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倒是聰明,就算被千城覆的俊朗所迷惑,仍舊還是有一絲理智在的。
這會兒聽千城覆冷冰冰的聲音,明顯就是一個陷阱,瞬間心頭警鈴大作,猶豫一下才回答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只要少爺願意要奴婢,奴婢就願意滿足少爺的所有要求。”
跟他講條件?
千城覆冷冷一哼,擡手就想要把她丟出去。
誰知道他的手剛剛擡起來,書房的門就被人推開。
“賤婢!你在做什麼?”小宋夫人帶著兩個丫鬟進門,看到小丫鬟的手搭在千城覆的肩膀上,立時峨眉緊蹙一聲質問。
她一手捂著高聳的肚子,一手擡起指著小丫鬟,氣得臉上的汗毛都在抖,似乎隨時都可能暈過去一般。
小丫鬟聞聲嚇得一個哆嗦,在所有人都以爲她會跪下認錯的時候,她卻是身子一轉,直接坐到千城覆的懷裡,那柔軟的雙臂此刻卻像靈蛇一般纏緊千城覆的脖頸,絲毫不帶恐懼嬌滴滴的道:“夫人,都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奴婢一個小小的下人,若是沒有主子的允許,哪裡敢無端獻媚?您也知道您身懷有孕,根本無法伺候少爺,那爲何要苦著正值壯年的少爺?爲你們母子守活寡?”
“天下男子,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咱們府邸又不是什麼低門戶的農家,你這樣苛待少爺,當真過意得去嗎?奴婢雖然是個沒教養的下人,都明白這個道理,想來衆人稱頌賢良淑德的夫人,一定更加明白,也願意讓少爺舒坦一下,有個暖被窩的人吧?”
這話是越說越不要臉,小宋夫人原本就在生氣,聽到這種話並非道歉而是無理質問的話,自然更加生氣。
這會兒臉色都憋紫了,若不是兩個丫鬟扶著,只怕早就雙腿一軟坐地上了!
千城覆俊朗的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卻是沒有推開懷裡的丫鬟,而是直直的望向小宋夫人。
小宋夫人旁邊的丫鬟,又是扶著她,又是幫她順氣,好半天才算緩過這口氣來。
千城覆懷裡的丫鬟,見少爺沒有推開她,自然心裡是得意的,這會兒膽子也大了,居然撅起紅脣就要親千城覆的嘴,似乎晚一會兒都怕他反悔,自己就死無葬身之地一般。
“來人!把這個賤婢給我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然後找人伢子給我賣到窯子裡去!”小宋夫人是真的怒了,完全不復平日一絲溫婉端莊,瞪著丫鬟的眼睛似乎都帶著血絲。
“是!”她身邊的丫鬟得令,立刻就像小丫鬟撲去。
而那個越做越過分的丫鬟,根本也沒親到千城覆。
“?。 毖诀咭宦晳K叫,此時已經整個人狼狽的趴在地上,哪裡還是自家少爺的懷裡?
緊接著一陣混亂,無論獻媚丫鬟怎麼哭鬧求饒,最後的結果都是被人推了出去。
片刻後,整個書房都安靜的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小宋夫人挺著大肚子站在門口,久到自己的腳都要生根長在那裡,也沒見千城覆說一句話,甚至給她一個眼神。
還有不到一個月,她就要生了,九個多月的肚子,那是多大的負擔???
平日她連走路都需要丫鬟扶著,什麼時候可能受過這樣的罪?
站在這裡就像是被罰站?
可是自打自家相公回來,足足有七天的時間了,他和她一直都相敬如冰,就算公婆著急,她也不敢靠近自家相公。
只因爲他周圍的氣場實在是太強烈,強烈到哪怕隔著一個桌子坐著,都讓她心虛的沒有勇氣擡頭去看他。
用力吞了一下口水,小宋夫人只能在心底反覆給自己打氣,如今就算是爲了自己腹中的胎兒,她也不能繼續站在這裡或者轉身離開。
所以,她低著頭慢慢挪動腳步,明明只有十幾步遠的距離,她卻足足走了三十幾步。
“官人!爲妻……爲妻剛纔是不是做得太過分呢?你在生爲妻的氣嗎?”小宋夫人的聲音很小,完全不復剛纔對著丫鬟那般狠辣果決。
千城覆故意拿著竹簡,其實根本就沒在看書,這會兒聽到小宋夫人的話,頓了頓,冷漠的回答:“後宅本就是夫人的事?!?
到底是要懲罰還是嘉獎,他都不會過問。
小宋夫人聽到他聲線毫無波瀾,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坐到書桌旁邊的一個椅子上,給因爲孕期而有些浮腫的雙腿減輕負擔之後,這才繼續解釋:“官人,爲妻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對,不僅對官人不公平,更是愧對宋家列祖列宗。可是……可是爲妻就是不想看著官人有其她的女人,我、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明明我自己的身子不行,卻還要強霸著官人爲、爲爲妻守身如玉,這實在是太苦了官人了!”
千城覆依舊還是那個姿勢,半晌之後,又慢悠悠冷冰冰的回答:“夫人正在給宋家開枝散葉,只有功哪有過?你懷著孩子,不要多想,回去吧!”
“我……”小宋夫人的戲還沒演完,卻沒想到千城覆依舊還是這幅德行,每次和她說不到三句話,就打發她離開。
其實說起來,千城覆對她真的很好。
不僅每天定時去看望她,就連熬保胎藥這種事,他都會親自負責照看,生怕哪個下人不精心,會害了她肚子的孩子。
無論她做什麼說什麼,他從來都沒有對她發過脾氣。
一個男人,如果可以永遠都優雅矜貴,自然最爲吸引女人。
可是若是自家男人,老是對這樣這幅冷冰冰,拒人於千里之外相敬如賓的對待媳婦,那哪裡是夫妻該有的樣子?
小宋夫人的心裡,自然是又著急又恐慌的。
今天聽宋夫人明裡暗裡的挑撥,她纔想出這樣一個法子。
那丫鬟自然是她派來的,至於下落根本也不是發賣而是拿銀子打發人遠走。
她以爲自己已經做的天衣無縫,她以爲自己已經把一個妻子該有的嫉妒和崩潰,演出的淋漓盡致。
可是沒想到,她換來的仍舊還是千城覆冷漠的態度,沒有絲毫進展,沒有絲毫的改變。
千城覆就像一塊萬年寒冰,沒有一絲破綻,更沒有一絲裂痕,似乎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一個人可以融化了他。
小宋夫人暗暗的咬了咬牙,藉著剛纔自己的狂怒壯大膽子,突然就從椅子上站起來,第一次破天荒的走到千城覆的身邊,然後用自己溫軟嬌嫩的小手,按在他握著竹簡的大手上。
“官人,天涼了,爲妻一個人睡會覺得冷,不如……你今晚回房去睡吧!”小宋夫人故意放軟了聲音,那嬌滴滴的輕喃,就好像一片羽毛飛過人的心底,撓的人心尖直癢。
千城覆宛若黑曜石的眸子動了動,冷冰冰的視線落在小宋夫人的手指上,似乎帶有冷凍光線一般,瞬間冰的小宋夫人抽回自己的手。
“夫人哪裡是一個人在睡?明明是兩個人,不需要我?!鼻С歉舱f完瞥了一眼她的肚子。
“……官人!”小宋夫人壯著膽子又是一聲輕喚,卻是再也沒有勇氣碰觸千城覆。
“回去吧!”千城覆直接趕人。
※※※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睡多了,月亮在天上高高掛著的時候,她卻是再也睡不著。
揉了揉咕嚕嚕亂叫的肚子,她才意識到自己一天都沒吃飯了。
不僅如此,這肚餓的反映,倒是讓她還有一種自己在活著的真實感。
唉!
就算天塌下來,她也一樣要活下去的不是嗎?
所以現在,什麼都沒有比祭五臟廟更重要的事兒。
莊千落從牀、上爬起來,藉著不慎明亮的雪月交織光芒,來到桌前點燃蠟燭。
結果卻發現,自己的桌上空空如也!
“靠!”屋子裡沒人,莊千落乾脆罵出了聲音。
千城覆也太小氣了吧?
就算不念在她是他的救命恩人的份上,也應該念她是他堂嫂的乾妹妹的??!
她是睡過頭沒去吃飯,他家的下人也不至於就把她給忘記了吧!
桌上不僅沒有飯菜糕點,就連茶壺裡的茶水都是冰涼的。
他就是這樣教導下人?這樣待客的?
莊千落越想越生氣,肚子就越餓。
奈何就算跳腳,這裡也沒人知道她生氣??!
所以只是氣了一下,她就放棄折騰自己別人又看不到的動作,乾脆捂著小腹出門,琢磨著先去哪裡找個下人尋點東西吃。
誰知道,她出了屋子,在偌大的院子裡尋了半天,居然一個下人都沒找著。
莊千落只好無奈的從她住的院子出來,然後順著唯一有燈籠照亮的小路走去。
這條路很寬闊,也不知道到底是通往哪裡,只知道她走了一會兒,就看到一個屋子裡有亮光,時不時還有低低壓抑的嗚咽傳出來,期期艾艾的聲調,倒是讓人一下子就心生憐憫不忍離開。
莊千落順著聲音走過去,當她從半開的窗戶向裡望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這一趟是來錯了,因爲她此刻生起憐憫之心的那個人,正是搶走了她男人……呃!不對!人家在先,到底誰搶走誰的,已經不言而喻了。
此時,小宋夫人卸了一身錦衣華服,頭髮也鬆鬆垮垮的垂在枕畔,身上只蓋了被子到高聳的小腹上,雙手捂著臉不停的嗚咽。
而陪在她身邊的,則是一個裝扮華麗富態的老女人,想來一定就是她的娘宋老夫人!
這麼晚了,千城覆不在小宋夫人的房間裡,坐在她身邊的卻是宋老夫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莊千落愣愣的站在換氣的窗口前,定定的望著屋子的婆媳倆,屏息凝氣不想任何人發現她。
人就是這樣奇怪!
明明她已經決定放棄,明明她想優雅的轉身,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在看到小宋夫人和千城覆夫妻不和之時,她就是覺得自己的心裡相當的——痛快。
以至於她都挪不動腳步,就是想看看他們夫妻才團聚沒幾天,爲何就鬧得千城覆夜不歸宿,小宋夫人還要和娘半夜哭訴!
呃!
她是不是太過分了?
“汀蘭,你懷著身孕,情緒不能太激動,別哭了!你再哭,孃的心也跟著你碎了!”宋老夫人唉聲嘆氣,雖然眼睛裡沒有淚水,可是那哀傷的語氣,明顯也是帶著哭腔的。
小宋夫人捂著臉,聞聲依舊沒放手,只不過深深喘了幾口氣,倒是能說出話來了:“娘,我知道自己的身子,更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激動??墒?、可是遠喬他、他還是不記得我,不記得我和他的孩子,這到底要我怎麼辦纔好???”
“我受點委屈沒關係!誰讓我嫁給了他,誰讓他當初是爲了我,纔會去靈佛寺上香,纔會遭遇山賊被綁架走,纔會失憶什麼都不記得了呢?他這一失蹤就是半年,到底遭了多少罪?就算您和公公不怨怪我,我自己心裡也是悔恨萬分的?!?
“我遭了多大的罪,受他如何冷落,那都是活該,我一點都不氣他??墒呛⒆邮呛纹錈o辜???眼看著我即將臨盆,若他到時候還是不記得我們的孩子,那要孩子如何自處呢?沒有父愛,孩子何談幸福?您說,我能不傷心難過嗎?”
宋老夫人聞言重重一嘆,蒼老滿是皺紋的手,輕輕拍在小宋夫人的背上,勸道:“汀蘭,你說的,娘都明白。娘也知道你是個識大體,懂事的好媳婦。但是有些事是真的急不來的!你既然知道遠喬失憶,就應該多多和他親近,或許可以喚醒他從前的記憶,這樣纔是結髮之妻最聰明的做法。”
宋老夫人的話刻意加重了結發之妻四個字,想來也是在提醒小宋夫人,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切不可胡鬧吧!
小宋夫人沉默了一會兒,終是把手從臉上拿下來,那哭紅如核桃一般的眼睛,早已不復白天的端莊優雅,這會兒就像個失了主人無助的小狗一般,可憐巴巴的望著宋老夫人:
“娘,遠喬都不許我靠近,我又能怎麼辦?他一失蹤就是半年,聽堂嫂說,他纔在山賊手裡呆了幾天,然後就被豐收河衝到下游,最後是爲她乾妹妹所救?!?
“這孤男寡女在一起呆了半年,遠喬又是那麼俊逸非凡。您說,會不會是堂嫂的乾妹妹看上了遠喬,遠喬又忘記了過去,然後她們兩個……”
小宋夫人的話越說聲音越小,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卻是再明顯不過了。
莊千落也沒想到,她們婆媳對話會突然說道自己。
心下立時一晃,她就有種被正妻捉、奸的感覺。
宋老夫人聞言拍背的手一頓,用力蹙緊眉頭,冷聲回答:“咱們彩石郡宋家這一脈,從來都沒有妻子可生育,卻還要納妾這一說道!想進我宋家門做???瞎了她的癡心!”
小宋夫人一聽不僅沒露出喜色,反倒滿臉的鬱色,擡手拉住宋老夫人的手,輕聲請求道:“娘,若是遠喬當真喜歡她,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她。我只求,遠喬能留在我身邊,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您可千萬不要去找遠喬,他本就忘記了我們從前恩愛,這會子不願意接納我,若是再以爲我嚼舌根沒個正妻的度量,只怕更是會怨怪我,疏遠我的!”
宋老夫人一聽更是心疼的緊,無奈的嘆道:“傻孩子!”
小宋夫人借勢偎近宋老夫人的懷裡,小聲卻堅定的說道:“其實今天我讓堂嫂回來,爲的也是她乾妹妹的這樁事。今個兒在靈佛寺,我看見堂嫂乾妹妹看遠喬的眼神,就知道她和遠喬不僅認識,而且已經有了感情。”
“娘,我不是大度,我只是很感謝她,當初救了遠喬,再加上爲了肚子裡的孩子,我不得不接受她。所以,就算我求求您!您和公公說說,允了遠喬納妾的事兒吧!反正,我現在的身子,也不能伺候遠喬呀!”
“遠喬一天還留在我身邊,那麼我一天才能安心。更何況,遠喬只是不記得過去的事兒了!如果他能恢復記憶,能想起我們從前的恩愛,難道你們二老還擔心我受委屈嗎?不會的!遠喬是那樣愛我,人人有目共睹,只要他能記起我,就絕對不會對我和孩子不負責任!”
感激莊千落?
感激到要她進門做小?
這女人還說她不大度?
若是換做她,就算是神仙下凡,只怕她也做不到,用這種辦法感謝對方。
莊千落的心裡,此時已經說不出到底是個什麼滋味。
她的雙眼只是落在小宋夫人隆起的小腹上怎麼都挪不開!
那裡,孕育的是千城覆的孩子!
小宋夫人說,曾經她們夫妻恩愛,想來也是,之前就聽吃麪那人說過,他們夫妻和美,成親當月,小宋夫人就懷了身孕。
如果不是那場爲求母子平安所發生的意外,現在的他們,只怕還是伉儷情深,一同期待著即將出世的孩子的到來吧!
如今,千城覆不肯和小宋夫人相認,如果說那羣綁走他的山賊,是直接的罪魁禍首,那麼自己這個後來霸佔了千城覆心的女子,是不是就成了間接謀殺人家夫妻恩愛的劊子手了呢?
雖然她的上輩子父母雙全,可是這輩子到了這裡,就是個沒有父愛的孩子。
如果莊父還在,只怕莊家發生過的那麼多事,有一半是可以避免的。
這足以證明,父親對孩子來說,到底是有著多麼重要。
她現在已經十五歲,都還希望自己有個父親,更何況千城覆的孩子,才即將要落地?
莊千落站在窗前的腳,突然就不受控制的向後,然後她匆匆轉身,捂著瀕臨崩潰的雙脣,飛也似的跑走了。
屋子的婆媳倆,靜心聽著外面的動靜,當確定莊千落離開後,小宋夫人這才從宋老夫人的懷裡坐起來,哪裡還有之前一丁點的無奈和痛苦?
“娘,那人說得真對!從莊千落這裡下手,是最容易不過的了!才一次而已,她就相信了,估計這會兒就是去找他談分手的事兒吧!”小宋夫人精明的眸子閃動,那裡面明顯是帶著興奮的神采。
宋老夫人到底是年紀大了比較沉穩,雖然心底同樣高興,臉上卻沒有太多的變化:“倒是個善良實心眼的孩子,只是可惜了!她到底是和他沒有緣分的!”
莊千落一個人不知道跑了多遠,站在一棵滿是積雪的樹下,扶著粗壯的樹幹淚如雨下。
這遲到的淚水,她已經憋了一天,如今發泄出來就猶如開閘的洪水,是說什麼都止不住。
她哭得手都在打哆嗦,以至於晃悠的樹上的積雪都跟著飄落,落在她頭頂的雪花因爲體溫融化,又變成了水順著她的額頭流下,當真是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這是何苦呢?”突然,熟悉冷漠的聲音在身邊傳來,驚得莊千落一個哆嗦,轉過身去看就在自己身側的人。
莊千落瞪大眼睛,確定自己不是做夢的時候,這纔想起自己的狼狽,慌慌的擡手去摸臉,卻被他擡手製止了。
他從袖口擡出白色的軟帕,細細的幫她擦著臉上的淚痕,好像無奈的輕輕嘆息一聲,問道:“你不是說過,如果發現我曾經娶過親,就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嗎?如今又何苦一個人在冰天雪地裡,哭得這樣狼狽?”
如果感情真的能如說出口的一般,那她又何須這樣痛苦?
可是原本能說出口的話,這會兒卻因爲她滿腦子都回蕩著小宋夫人,委屈委婉的話,而變得無從談起。
她就擡頭定定的看著身邊的千城覆,看著他溫柔如初的幫她細細擦拭臉上的淚水。
許久之後,終是狠下心轉身,背對著他纔有勇氣開口道:“誰說分手之前,就不能爲你再哭一次了?可是我保證,這絕對是最後一次!”
明明是賭氣的絕情話,卻不知道千城覆爲何突然就笑了。
他這人很少笑,可是每一次的笑容,卻都是那樣俊美的讓人心顫。
他大手一揮抓住她的肩膀,然後把執拗的她反轉過來,不由分說的摟在懷裡。
“傻丫頭!誰說我要和你分手了?這輩子,就算我和天,和地,和空氣說分手,我也不會對你說那兩個字的!”他的語調倒是蠻輕鬆的,似乎根本就不像在苦惱一般。
或許是掙扎的莊千落手腳又碰到了樹,這會兒飄飄灑灑的雪花又落下來,卻是完全沒有之前的淒涼,反倒多了一絲韓劇裡常有的唯美。
莊千落就算變胖了,也不可能是高大的千城覆的對手,掙扎了纔沒幾下,就被他完全困住了手腳,只能乖巧如小貓一般,被他抱得呼吸都有些不暢。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小宋夫人高高隆起的小腹,內心一遍一遍被良知所譴責,所以她也只是老實了一會兒,就又不安分起來。
“你放開我吧!我們是不可能的!你已經有了妻子,也有即將出世孩子。就算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我也不能如此自私!”莊千落是真的急了,高聲的說出這樣絕情的話,如果千城覆再不鬆開她,只怕她都會急的咬人。
千城覆微微一嘆,就知道她會是這樣,所以他才一直避開,沒有來見她。
他想解釋什麼,奈何靈敏的耳朵一動,他終究什麼都沒說,而是依言放開了她。
“你當真如此絕情?非要分手?”他清冷的眉目如昔俊俏,卻是多了幾分宛若冰天雪地的寒意。
“嗯,分手!”她骨鯁在喉,卻是利落的吐出這三個字。
“好?!彼缥簦瑓s是毫無留戀。
丟下這一個字,千城覆的雙臂就緩緩從莊千落的肩膀拿下來,如果不是莊千落太過悲傷,只怕她一定會感覺到那不太真實,刺在自己手臂上的疼痛。
千城覆說完就大步離開,獨留莊千落一個人站在樹下,久久都無法回過神來。
被他們這樣一鬧,莊千落還哪裡有什麼胃口?
無精打采的一個人往回走,根本就沒看到遠處還有一個監視自己的人。
回到房裡一直枯坐到天亮,宋府的人總算想起,還有一個她。
早餐上桌的東西倒是挺豐盛,奈何她根本就沒有胃口,食不知味的吞下去一些東西,沒一會兒的工夫就又吐了出去。
來收拾碗筷的丫鬟嚇了一跳,急急忙忙跑出去稟報,原本就打算過來看她的宋夫人,聞言更是急的不行,馬上命人出去請大夫,然後就帶著大夫親自來給莊千落看病。
“我妹妹到底是怎麼了?”宋夫人急的在地上直踱步,見大夫一個勁盯著莊千落不住的看,那目光怎麼看都像猶豫,莫不是莊千落受了情傷刺激,突然生了什麼大?。?
老大夫再度看了一眼,莊千落垂在腦後的馬尾辮。
呃!他倒是不認識簡單的馬尾辮,只是在這個異世裡,出嫁的女人都是盤發,只有未出閣的女孩子,纔會把頭髮半梳半散。
如今看這個女子的髮飾,明顯是未出閣的女孩子,這可讓他怎麼說的出口自己的診斷呀?
“宋夫人,可否借一步說話?”大夫想了想,最後還是沒敢直接說。
宋夫人一愣,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這會兒臉色瞬間變得有些灰白,遲疑了幾秒,才點點頭:“這邊請!”
說完,他們倆就離開了屋子。
莊千落愣愣的看著大夫來又去,不解的蹙了蹙眉頭。
大戶人家都是這個習慣嗎?
看個病不告訴患者情況,還神秘兮兮的非要借一步說話?
別問她爲什麼不擔心自己生重病,試問她這個能跑能跳,不痛不癢沒有一點不適的人,怎麼可能有病?
若不是宋夫人一大早就帶大夫進門,說什麼都要給她號脈,她絕對不會讓這個大夫看了半天。
算了!
懶得理這些沒事兒找事的人,睡覺!
莊千落這邊睡下了,宋家此時卻是翻了天。
當大夫告訴宋夫人,莊千落不是生病,而是在害喜之時,她是驚訝的徹底說不出話來。
看來,外界的傳聞到底還是假的多。
就比如說莊千落,桃園村人人都說,她和千城覆沒有同房,就算有那麼幾天,礙於奶奶來住在一起,卻有著一個杜霽景陪在西廂裡。
可是眼下,莊千落居然懷了兩個月的身孕,這豈不是說,她和千城覆根本就在一起了嗎?
莫非,是去北坡村時懷上的?
要說宋夫人這心,也算是給莊千落操得細碎了。
但是懷孕這種事,怎麼也比得了不治之癥來得要好?。?
宋夫人給了銀子,打發大夫離開,然後就一個人坐在耳室裡,細細的琢磨眼下的情況。
其實莊千落懷孕,對於宋夫人和東紅園事業來說,絕對不是一件什麼好事,這隻會延緩新品種方便麪出世,自然也就推遲她家老爺立功的時間。
可是如今莊千落這幅狀態,就算表面上沒有什麼,可是心底裡到底有多難受,同樣身爲女人,宋夫人又怎可能不明白呢?
莊千落愛著千城覆,這是早在他們第一次見面,宋夫人就在酒桌上清楚明白的。
如今千城覆就這樣變成宋遠喬,換誰到莊千落那個角度,也不可能當真瀟灑的說分手就分手。
不是都說,一個人不是在沉默中爆發,就是在沉默中死亡嗎?
再想一想,小宋夫人那一臉得意,宋夫人就更是恨得牙直癢癢。
所以想來想去,宋夫人都覺得,沒有把這件事隱瞞,甚至消滅於無形之中的必要。
於是,她直接帶人去找宋老爺和宋老夫人,打著給乾妹妹出頭的名號,就把千城覆和莊千落的事兒,仔仔細細給他們學了一遍。
還特意加重了,莊千落是如何辛苦救了千城覆,如何不容易的支撐一家人,是何等何等好的姑娘一說。
如今家裡那個小宋夫人有孕,我妹妹一樣有了身孕,都是宋家的後代,看你們怎麼厚此薄彼!
誰成想,宋家老兩口,聽說莊千落也懷孕時,驚訝明顯多於驚喜,滿臉驚訝的盯著宋夫人,一再追問,此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最後還覺得宋夫人是在沒事兒找事兒,居然帶了四個信得過的大夫,就都跑到莊千落的房間去了。
莊千落此時正睡的香甜,就連那麼多人進屋都不知道,直到有人抓著她的手腕,她纔算徹底清醒過來。
“你們幹什麼?”試問誰醒過來,在屋子裡見到這麼多外人,只怕也會發怒吧!
莊千落想收回手腕,宋夫人哪裡肯?
這事兒又不是她作假,她一定要力挺到底!
所以,宋夫人一頓安撫莊千落,由著那四個大夫一一號脈。
最後那些宋老爺的人,齊刷刷點頭如海浪,異口同聲道:“這位姑娘,確實身懷有孕,兩月有餘!”
“什麼?”莊千落一聽這答案,是直接從牀、上蹦了起來。
額滴個神吶!
她一個未經認識的處、女,怎麼就能被這些庸醫誤診,說自己懷孕了呢?
這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誰知道四個大夫還沒開口立正,門口就傳來一道冷冰冰的聲音。
“傻丫頭!你我也是拜過堂的夫妻,如今就算我身不由己,你也沒必要連肚子裡的孩子,都否認了吧?”千城覆邁步進了門,那雙冷傲的眸子,此刻卻全然染上一抹喜色。
“遠喬,你在說什麼?”宋老爺氣得鬍子都要翹起來了,這會兒轉過頭去看千城覆,蹙眉瞪著他追問。
“我說,莊千落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我和她曾拜過天地,換過更貼,早就是夫妻。這會兒她肚子裡有我的孩子,我自然是要肯定的。這也是我們宋家的孩子,你不該高興嗎?”千城覆冷漠的看著宋老爺,那一臉的興沖沖,完全不像是在作假。
宋老爺氣得直甩袖子,轉過身瞪著愣在原地的莊千落,斬釘截鐵的說:“我們宋家,還容不得一個農家出身,連個身份都沒有的女人進門。懷孕又能怎樣?生下來抱回來,養在汀蘭身邊就好!”
千城覆聽罷沒有惱,而是繼續用淡漠的聲音,更加堅定的回答:“這是我的孩子,還容不得別人做主!”
“我不是別人!我是你爹!”宋老爺被當衆頂撞的血液逆流,臉紅脖子粗的轉過身吼道。
“同樣都是你的孫兒,你就更不能厚此薄彼?,F在沒事兒的人都出去,若是誰敢驚擾我夫人養胎,那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誰,都不例外!”千城覆特意加重了誰這個字,意思是連宋老爺和宋老夫人都包括在內。
在她已經決定和千城覆分手時,她卻莫名其妙被診斷出有了他的孩子?
這怎麼可能呢?
莊千落是說什麼都不會放這四個,胡言亂語的大夫離開。
可是如今,在千城覆親口說出,他確實是她肚子裡孩子的爹的時候,她就再也沒有勇氣去問了。
因爲她現在想問的是,這個混賬的千城覆,到底是什麼時候佔了她的便宜?
都把種子留在她的肚子裡了,爲什麼她一點都不知道?
天殺的!
還她的清白!
於是,一屋子人都被千城覆嚇了出去,唯獨只有留下來的莊千落怒火中燒。
這會兒根本連一個字都不想對千城覆說,衝上去就用拳頭狠狠打在他的胳膊上,然後伴隨著河東獅吼一樣的怒叫聲:“該死的混蛋!你到底是什麼時候把我辦了?居然騙得我有了兩個月身孕才知道?混蛋!混蛋!你是個大混蛋!你還我清白!”
千城覆高冷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好笑的玩味,卻是根本沒去阻擋她的攻擊,由著她發泄內心的憋悶。
她總是這樣,寧願相信別人的話,也不相信自己的心。
這樣單純又善良,難怪會被人如此利用。
莊千落捶了好幾十下,突然就停手了,然後一改之前張牙舞爪猶如野貓發怒一般的怒楊,輕輕揉上被她捶過的地方,小聲問道:“疼嗎?”
千城覆搖搖頭,同樣小聲的問:“想明白過來了?”
莊千落的臉一紅,趕忙低下去,微微點了一下頭,算是肯定他的話。
千城覆無奈的一嘆,伸手抱她在懷裡,然後走到牀沿邊上,直接就抱著她坐下。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和他在一起那麼久,如果連這點默契都沒有,那還算什麼戀人?
所以,就在千城覆出現的那一瞬間,她就明白過來。
什麼兩個月的身孕?她不久前才月事完的好嗎?
都不過是他做的把戲罷了!
雖然她不明白,千城覆是怎樣做到的,可她就是知道,這一切都是他親手安排出來的。
千城覆聞言卻是斂眉搖頭,靈敏的耳朵確定周圍沒有人偷聽,這才小聲回答: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宋府這些人,似乎都不認識宋遠喬。唯獨只有宋家老兩口,和那個宋夫人(小宋夫人),認定我就是宋遠喬。如今我這一計,也算是可以試探出他們的虛實。所以,只能暫時委屈你,陪我演這一場戲了!”
莊千落聞言驚訝的嘴巴都合不攏,眨巴眨巴慧黠的眸子,不確定的追問:“你覺得自己不是宋遠喬?這怎麼可能呢?宋家家大業大,小宋夫人又懷了身孕,他們萬萬沒有理由,找一個不是真正宋遠喬的人,來接手宋家這麼一大家子產業,和如花似玉的兒媳婦呀!”
就算是爲著子嗣著想,那也是不可能的。
畢竟,小宋夫人肚子裡,還有一個孩子即將降生。
他們到底有什麼理由作假?
非要找一個陌生的男子,來接手家業呢?
千城覆若是想明白,這會兒就不會浪費時間,如此試探他們了。
“我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只知道,整個府邸二百多個下人,一夜之間全部換了,連管家都沒留下。而這件事,就發生在他們救我回府的頭一天?!?
“他們說,那是因爲這些下人,沒有伺候好童汀蘭肚子裡,宋家唯一的血脈??晌揖褪窍氩煌?,到底有什麼事兒,至於二百多個下人一起危害到她肚子裡的孩子?!?
“所以,我覺得這一切都是個藉口,而唯一的真正解釋,那就是和我來這裡有關係!畢竟,真正的宋遠喬,當初回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