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大衛(wèi)的這頓飯吃的本來就有些晚了, 都是些索然無味的吃食,餐廳很高檔,食物很精緻, 但吃到嘴裡, 卻不及楚仕軒做的萬分之一, 她全程基本面無表情, 一直是大衛(wèi)在講話, 席間,他接了一通電話,回來後略有些失落, “美國的綠卡不好拿,很多女孩子在這邊想盡辦法, 又是找工作又是嫁人, 結果生活的也不盡如意。”
他隨意的倚在水晶椅上, 晃動著手中的高腳杯,裡面的紅色液體像流動的血漿, 讓簡單感到噁心,卻擡起眸,像個勇士般望進他的清藍如冰晶般的眸子,他臉上的笑容不復剛纔的溫和與耐心,變成陰騭而冷峻, 偏白的膚色活像個吸血鬼。
那通電話是誰打來的, 她猜不到, 但他瞬間凝結的冰冷, 讓他連掩示都忘了——在她看來, 這頓飯卻不比那場舞蹈,循循善誘的僞裝, 最終演變成了撕裂的夕陽。
她怎麼會聽不出,嫁給他,拿美國綠卡,是多少女孩子夢寐以求的事,這種威脅最終撕破了所有的美好,在燦陽明媚的春日,顯得有些殘忍,但簡單明白,這就是生意人談判的技巧,先給些甜頭,再適當?shù)耐{,最終達成自己的目的。
但感情不是交易,他居然連這一點都不懂……不過,簡單也無心與他談感情,覺得再多的話語,再多的誘惑,也不及左寅風那日的一句話——
他說:“那就買吧,我賺錢就是爲了給你花的。”
昨天晚上本就有些晚了,她心中暖意正濃,漸漸就有了睏意,左寅風可能看了時間,哄著她道,“快睡吧,太晚了,明天該起不來了。”
簡單隻“嗯”了一聲,真的是累了,頭靠在舒軟的靠枕上,便沉沉睡了過去,直到第二天起來,看了眼手機,左寅風給她的微信打了5000塊錢。
她呆了半天,手指在鍵盤上動了動,大早上的就哭了起來,卻愉快的給他回:這麼多,你真打算養(yǎng)我啊?
波士頓的早上,中國時間的晚上,不過店裡還沒有打洋,他可能也在等著她收錢,一直盯著手機,所以回的也快:傻瓜,養(yǎng)你是應該的。
她吸了口氣,慢慢的點了收錢,然後才起牀打開窗子,清晨綠草的芳香撲臉而來,瞬間神清氣爽,再多的傷感也被滿目清新的綠油地吸走,她似乎看到青草上還掛著露珠,難道昨晚又下雨了……
思緒從昨晚飄了回來——
她就是這樣的人,寧爲玉碎不爲瓦全,可笑的是大衛(wèi)連談判前的知己知彼都忘了,她看起來像個貪慕虛榮的女子嗎?
她放下了刀叉,笑得像杏花微雨時節(jié)的玫瑰,嬌豔欲滴,只是豔得讓人不敢褻瀆,“大衛(wèi)先生,感謝您的厚愛,美國的綠卡好不好拿,我不知道,但我想,中國的永久居留權會比美國的綠卡更困難,因爲在中國生活,除了要有能力,還要有德性,否則,中國的老祖宗也不會允許濫竽充數(shù)的人混淆血統(tǒng)。”
她的英文還算不錯,但有些字義翻譯成英文,還是有些模糊的定義,大衛(wèi)一時沒懂,皺著眉頭,看了她半天,簡單想了想,通俗易懂道,“我更看重的是人品,而不是綠卡。”
他的臉成功綠了下來,片刻,卻驀然大笑,“看來我真的是輸了。”
從餐廳出來,她給楚仕軒打了電話,沒想到他的車子就是附近,很快便接到了她。一路上,她都沉默著,大衛(wèi)最後的一句話,她似乎嗅到了眼前這個男人更爲陰險的一面。
大衛(wèi)告訴她,那通電話是楚仕軒打的,懶懶的問他,“吃完了嗎?我還在等著帶她走。”
那樣漫不經(jīng)心的語調(diào),纔是大衛(wèi)最後的底牌,那樣釜底抽薪,似乎都不給自己留了餘地。
“怎麼了,晚餐吃的還好嗎?”他轉(zhuǎn)眸小心地看著她。
不知道爲什麼會激怒了這頭小獅子。
她搖搖頭,抿著的脣線更加緊繃,卻無從責問他。正如他和切爾夫的談話,從來都是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
回到別墅,她一聲不吭的打算上樓,楚仕軒拉住了她,“等我一會兒。”
她涼涼的站在那兒,不知這股情緒究竟意欲何爲?其實晚餐她沒吃兩口,實在沒有胃口,到最後,她直接起身,“對不起,我要回去了。”
大衛(wèi)並沒有挽留,只是有些遺憾道,“你是第一個讓我有挫敗感的女人。”
她冷笑,原來是爲了挫敗感,那麼至少她不會有疚愧。
也就幾分鐘的時間,當楚仕軒再次出現(xiàn)在她面前時,她的心情像正在綻放的花朵,慢慢美麗起來——
“知道你不會吃太多東西,所以做了兩碗麪,”他意有所指道,“你現(xiàn)在心裡一定不舒服,龍蝦大餐是吃不下了,西紅杮面會讓你有食慾一些。”
她果然笑了,雨過天晴般緩緩問他,“你吃過了嗎?”
“沒有,爲了等你出來,我一直在路邊的車裡。”他聳聳肩,把自己說得慘風苦雨,然後徑自端起一碗麪,大口的吃著,“我覺得什麼山珍海味,都比不過一碗最平常的麪條。”
她坐下來,吃了兩口中,滾燙的麪條順著喉嚨流進腹中,像熱浴般滋潤了五臟六腑。她還真是餓了。
這頓飯本就吃的有些晚了,兩人都吃的很滿足,直到碗已見底,楚仕軒才舒服的推開的碗筷,看著她漂亮的臉色,暖暖的紅潤,纔開口解釋道,“大衛(wèi)是一個不輕易放棄的人,若不能擊敗他最引以爲驕傲的東西,便不能讓他妥協(xié)。”
他盯著她嫣紅的脣瓣,燙紅的更加嬌豔,目光中那抹馴不化的冷靜,像嗎啡一樣,有毒的讓人上癮。明明小鳥依人,偏偏堅韌倔傲,
他狎玩的笑道,“洛佳,其實不能怪大衛(wèi),你現(xiàn)在,真是美的有點犯規(guī)。”
簡單咬著筷子看他,有些齒冷的回了句,“男人果然都是視覺動物。”
他卻笑的爽朗,“大衛(wèi)曾經(jīng)跟我說過,你的長相併不是外國人喜歡的那種,之所以會著迷,是因爲你身上的某種氣質(zhì)。”
她困惑的想了會兒,覺得有點深奧,說實話,她從沒覺得自己有氣質(zhì)。
氣雖然消了,但簡單還是惡作劇的把那張購物清單扔給了楚仕軒,“這是你員工讓我?guī)У模阋乙黄鹑ベI。”
楚仕軒也不驚訝,認真的從頭到尾掃了一遍,還點頭稱讚道,“嗯,員工的品味還不錯,都是美國的品牌東西,至少是國內(nèi)的7-8折。”
“這你也知道?”她以爲他沒有錢的概念。
然後,當楚仕軒同樣拿出一張紙來時,她就瞬間石化了,
“這是方則宇讓我買給他‘女朋友’的。”當然這是隱晦的意思,看著她再一次被打敗的樣子,楚仕軒竟然得意起來,“這幾天等把合同簽了,我們可以在波士頓逛逛。”
簡單一下子開心起來,撿起她的購物清單,笑瞇了眼睛,“一言爲定。”
氣悶了一個晚上,終於撥開了雲(yún)霧。
楚仕軒卻不急著上樓,給他在波士頓的幾個朋友打了電話——曾經(jīng)的麻省理工學生,如今都成了商界的精英,他不是想單純的同學聚會,更無意去顯擺什麼,只是爲了大家坐下來交流交流。
雖說聚會是他張羅的,但地點卻不是他選的——其實這個年紀的同學,要麼已經(jīng)結婚,要麼已經(jīng)有了女朋友,但都是動輒年薪百萬的俊傑,自然也沾染了些這個社會的惡習。
波士頓的夜生活還是很豐富的,夜店、KTV這種地方並不少見,合不合理見仁見智,夜總會更是如此。其實選在這裡,他也沒有什麼意見,大家喝喝酒,聊聊天也未嘗不可,只是若變了性質(zhì),就不是他擅長的範疇,往往這種場合都是方則宇出面,他善於在萬花叢中流連。
包廂裡昏暗的燈光四處閃爍,幾個同學叫了一桌子的酒,起先還是聊得很正常,他也津津樂道的聽著,
“仕軒,怎麼不來波士頓發(fā)展,這裡你有人脈呀!”同學擠眉弄眼,倒不是因爲他開了自己的公司,現(xiàn)在什麼什麼總很廉價,就算沒有自己的公司,也不見得混得比他差,但同學當中,唯一一個選擇回國發(fā)展的就只有他,而奇葩的是,他的父母還都在波士頓。
楚仕軒自然聊了幾句,關於自己對中外發(fā)展的利弊,以及中國現(xiàn)在有許多技術都沒有外國的先行,把外國的經(jīng)驗引進國內(nèi),再加以改良,有很大的發(fā)展空間。
有人認同,有人搖頭,不管與否,楚仕軒都沒有上心,聽他們聊著一些商界的話題,還是他比較感興趣的。
直到,包廂的門打開,幾位身材火辣的外國妞走了進來,同時隨她們涌入的是一陣刺鼻的香味,最後都留宿在了包廂裡。
同學一看都是老手了,熟稔的跟美女打著招呼,摟摟抱抱的頻頻灌酒。楚仕軒身邊被安排了一個很漂亮很熱情的美女艾米,風塵味十足,而且中文很好,
“一看你就不是經(jīng)常來這裡地方。”她像八爪魚一樣扒在他的身上,楚仕軒稍稍用手抵了下,只微微一笑。
這女人是一雙黑色的眼睛,只頭髮是金黃色,
“你是混血兒?”他問。
艾米並不意外他會這樣問,因爲她長的五官不太像美國人,很多客人都能猜的出,“我爸爸是中國人,我媽媽是波士頓人。”她回答的很快,絲毫沒有停頓。
楚仕軒點點頭,不動聲色的喝著酒,眼神一瞥,看見坐在他旁邊的同學大手撫在小姐的背後,慢慢向下,然後像蛇一樣鑽進了她的皮質(zhì)短褲中,那小姐緊緊擁著他的腰身,半瞇著眼睛,一切都被昏黃曖昧的燈光所掩蓋。
這種情形相信他們也沒有心思再聊別的了,所以他打算離開了,否則再待下去,估計他會免費看一場活春宮。
而像這種地方,表面上高雅,來的也都是上層社會的人,不過暗地裡的勾當實則不能對外人講。
不顧同學捶胸頓足般的挽留,他客氣了幾句,只說明天還有重要的事情,在一片惋惜聲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