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廢物有個廢物的樣子，別用你的狗眼看我們！”

“老老實實把池臺子擦乾淨！等著往聖水池裡放丹藥呢！”

“喂喂，叫你快點沒聽到啊？”

一羣少年一色藍白相間的短衣，黑麻束腿，落落英姿，卻是一個個面帶譏諷，語氣不屑，舉手投足之間，盡是傷人態度。

其中一個走出來，正走到一方五丈見方有餘的水池子邊上，擡腿衝著前面一道人影，毫不留情踢打過去：“我說，謝瑯琊你是豬嗎？動作這麼慢！”

謝瑯琊當即一個前趴，側臉著地，著實蹭掉一塊皮去，開了血痕，回首默默看了打人者一眼。

那一眼，眼白極冷，鮮紅瞳色幽深，彷彿黏稠凝結的鮮血，兩灘粘在眼眶裡。

打人者打了個激靈，凝起眉眼，又一腳照著側臉踹過去：“叫你看！”

謝瑯琊又被踹倒，手背擦了擦臉上的足印，握緊了手裡的擦布。

鬨笑聲中，人羣七嘴八舌起鬨：“得了得了，你打一個廢物不怕髒了手啊？”

“哼！”打人者嫌惡地拍拍手，盛氣凌人一揮手，指了一圈這片幽冷洞天，天頂十丈開外，鐘乳石林林懸浮，空曠幽靜，“要不是你還能勉強做點體力活，你以爲這聖水池你進的來？不怕爛了你的手腳！”

“哎哎，子洛師兄！”人羣忽地又起一波亂叫：“小心！”

子洛一轉頭，剛要呵斥“叫什麼叫”，忽見一道小小黑影衝著自己胡亂跑過來，沒等看清，小腿便被撞了，接著便是一陣亂蹭亂撓。

“這什麼東西？！”子洛大驚，一面跳腳躲避，一面順勢踹了謝瑯琊好幾腳，“死起來！把這東西給我弄開！”

“汪汪！”

聽見細微狗吠，少年們面面相覷：“哪兒來的小狗？哎呀，肯定是剛纔咱們進聖水池，疏漏沒看，這畜生跟進來了！”

“那還得了！導師們知道了，咱們得扒一層皮！”

“趕緊把這畜生弄出去！”子洛蠻橫大吼。

那隻髒兮兮的小狗異常慌亂，彷彿發了瘋癲，一刻不停，亂叫亂撞，竟是一時抓不住。

少年們搶上來，不由分說，七手八腳揪起小狗，動作粗魯，已聽見幾聲骨頭擰動的聲音。

“弄死得了！”子洛一把掐住那瘋了般亂動的小狗，高高一揚手臂，這一摔，肯定摔個稀爛。

此時，有人一把抱住他的腰，拉住動作。

“別扔……它會死的。”謝瑯琊擡起還帶著腳印的臉，冷冷道。

子洛一回頭，看見那雙彷彿腐爛一般顏色詭異的紅瞳，一股冷氣從頭到腳跑了一遍，一手肘把人狠狠撞開：“敢用你的髒手碰我！”

“嗚嗚……”小狗在掐住脖子的鉗制下，發出可憐的嗚咽。

謝瑯琊擦擦脣角劃破的口子：“你不是要我把它弄開嗎？那就給我。”

“喏，這個一點真氣都沒有的廢物小子，就是這張嘴厲害……”

“就是啊，一說話就感覺有涼氣在身上鑽來鑽去……”

在人羣竊竊私語中，子洛一皺眉頭，畢竟這麼多人都要叫自己師兄，真下手摔死一條狗，也不是什麼英雄事：“哼……好啊，爛人配瘋狗！給你！”

說著，他將小狗劈頭朝謝瑯琊摔去，正砸中他的臉。

謝瑯琊向後一仰，呸了一口細碎粘在脣上的狗毛，伸手把半死不活的髒兮兮的小狗抱起來，喃喃道：“欺負一隻狗算什麼……”

“你說什麼？！”子洛冷笑一聲，一巴掌扇向謝瑯琊後腦，幾乎把他脖子反擰過去，“等你至少能用真氣凝結了蓮花，登上你這輩子也上不去的修煉大堂，再跟我嚼舌頭吧！”

此時，彷彿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鐘聲。

“走了走了！”

“打召集鍾了！”

這是召集修煉的鐘聲，少年們一擁而散。

謝瑯琊一身狼藉坐在冰冷地面上，修煉，跟他沒關係。

子洛也走了，扔下一句“趕緊用你的髒手擦完池臺子！”

謝瑯琊在頭頂林林鐘乳石投下的密集陰影中坐了一會兒，撐起被踹得到處痠痛的身子，微微張開臂彎，看著瑟瑟一團的小狗。

他側耳聽了一下那半死不活的嗚咽聲，喃喃道：“活不成了。”

放下手裡的擦布，謝瑯琊想先把這小東西送出去，找個樹下，挖個土坑埋了。

“刺啦——”

剛走了一步，謝瑯琊停了下來，看向懷中微微顫抖的小狗。

“刺啦啦——”

沒錯，是它身體裡傳出來的聲音。

謝瑯琊凝起沾著腳印灰泥的劍眉，就這一皺眉的功夫，聲音驟然擴大了。

小狗微微的顫抖，幅度一波波增大，很快變成了劇烈的蠕動。

它小小的身體裡，好像有很多巨大的氣泡，高高漲起來，彷彿煮沸的水般噼裡啪啦響個不停。

“嗯？！”謝瑯琊腐爛似的紅瞳裡現出些許驚慌，胡亂四下轉轉頭，便一拋手想把這玩意扔出去。

“咕嚕咕嚕——”

是小狗那狂亂蠕動著大氣泡的身體發出的黏膩水聲。

“刺啦刺啦——”

是什麼尖銳的東西不停刮擦的令人牙酸的噪音。

令人恐懼的噪音在空曠的聖水池洞天裡，擴大盤旋，震耳欲聾。

謝瑯琊把小狗丟了出去，用力地。

他的紅瞳驚恐地睜大，瞳心映出一圈混亂的影子。

“撕拉——”

被扔出去的瞬間，小狗的頭猛地一轉，脖子撕裂，拉長成一長條顫抖的暗紅色筋肉。

半空中拐了個彎，狗頭的形狀依稀可見，直衝謝瑯琊而來。

“咔嚓——”

狗頭張開了兩半鋸刀似的血盆大口，筋肉在空中扯碎成千萬片黏稠的雨點，噼裡啪啦將謝瑯琊的身體染成暗紅。

它閃電似地衝下來。

咬住了謝瑯琊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