了。琳瑯,你說是不是?”杜意濃忽的話語輕鬆起來,好似赴死是一件極其愉快的事情。
見她如此說,藍(lán)衣女子苦笑一聲:“也罷了,那毒可準(zhǔn)備好了?”
“放心吧”金衣的麗人提起那滿滿一籃桃花瓣,說道:“將毒浸在花瓣上,藏在繡球之中,便可做手腳了。”
“嗯,成敗就此一舉了,千萬謹(jǐn)慎當(dāng)心” 顧琳瑯字字珍重的囑咐道。。。
第二日傍晚,蕭靖二人並三位護(hù)及聽雪樓諸人,商議著圍剿邀月居的事宜。
舒靖容面色有些蒼白,儘管輕紗遮面,卻也遮不住一臉的疲態(tài),然猶自強(qiáng)撐著,坐得筆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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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憶情白衣垂地,立於其身側(cè),靜默不語,眼神深如暗海,飄忽不定。
“啓稟樓主”碧落一身青衣,灑灑落落的說道:“三樓主飛哥傳書,長江沿岸的船隻皆控制住了,人力物力的都進(jìn)不了岳陽城,邀月居可以說是甕中之鱉,孤立無援。”
微微頷首,聽雪樓主聲音波瀾不驚的想起:“紅塵,最後檢查一下弟子們身上避毒的物件,別有了閃失。”
“樓主請放心,每名弟子都服下了辟邪散,且身上佩戴定神珠”紅衣女子單膝跪地,便說便雙手奉上一隻銀盤,上面託著兩枚丹珠,散發(fā)著淡淡的紅光。
“這倆顆定神珠還請樓主及靖姑娘佩戴在身上,以防萬一。”
白衣樓主伸手接了那盤子,拾起一枚定神珠,仔細(xì)瞧了瞧,血紅色的珠子倒也小巧,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隨即飄散鼻息。
“啊呀,這個香氣!”一聲清脆的聲音,瞬間劃破了周遭的寧靜。鶯兒一襲黃色衣裙,驚詫出聲,竟沒注意到空氣瞬間凝聚的冰冷,仍舊自顧自的問道:“可是麝香中的尚品——當(dāng)門子所制?”
紅塵微微愣了一愣,隨即答道:“這兩枚定神珠中所用藥材,卻是麝香中的極品——當(dāng)門子,開竅醒神之力不是一般香料可比 。姑娘乃藥王谷中之人,果然好眼識。”
“紅塵姑娘說笑了,鶯兒只是隨便一問,怎敢在姑娘面前班門弄斧呢。。。”黃衫少女的聲音越說越小,不易察覺的向那端坐在高位上的聽雪樓女領(lǐng)主慢慢靠近,眼神瞟著那緋衣女子,似在提示什麼。
蕭憶情執(zhí)了一顆定神珠,送到身旁女子面前,拾起她的手,便要送入其袖中,輕身說道:“帶著吧,也多一份保障。”
“阿靖聞不得這香氣!”冷冷的抽回了手,緋衣女子顰眉說道:“不帶這勞什子,倒也沒什麼!”
剛要說什麼,紅塵適時插了話,阻斷了白衣樓主的欲言又止。
“是了,靖姑娘發(fā)間的玉簪,百毒不侵,靈異無限,的確無需再佩戴這定神珠子了。屬下思慮不周,望樓主贖罪!”紅塵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說道。
沉默良久,白衣樓主笑著說道:“既如此,不帶也罷了。你們也退下早些歇息吧,明日桃花節(jié),邀月居下了帖子,碧落紅塵還有黃泉,都隨我去赴約。來此地一遭,不去湊個熱鬧,也枉費(fèi)了多日的奔波了。”
聽雪樓主的玩心分毫不減。
挽了緋衣女子的手,蕭憶情慾踱步離開,驀的,似想到了什麼,停了腳步,對黃衫少女吩咐道:“明日你也跟了去,興許那裡會有人接你的迴天令。”
聽見聽雪樓主要帶自己去邀月居赴宴,鶯兒喜的笑意盡顯眉梢:“謝樓主!”
卻不想緋衣女子冷冷的阻止:“帶鶯兒去,不合適。”
白衣樓主微微笑了,隨即說道:“你們先退下吧。。。”
“是!”
一時間,廳內(nèi)只留了蕭靖二人。
白衣樓主看向身旁女子,眸中溫柔盡現(xiàn),柔聲說道:“帶她去是看你喜愛這個孩子。我見你視她如妹,一如當(dāng)年的石名煙。近些時日,有她陪著你,你能開心些。”
“可是鶯兒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不該。。。”
“不要忘了,阿靖”白衣樓主打斷了女子的話,說道:“當(dāng)年你執(zhí)了血薇劍,殺了所有殺害你父母的人,才八歲而已。”
緋衣女子聽言,眼神絲絲縷縷的憂傷,竟不知如何答話。
見其如此,白衣樓主輕輕攬她入懷,安慰道:“況也不是去殺人的,無需太過緊張。你說過,血染的桃花不會好看,所以,我也未必會大開殺戒。”
“隨你吧。。。”將頭靠在白衣樓主的頸間,阿靖輕輕闔了眼,手不經(jīng)意的放在小腹上,感受著其散發(fā)著陣陣溫暖。那裡面,一個生命在慢慢成長著,感覺奇妙而美好。
但願,桃花節(jié),不要變成桃花劫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