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矜並沒有注意到他眼底的神情,從他懷裡擡起頭來,抿了抿脣,手指在他脣上點(diǎn)了一下,寬慰他,“行啦,你別擔(dān)心了。回頭我注意點(diǎn),要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立刻將她趕出去。”
夏盛卿收起面上的擔(dān)憂,壓下心底的寒意,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罷,小桓子走了,你身邊少了個(gè)人,之前是我疏忽了,回頭給你院子裡再配些人手,免得你事事親力親爲(wèi),回頭累壞了身子,爲(wèi)夫可要心疼的。”
夏子矜重重點(diǎn)頭,面上含羞帶怯,馨兒瞧著她這樣,提在嗓子眼的心總算是重新落回肚子裡,總歸公主現(xiàn)在是歡喜的,她做奴婢的,也跟著替公主開心。
正說著,憶漣就端著吃食進(jìn)來,馨兒連忙接過食盒替夏子矜佈菜,憶漣絞著帕子站在夏子矜身後,時(shí)不時(shí)擡眸看一眼夏盛卿,眼底全是情意,夏盛卿眉頭微微皺起,眼神中掠過一絲不快,憶漣似是沒看到夏盛卿的目光一般,越發(fā)眼巴巴的望著他,目光灼熱,怎麼也掩藏不住。
夏盛卿頗有些惱了,看向嬌憨喝湯的夏子衿,心情才自在起來,放下手中的湯匙,拿過一旁的巾帕替夏子矜擦嘴,眸光上移,略帶警告的落到憶漣身上。
憶漣怔了片刻,舌尖漫是苦澀來,她不甘心的垂首,收回自己一直落在夏盛卿身上的目光,低垂著頭,想著夏盛卿對夏子矜的寵溺,藏在袖子裡的手掌不自覺的收緊,尖銳的指甲掐進(jìn)掌心,咬著脣,心裡頭嫉妒的不行。
“憶漣,你發(fā)什麼呆?小姐叫你呢。”
她正想的出神,突然聽到馨兒的聲音,憶漣迅速回過神來,擡起頭,就對上夏子矜不悅的眼神,心底一顫,十指絞在一起,搓著衣角,做出一副窘迫的樣子來,低低的應(yīng)了一聲,“公主。”
馨兒瞧著她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由暗自搖頭,這個(gè)憶漣,打昨天起就心不在焉的,莫不是看公主成婚,念起自個(gè)兒的情郎來。這麼一想,馨兒的眉頭就跟著擰了起來,暗自打定主意待會兒出去後要好好同憶漣說說。她既然跟了夏子矜,以前的人就莫要惦記了,省的壞了公主的名聲。
夏子矜皺眉看著她,“憶漣,你這是怎麼了?本公主記著,昨夜似乎不輪到你當(dāng)值。瞧你的面色這般差,莫不是生病了?”
憶漣忙道:“許是……昨夜忘了關(guān)窗戶,受了涼,奴婢已經(jīng)找府醫(yī)看過了,吃些藥就沒事了,公主不必掛心。”
夏子矜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下,也不再問,“既然如此,你先下去休息吧,免得累壞了身子,三日後回宮,可不能出岔子。”
她是明聖帝的掌上明珠,三日回門,落到她這兒,就是回宮。憶漣聽到她這話,立時(shí)擡起頭來,連忙擺手,“不不不,奴婢沒事,不用休息的。”
“憶漣,本公主知道你有心報(bào)恩,只是倘若因爲(wèi)這個(gè)累倒了,豈不是適得其反,左右這兒還有馨兒看著,你且下去歇著吧。”夏子矜轉(zhuǎn)過頭,認(rèn)認(rèn)真真的看著她。
憶漣有心反駁,又不好開口,下意識的將目光轉(zhuǎn)向夏盛卿,眼底隱隱帶了些祈求。夏盛卿目不斜視,只裝著沒瞧見,暖著夏子矜的手掌,附和,“公主既然說了,你就先下去吧。”
聽到他這話,憶漣一雙眼睛頓時(shí)紅了,又不敢在夏子矜面前表露出去,咬著脣,不甘心的應(yīng)了一聲,賭氣似的走出去,匆匆回了自己的屋子。
夏子矜看著她的背影,眉頭不自覺的擰起來,心裡莫名覺得有些不安起來。夏盛卿見她皺眉,修長的手指觸上她的眉心,輕輕的撫了兩下,似是想撫平她眉宇間的憂愁,“公主才嫁給奴才一天,就露出這樣的憂色,若是讓皇上瞧見了,只怕要責(zé)怪奴才欺負(fù)公主了。”
“什麼奴才不奴才的。”夏子矜聽他自貶,當(dāng)即啐了一聲,“你既然娶了我,就是這大萊的駙馬,這般說自己,聽著就叫人難受。你若是奴才,那我是什麼?”
夏子矜說著,將手掌從他手心抽出,賭氣的扭過身子,嘟著嘴,不肯搭理他。
夏盛卿見她生氣,忙伸手將她攬到懷中,好聲好氣的哄著,“好好好,是爲(wèi)夫說錯(cuò)了,公主是爲(wèi)夫的娘子,那麼爲(wèi)夫怎麼說也是大萊的新駙馬,這身份,不知夫人可喜歡?”
“就你貧嘴。”夏子矜捂著嘴偷笑,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往日裡還沒見你這般油嘴滑舌,怎麼剛剛成婚,你這嘴巴就跟抹了蜜似的,聽著就叫人心裡膩歪起來。”夏子矜嘴上說著嫌棄,眼底卻是笑盈盈,明顯的十分受用。
夏盛卿但笑不語,絕美的臉龐上浮現(xiàn)出一絲笑容來,湊到她跟前,調(diào)笑道:“夫人錯(cuò)了,爲(wèi)夫向來不會說甜言蜜語,只是喜歡對夫人說些真心話而已。”
夏子矜剛準(zhǔn)備笑罵,就看見他深色的瞳孔中,隱藏在笑意底下的認(rèn)真,到嘴的話不自覺的嚥了一下,怔了怔,面上陡然浮現(xiàn)笑容來,掩脣道:“既然如此,本公主也同駙馬你說些真心話。”
“盛卿,你可聽好了。”夏子矜微微閉眸,腦子裡劃過前世今生的種種場景,胸腔裡的情感幾欲噴薄而出,“本公主敬你愛你,方纔嫁給你,若是你不離不棄,我當(dāng)與你白頭偕老,若你日後三心二意,心裡頭住了別人,也當(dāng)儘早告知我,本公主只當(dāng)自己瞎了眼,自此一別兩寬生死不見。”
她賭上自己這一世的情愛,這一世的驕傲,選定夏盛卿,若是他背棄,她絕不會如前世一樣苦苦糾纏,徒惹厭煩而不自知。她當(dāng)收起所有情愛,豎起渾身尖刺,獨(dú)自一人走下去,絕不回頭。
夏盛卿沒料到她會突然表露心意,一時(shí)間心神巨震,聽著她說死生不見,胸口的心臟猝然跳動起來,只覺眼前人似是距自己十萬裡之遙,他剋制不住的出手,擁她入懷,十指交扣,下頜抵在她的肩膀上,輕聲呢喃,“子矜,我絕不會放手。”
夏子矜得到他的承諾,因爲(wèi)想起前世記憶而漫起的涼意慢慢倒退回去,餘下一腔溫情來。她擡手,反抱住他,給予他最直接的迴應(yīng)。
馨兒在一旁聽著看著,眼眶都禁不住紅了,悄悄的帶上門,退到外邊,想著之前憶漣不同尋常的表情,咬牙對著耳房走去。
憶漣抱著枕頭,蜷膝蹲坐在牀榻上,手指抓著枕套,眼底漫上大片的黑暗,腦子裡一幕幕都是夏盛卿喂夏子矜吃飯的場景,她猝然扭頭,伸手撈起案臺上放著的茶盞,“砰”的一聲砸下去,望著滿地的狼藉,冷笑出聲。
馨兒推開門,望見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不由大驚失色慌忙繞開碎片,跑到憶漣身邊,抓著她的胳膊,急切道:“憶漣,你這是怎麼了?這茶杯怎麼碎了?你可有傷著?”
往日憶漣爲(wèi)了獲取夏子矜的信任,還會與她客套,可她此刻滿心滿腦都是夏子矜霸佔(zhàn)了夏盛卿這個(gè)念頭,恨不得能立刻衝到夏子矜跟前,將夏盛卿搶回來,連帶著對馨兒也憎恨起來,她一下子甩開馨兒,望著她跌倒在地上,冷笑一聲,“誰要你假惺惺!”
馨兒的手掌按在碎片上,頓時(shí)被劃破了,鮮血跟著流出來,她還來不及說話,就聽到憶漣冰冷的聲音,不由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她,話語哽在喉嚨裡,氣的胸口不住起伏。
半晌,她才按捺下心頭一的怒氣,捂著手掌站起來,咬著牙走到憶漣跟前,小心翼翼的開口,生怕觸怒了她,“憶漣,你怎麼了?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不怪馨兒會如此問,憶漣自跟在夏子矜身邊,一向是個(gè)好脾氣的,像今日這樣,還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馨兒只當(dāng)她是遇到了什麼事情,心情不好,纔會這樣亂髮脾氣,這樣想著,她倒是先原諒了憶漣突然推她這事。
經(jīng)過這麼一鬧,憶漣心頭的怒氣也散了出去,目光落到馨兒尚在滴血的手掌上,眼底不易察覺的劃過一抹歉意,咬了咬脣,兩行淚水就順著眼眶流下來,她像是突然找到發(fā)泄口一樣,捂著臉,奔回牀榻,一頭埋進(jìn)去,放聲大哭。
馨兒看著她這樣,站在原地,幾次想上前,都因著不知該說什麼停下腳步,躊躇不前,她低頭看了眼方纔被碎片劃破的手掌,咬牙取出帕子,單手繞在上面包紮好,等著憶漣的哭聲逐漸小了,才走上前,走在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別哭了,我不怪你便是,只是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可要同我說實(shí)話。”
憶漣將頭從被子裡擡起來,目光落到馨兒包紮好的手上,心下鬆了口氣,捻著帕子抹掉眼角的淚痕,抽抽搭搭的開口,“馨兒,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心裡邊難受。瞧著駙馬對公主那樣好,我心裡邊難受。”
“你……”馨兒面色頓時(shí)變了,指著她,滿眼的不敢置信,只以爲(wèi)她看中了夏盛卿,神色一點(diǎn)點(diǎn)變了。
馨兒嘴巴動了兩下,斟酌要如何開口說她,垂在牀榻上的手掌緩緩握緊,猶豫半天,也沒吐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