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康熙時期
康熙的臉色好轉(zhuǎn)些許。
雖然前面的和通泊輸?shù)靡凰龎T,但最後好歹找回了場子。
……哪怕這場子找的跟雍正沒什麼關係……
“不懂就不要指手畫腳!”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點道理你都不懂嗎?!”
胤禛跪地叩首。
“汗阿瑪,兒臣萬死。”
康熙一甩袖子,沒好氣道:
“朕要你死做甚?朕要你明白爲人不要事事都想著成功!”
“先慮敗,再慮勝!”
“你看看你這仗打的…”
康熙指著天幕,想說什麼卻發(fā)現(xiàn)無話可說。
最後只能點了兩下,恨恨道:
“打的一塌糊塗!”
胤禛低著頭,只是重複道“萬罪”“萬死”“阿瑪息怒”“保重身體”等話語。
康熙側(cè)目看著他。
“老四,咱們就事論事。”
“兵事這塊你是廢了,不用想了。”
“朕在看看你的內(nèi)政如何。”
頓了頓,康熙不太抱希望道:
“內(nèi)政若是說的過去,朕就讓你去工部或者戶部任職。”
“若是內(nèi)政也像兵事一般。”
康熙用指點著殿內(nèi)跪倒的胤禛。
“那你就好好當一個富貴閒人好了。”
胤禛自然不敢反駁,滿口稱是。
康熙看著一臉承順的四兒子,輕哼一聲:
“起來吧。”
“謝汗阿瑪。”
……
【雍正的軍事成績十分拉胯,可以說若不是自己心裡有點比數(shù)沒有親赴戰(zhàn)場,不然就是大清的“明英宗”了】
……
大明。
“他孃的……”
朱元璋把手裡的麪皮往砧板上一砸,叉腰罵了一聲。
他最氣最可惜的一點就是不能親手掐死那個王八蛋。
“天幕有時候太乾淨利落也不好。”
老朱嘟囔著:
“出氣都出不爽利。”
馬皇后白了他一眼,順手拿搟麪杖懟了他一下。
朱元璋帶著麪粉的手揉著挨懟的肩膀,大大咧咧道:
“沒事,咱這都過了,天上那玩意兒現(xiàn)在管不到咱。”
“俗話說得好,縣官不如現(xiàn)管。
“咱現(xiàn)在不歸它管了!”
馬皇后瞇著眼,咬著牙,擡起搟麪杖作勢要打的樣子。
老朱一把握住,笑嘻嘻道:
“妹子,快做飯吧!咱餓了!”
馬皇后看著一臉理直氣壯的朱元璋,氣笑了。
“行!撐死你!”
朱元璋笑呵呵的摸著肚皮。
“咱去叫標兒。”
說完轉(zhuǎn)身就走,剛走兩步,又回頭指著一小堆麪餅道:
“那些是咱做的,你可不能動啊。”
馬皇后看著那一堆什麼奇形怪狀都有但就是沒有圓形的麪餅,嫌棄道:
“不動,但這些玩意你自己吃完。”
朱元璋滿意的拍著肚皮,一邊走一邊道:
“那容易!”
“還有老四呢!”
……
【而之所以沒能“御駕親征”,說起來也是性格改變命運。】
【與父親康熙喜歡在大漠草原馳騁完全不同。】
【雍正皇帝極其“宅”。】
【當了皇帝后,除了去祭掃京郊的陵墓,他一直宅在北京哪兒也不去。】
【他前四十多年韜光養(yǎng)晦,當了皇帝后天天批閱奏摺,樂此不疲。】
【勤奮,但又不是無效勤奮。】
【可以這麼說,雍正的軍事有多麼爛,他的內(nèi)政就有多麼強。】
……
天幕上。
拖著偌長的辮子,一身藍色長袍的皇帝戴著一副眼鏡。
就著昏暗的燭火看著手裡的摺子。
時不時還要放下批覆兩句。
而御案上,大大小小的奏摺不下百餘本。
……
【講道理,雍正一登基所面臨的國情其實並不好。】
【康熙八歲登基,十四歲親政,十六歲除鰲拜,二十八歲平定三藩,收復臺灣時也才三十歲,解決中俄爭端時三十六歲,三次討伐噶爾丹,最後將蒙古納入版圖時四十四歲。】
【成就如此輝煌,清國轉(zhuǎn)入讚歌的盛世。】
【康熙覺得天下太平,即以不生事爲貴,他親口說:“興一利,即生一弊。古人云多事不如少事,職此意也。”】
【從此,康熙拉開了“治天下務以寬仁爲尚”的帷幕。】
【皇帝一放開,官員們自然樂意。】
【但偏偏康熙轉(zhuǎn)而身體衰弱,晚年受反覆立太子之事煎熬,朝政的諸多弊端累積日久,國庫虧空,官風不正。】
【康熙晚年又因爲講究仁政,眼神不再犀利,刀劍也不再寒光閃閃。】
【衆(zhòng)官員享受並沉溺在這種富貴大棚下,不受政壇風吹雨淋,滋潤地生活。】
【政壇無風無浪,又反過來驗證大清國乃“真正”的康熙盛世。】
……
大漢·景帝時期
劉啓只覺得一陣諷刺,但也有幾分瞭然。
盛世不盛世,還不是官字兩張口?
官當不安穩(wěn),它就不是盛世。
官當?shù)冒卜€(wěn),那它就是盛世。
自大唐光輝熄滅後,一切評價盛世的標準都脫離了百姓範圍。
只在上面裡打轉(zhuǎn)轉(zhuǎn)。
……
大唐。
李世民捻著鬍鬚。
這清朝的狀況與明朝別無二致啊?
難道雍正解決了大明君臣困境?
不……
李世民閉目沉思。
與其說什麼大明君臣困境,不如說是科舉制的困境。
窮苦百姓要依靠科舉來驗證經(jīng)史子集的熟練程度和修養(yǎng),至少需要進行十多年的學習。
經(jīng)濟不充足、時間不允許的人家很難走上這條路,因爲忙於生計和家庭,已經(jīng)讓他們疲憊不堪。
因此,能讀得起書的羣體,會漸漸縮小到有錢有閒的人家。
考上小官吏的人是因爲先積累了萬貫家財,纔有了資本參加科舉考試。
他們做了官以後,考官就成爲名義上的恩師,是此後政臺上的領舞者。
考官與考生結成師生關係,即意味著結成了同盟。
考生要每年定期給恩師上供,恩師纔會在該說話的時候替你開口。
發(fā)現(xiàn)你的優(yōu)秀之處,正好符合某個職位,升遷就成爲定局。
這先有錢再讀書、參加科舉考試、拜定恩師、送禮物、恩師提拔你。
這種無形藤蔓會伸向各地,結成了無數(shù)個縱橫交錯的龐大網(wǎng)絡,也即爲……
朋黨。
李世民緩緩睜開眼。
這就是纏繞著宋明清的困境……
處於下層的官員要升遷,就不得不拼命斂財,孝敬高層。
去哪裡斂財?
當然是搜刮百姓。
這張自上而下結成的網(wǎng),牢不可破,連皇帝也沒有辦法一舉扯斷所有經(jīng)緯。
只能是發(fā)現(xiàn)一張,處理一張,而新的網(wǎng)還在不斷編織。
腐敗就是這樣滋生的,也永遠斬不斷。
因爲執(zhí)行者也是某張網(wǎng)上的人。
“唉……”
“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
【雍正元年(1723)正月初一,雍正連發(fā)十一道上諭,訓諭各省文武官員。】
【其文大意是:有的人以迎合旨意爲能,以沽名釣譽爲賢,甚至私自行賄受賄,這些都要不得。】
【我新即位,必定嚴格遵循法律,希望你們勤懇練兵,覈實軍餉,不務虛名。】
【並且直接挑明道,各省虧空,朕已知曉,給你們時間,迅速補充庫存,莫負皇恩。】
【從總督、省巡撫,到對提督、總兵官、布政使、按察使、道員、副將、參將、知府,雍正全部都做了詳細叮囑。】
【一直到在給知縣的訓導中,雍正點明根源。】
【“錢糧火耗任意增加,民何以堪!嗣後斷宜禁止。”】
……
大明·天啓時期
朱由校猛得站起!
火耗?!
突然覺得自己這樣沒有君儀,又慢慢坐下。
可坐又坐不住,又站起身來回踱步。
火耗,這可是戳點子上了。
朱由校帶著幾分興奮之色。
火耗不重要,重要的是其特色下的背景制度。
這雍正能解決火耗,豈不是說對於自家這扭曲的制度也有回天之力?
他站定腳步,難以置信的擡頭觀看天幕裡的老傢伙。
“……真的假的……”
打仗那麼爛……
不對……
朱由校突然回過味來。
打仗與內(nèi)政又不是正比關係?
“拿紙筆來!”
……
【新皇帝的政治宣言很明顯了,就是告訴大家,天變了,所有人要改換思想。】
【新皇登基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燒“火耗”】
【火耗,是一項官場潛規(guī)則也是官員斂財?shù)闹匾侄沃弧!?
【起源於明代萬曆年間,張居正推行“一條鞭法”後,要求各級官員徵收的賦稅一律上繳國庫,而官員收的散碎銀子需要重新熔鑄成銀錠。】
【清律規(guī)定,各行省轉(zhuǎn)交至戶部中央的稅款,必須是五十兩銀圓一錠。】
【而各地衙門從老百姓手中收集來的是散銀,要符合國家規(guī)定,就必須鎔鑄成合乎規(guī)格的五十兩元寶,才能上繳。】
【鎔鑄過程中,去掉雜質(zhì)、高溫消耗,自然會產(chǎn)生損失。】
【這種損耗就叫做“火耗”】
【而官員爲了足額繳納中央,就必須增加“附加稅”,方式就是由納稅人多交。這個附加稅就是“火耗銀”】
【而借公開增加的附加稅之便,地方官便趁機多收,彌補官場走動、孝敬上級和自己的開支、儲蓄。】
【這就導致百姓賦稅增加,國家安全受到威脅。】
……
{那康熙爲什麼不整治呢?按理說這種破事應該在雄才大略之主手裡開始整治纔對?}
{康熙到也曾制裁過,結果官員各有說辭,因爲年老後想得個好名聲,心軟又棘手,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而且,這個事情其實挺麻煩的。}
{官員們的拒絕理由也很充足:工資太少。}
{清承明制,官員的俸祿低微,一位知縣的正常俸祿是每月不足四兩銀。}
{可僅僅縣官一天吃喝、餵馬等開銷就要五六錢,一個月俸祿僅能維持六七天開銷。}
{此外,縣官還要聘請幕僚、師爺、門房、僕役,這些人都要縣官給他們發(fā)工資,確實是不符合常理。}
{入不敷出的清白賬,縣官們只能暗地裡從火耗銀上剝?nèi) #?
{而由於沒有法律約束,導致各地火耗銀附加稅不斷增加。}
{到了康熙朝後期,各省徵收的火耗銀佔正稅的比例不一,江蘇一成,湖南最多到三成,陝西、山西在三四成,山東、河南最嚴重,達到八成。}
{此外,國庫空虛,康熙五十九年,戶部庫裡只有八百萬兩白銀。各省錢糧虧空嚴重。}
{紳宦等富人免役權、軍餉虧空等積弊,康熙都留給了雍正。}
{千般爭取皇位,接手的卻是這麼個局面,雍正也是命數(shù)使然了。}
……
大宋·神宗時期
趙頊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命數(shù)使然四字像命不好三字。
“看樣子,雍正這是要動真格了!”
不過……
“反腐……光打雷不下雨,纔是常態(tài)。”
但如此大規(guī)模地連發(fā)十一道上諭,確實是世所罕見。
也算給全天下所有官員敲響了警鐘吧。
……
【正月十四,雍正找來最信任的十三弟等人一起掄起新政改革的第一斧。】
【需要說明一下,雍正登基後,因避他的名諱“胤禛”裡的“胤”字,康熙所有皇子同時將名字裡的“胤”字改爲“允”字。】
【怡親王允祥、舅舅隆科多、大學士白潢、尚書朱軾同時來到養(yǎng)心殿,聽雍正安排。】
……
天幕上。
雍正倚著軟榻,看著下面四人,正色道:
“大行皇帝也知道此種種弊端,不過不欲深究,從寬處理。”
“朕今不能如皇考寬容。”
殿內(nèi)四人面色凝重。
隨後俱都表示是應該清理了。
雍正看了一眼爲首的親王,輕聲道:
“十三弟若不能清查,朕必另遣大臣。”
“若大臣再不能清查,朕必親自查出。”
親王允祥明白皇帝的意思。
制度再嚴密,不落實等於零。
而皇帝是怕他不敢得罪人。
隨即拍著胸脯,當即表態(tài):“
請皇上放心,臣弟一定嚴查。”
雍正笑著坐直身體,拍了拍桌子角,朗聲道:
“新政開始,一定要從上到下、從內(nèi)到外,徹底懲辦!清理虧空!”
“絕不姑息!”
……
【奏銷,是各州縣每年將錢糧徵收的實數(shù)報部奏聞,由戶部註銷欠繳的錢糧。】
【原有的奏銷制度存在漏洞。】
【各級官員,爲了保住飯碗常常會送各部“部費”,說穿了就是爲達目的而給部裡官員送上的賄賂銀。】
【送了“部費”的,即使虧空幾百萬,也會給你註銷所欠錢糧。】
【因此,雍正下令命怡親王允祥等人成立會考府,杜絕內(nèi)外勾結、欺盜虛冒,對各省錢糧奏銷積弊加以整頓。】
【因爲原來的制度是各部院動用錢糧,均爲自行奏銷。】
【會考府一設立,所有賬目都要經(jīng)過稽查覈對,不再能送錢通融,也不再有部院官員敢接受賄賂。】
【很快,允祥查出戶部虧空二百五十萬兩。】
【雍正責令戶部歷任堂官、司官和部屬吏員,不分職務高低、不分皇親貴胄,各自領回自己的任務,先補上一百五十萬兩,剩下的一百萬兩由戶部逐年彌補。】
……
{雍正是真的說到做到的硬漢手腕。}
{十二阿哥履郡王允祹拖欠內(nèi)務府虧空,眼見著規(guī)定的還款期限越來越近,迫於無奈,將家用器皿擺到大街上售賣。}
{十阿哥敦郡王允搜腸刮肚補上了數(shù)萬金,卻還是沒能全部還上欠款,他想著拖一拖,最後被抄了家。}
{內(nèi)務府官員李英貴,夥同張鼎鼐等人私自冒領正項錢糧一百餘萬兩,朝廷將他抄家抵扣。}
{湖廣佈政使張聖弼、湖南按察使張安世、廣西按察使李繼謨、江蘇巡撫吳存禮、江蘇布政使李世仁等。封疆大吏的紛紛落馬。}
{即便是賦閒在家的曾任官員,也不放過。}
{而這股清欠風,也讓衆(zhòng)官員開始攻擊允祥,說他“歸於苛刻”,往日裡那個重情義的十三阿哥現(xiàn)在官癮十足,六親不認。}
{雍正聽聞後,主動澄清:誰也不要怨恨允祥,這是朕的主意,朕是爲國著想。}
{……這是真愛啊,這時候不甩鍋了。}
{能讓皇帝主動撿鍋背,承認這口鍋是自己造的,雍正對允祥真的……我哭死!}
{年羹堯:該哭死的,是我吧!}
……
大明·仁宗時期
“能如此堅決的推行改革。”
“只這一點,就勝過無數(shù)皇帝了。”
朱高熾撫膝長嘆。
朱瞻基看了看那個十三親王,又看向天幕裡的雍正。
“只怕史書上對他的評價不會很好。”
朱高熾笑了。
“你呀,爲國爲民者只求一世之功。”
“至於什麼史書……”
“對於執(zhí)政者來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當百姓經(jīng)歷了,明白了。”
“自然會看出誰好誰不好。”
“天下事,皆一事爾。”
“不是幾本書幾句話就能改變的。”
朱高熾望著天幕,輕聲道:
“這公道,是自在人心的。”
……
【爲讓贓官們補齊國庫欠款,雍正還採取了衙門與原籍同時查抄的辦法。】
【讓心存僥倖、準備以一人入獄換取全家富貴的“狡兔”失去了最後的窩點。】
【凡是贓官,一律罷官,不採用以前那種留任以彌補虧空的做法,不給他們留下再貪污的機會。】
【對於有些將財產(chǎn)藏匿在親戚家的官員,一併查抄。】
【還不許後任官員爲前任代償虧空,杜絕地方官紳相互勾結或使用地方國庫銀兩。】
【皇親國戚,親王皇子,補不上虧空者,一句抄家。】
【只奉行一句話。】
……
天幕上。
一張雍正的大頭像出現(xiàn)。
他怒目圓睜虛指著什麼。
頭像下面則是一句話。
『出醜由你出,欠錢必須還!』
……
【一時,株連面迅速擴大,怨聲漸起。】
【雍正,用雷霆之勢橫掃官場,發(fā)動了大清朝的一場地震。】
【曾經(jīng)不可一世、堅不可摧的官員利益鏈條。】
【在雍正即位後幾個月內(nèi),就被摧枯拉朽的陣勢扯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