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做什麼?”
遇到一個下坡,盡是冰雪,她扶著牆壁慢慢滑下去,心裡還繼續跟鏡子搭話。
她確實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些什麼,宮主一死,好像這段時間她做的一切都沒了意義。她知道自己還有許多事要做,卻不知道最該做的是什麼。
既然鏡子提起了話頭,想必是有很好的建議。
“,沒救了沒救了,不知道就算了!別跟我說話!”鏡子憤憤道,隨後賭氣般的不說話了。
蕭玉璃一頭霧水,不知道它又在發什麼脾氣,好像鏡子一貫喜歡跟她嘮嗑,今天怎麼像是不願久談,草草結束了話題?
這時,眼前豁然開朗,他們走到了迄今爲止最大的一個冰室。
“好寬闊啊。”蕭玉璃不由得驚奇。
透過重重冰層,遙遠的光照耀下來,冰室瀰漫著溫柔的光亮,如夜中螢火,那麼輕柔,連風的聲音都消失無蹤。
“娘……?”
蕭玉璃環視一週,看到在這巨大冰室的正中央,有一個通天徹地的冰柱,宛如飛流直下三千尺的銀河瀑布。在這瀑布冰川的正中央,可不正是蕭雨荷靜坐在那裡!
蕭玉璃一陣疾行,走到冰川前,隔著厚厚的冰層,望著孃親。
孃親還是如在仙宮塔所見一般安詳沉睡,不會對她的聲音有任何迴應。唯一有所分別的是,此時有這冰的阻擋,蕭玉璃已經觸碰不到她了。
看到孃親“安好”,蕭玉璃理應感到欣慰。可她卻沒有這樣的心情,反而覺得心頭沉甸甸的,有很多話想對孃親傾訴。
桐姨與她並肩而立,同樣望著冰川中的蕭雨荷:“雨荷小姐失去了靈魂,就算有奇蹟,她也不可能再甦醒了。然而妙法自然,這世界中有著太多看似不可能的事,只要希望,就不存在絕望。”
她安慰蕭玉璃,卻說得蕭玉璃鼻子一酸,千言萬語不知何起。
歐陽月白站得遠,寂寥的望著遠方,忽而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眼神哀默。
這裡是宮主的埋骨之地,那麼他自己呢?是不是也該爲自己選一個好的歸所?
斯人已去,墳墓不過是給生者的寄託,再多的哀悼都沒有意義。
他竟也情不自禁的想到自己的後事,會爲這些而感傷,是被沉重的氣氛感染了麼?
不過,也該想想了。距離那一天,應該很近很近了……
他從未有過如此清晰的預感,或許是太久沒有感覺過這般徹骨的冰寒。這一刻,他有種恍如凡人的真實感。
仙者無心,紅塵多情。
當他選擇墜入紅塵的那一刻,便早已不再是昔日的仙人了。就這樣作爲一個凡人死去,也許是不錯的結局。
他垂著頭,靜靜閉上眼睛,身體向後微仰,後面是寒冷的冰壁。
“月白!”
忽然蕭玉璃的聲音在耳旁炸響,他睜眼,見到她關切的臉在眼前無限放大,不知她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月白,你的手好涼!”她捧著他的手,只覺像冰一樣涼,擔心得不得了。
手……?
歐陽月白視線往下移,看到她正小心翼翼的摩挲著他的手背,可他卻完全沒有知覺,已經冷得麻木無感了。
桐姨說道:“玉璃小姐,你速速帶歐陽公子離開這裡,可回到石峽口的屋舍休養,那裡還算溫暖些。這裡的事就交給我吧。”
“嗯,桐姨,麻煩你了。”
蕭玉璃本意是要幫她一同安葬宮主,畢竟這裡的冰常年不化,十分堅硬,她們方纔選好了位置,可蕭玉璃卻注意到歐陽月白狀況不佳,只得改變計劃,先帶他出去再說。
她扶著歐陽月白,輕聲說道:“你還能走嗎?”
“嗯……”他的表情像是快睡著了,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依靠著她的身體,像是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她肩上。
蕭玉璃趕忙取出一塊完整的靈石,貼上火符,塞在他懷中,希望這樣能稍微讓他好過些。
火符不能直接貼在人身上,控制不好的話極容易燙傷燒傷,而靈石也不是很好的載體,更何況蕭玉璃身上的符也不是太多。
用靈符來取暖什麼的,本就是一種奢侈到不能再奢侈的行爲。
冰路難行,蕭玉璃又急不可耐,索性拿出利劍,一手扶住他,一手用利劍破冰而行,穩住身體以免失足滑倒。
出了這一條長長的冰川甬道之後,便是開闊的石峽大道。
“月白?月白?”她一路都在與他說話,可當出了冰牆後,他就不再回應。
睡著了?還是……?
這麼冷的地方,可不能睡啊!
她急不可耐的運起踏風靴,飛速離開冰川之地,回到了石峽口的石屋。
方纔在石屋換過衣裳,知道方位。她踢開石屋門扉,費力的將他搬到石牀上。
“可惡,早知道剛纔來的時候就提前生火好了。”她東張西望,屋子可抵擋風雪,但並不溫暖。
火爐就在石牀旁邊不遠,但屋內放置的乾柴大多溼冷,一摸就知道,這一時半刻生不起來旺火。
她心浮氣躁,哪還有絲毫平日的平和心境?可以說是從未有過的急躁,此刻再去找乾柴顯然太慢了!
青冥化靈戒中的東西雖然應有盡有,但乾柴這等東西卻是沒有的,她隨手丟出數件衣物,盡皆上等布料,此時卻充當了柴火。
火堆逐漸旺盛起來,她翻回頭去看歐陽月白,覺得他的身體還是冰涼得很。
“月白,你覺得怎麼樣了?”她牢牢抓著他的手,火符靈石起了作用,至少不像方纔那麼冰涼了。
歐陽月白亦甦醒過來,輕聲道:“抱歉……讓你擔心了……”
她眼睛溼了,斥責道:“傻瓜,你若是不舒服,就不該逞強,早跟我說不就好了?”
仔細想想,她其實也有所察覺,知道他狀態不佳,但因沉浸在悲傷中,一時忽略,哪想到這個傻瓜居然逞強到這等地步。
又不是小孩子,還不懂得照顧自己麼?
他似笑非笑的說道:“我只是……好久沒有感覺過這麼冷,有點入神……”
她怔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