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予安出去買菜時,順便去藥店買了棉籤,所以我心裡隱隱期待地場景沒有了。
他扶著我的下巴,仔細(xì)把藥膏塗在我的傷處。這一次的藥膏似乎換過了,塗上去沒有什麼太大反應(yīng),溫溫柔柔地覆蓋著傷口,透著淡淡的苦澀,疼意慢慢就減退了。
才塗了藥膏我只能僵著舌頭問道:“予安……這次的藥膏效果好像更好了?”
鄭予安把擰好的藥膏盒攤在我面前:“上午那個是急救用的,這一盒是我去醫(yī)院買的,賣了幾十年的老藥,效果很好。你抹兩天應(yīng)該就能好了。”
他掌心裡的藥膏和上午顧晨城給我的一模一樣。普通藥店裡全是精緻包裝的高利潤藥品,這樣包裝簡陋但是效果好得出奇的產(chǎn)品幾乎難覓蹤跡,他們卻不約而同地把這支難覓蹤跡的藥膏送到了我面前,這大約就是“在乎”吧。
我把兩盒藥膏並排擺在藥櫃裡,看了又看才關(guān)上櫃門。
鄭予安看了看時間,對我道:“我要去公司一趟,下午五點(diǎn)過來,你不要亂跑。”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順手把家裡的備用鑰匙交給他:“我下午一直在書房,可能聽不見門鈴,這是我家鑰匙。”
鄭予安的目光閃了閃,伸手接過鑰匙:“行,我走了。”
目送鄭予安離開之後,我才把大門重新關(guān)上。靠在門後,我忍不住揉了揉臉:剛纔鄭予安明明只是用棉籤給我擦藥,可是我還是止不住地臉紅了。因爲(wèi)他替我擦藥時的眼神很專注,像是在修補(bǔ)什麼珍貴的藝術(shù)孤品,這樣認(rèn)真柔情的予安,我怎麼可能不喜歡呢?
我甩了甩頭,把那些綺念全都甩出腦袋,悶頭躲進(jìn)書房處理起工作上的事務(wù)。工作室接了幾單工廠的生意,這是我們在時尚圈的第一炮,必須打得響亮!
臨近傍晚的時候,我的手機(jī)又響了,我的注意力全在設(shè)計(jì)圖上,看也沒看就直接接起了電話:“喂?”
“月月,是我。”黃茵那帶著滄桑的聲音從手機(jī)功放傳了出來。
“啪——”剛削好的筆尖突然斷掉了,在圖紙上留下了一個難看的黑色疤痕。我皺了皺眉,一面另換一張圖紙一面對黃茵說道:“這是你的手機(jī)?”
“沒有……”黃茵還是那般帶了一絲怯意地說道:“林小姐收走了我的手機(jī)。”
我挑了挑眉,迅速抓到了她的漏洞:“你現(xiàn)在用的誰的電話呢?”
林昕蓉不想讓鄭予安接觸到黃茵,對通訊工具的掌控肯定是十分謹(jǐn)慎的,怎麼可能給她機(jī)會摸到電話呢?
“……林小姐安排我住在賓館……我給了保潔一百塊,她把手機(jī)借給我了。”
“……”我不知道她說的方式實(shí)際操作起來是否可行,不過目前聽著還不算漏洞。我一面畫圖,一面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你連和人自由溝通的權(quán)力都被剝奪了,你還認(rèn)爲(wèi)林昕蓉是好人?”你這謊撒的前後都矛盾了,還指望我相信麼?
“……月月,”黃茵的語氣又弱了幾分:“林小姐之前說是怕有記者找到我時我會說錯話……直到昨晚我找她要電話,想和你聯(lián)繫,我才知道她不是個好人……月月,對不起,媽媽關(guān)心則亂,做了錯事……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她用這樣示弱的語氣和我說話,搞得好像我欺壓她一般。我心裡更加煩躁:“你關(guān)心則亂?我昨天說過讓你別再折騰,你爲(wèi)什麼不聽?你要是關(guān)心我,幹嘛還要繼續(xù)接受採訪?”
“月月……媽媽錯了。”黃茵解釋道:“昨天的訪談是林小姐安排的,我本來想走,可是她不讓我走,說什麼已經(jīng)簽了合約……不過我昨天並沒有說什麼對你不利的話,真的,月月你相信媽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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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有原諒她,她卻一口一個媽媽、月月,我聽得心煩意亂,忍不住打斷她:“黃女士,你沒有養(yǎng)我教我,所以沒資格當(dāng)我媽,明白嗎?”
“月月,我……”
“別我了。”壞人老了是老壞人,壞人死了是死壞人,她的蒼老憔悴不是我可以寬容她的理由。我粗暴地問道:“你打這個電話想說什麼?”
“……月月,我想問問……鄭予安真的沒有那個……過你嗎?”
“沒有。”我挑了挑眉,覺得她這個問題很沒有價值:“問完了麼?問完我掛了。”
“月月——”黃茵欲言又止:“既然你沒事,我想回老家去……林小姐不讓我走,你可以幫幫我嗎?”
“……”她的語氣很真,聽著不像假話。我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道:“我?guī)湍惆才帕藌省的醫(yī)院,你願意的話我可以送你過去。”
人類以爲(wèi)戰(zhàn)勝了大自然,其實(shí)我們什麼也戰(zhàn)勝不了。就連這些小小的病毒,我們都沒都沒能戰(zhàn)勝幾個。艾滋到目前沒有有效治療手段,送她去醫(yī)院也只是換個舒服專業(yè)點(diǎn)的地方等死而已。
“不用了……不用了。”黃茵拘謹(jǐn)?shù)鼐芙^道:“月月……我本來是想補(bǔ)償你的,結(jié)果給你惹出這麼大的麻煩……醫(yī)院也治不好我的病,你讓我回去吧……別讓我這樣的媽媽丟了你的臉……”
如果黃茵大模大樣地接受我的提議,我也許會更堅(jiān)定地反感她。可是她現(xiàn)在對我的態(tài)度這樣小心翼翼,我反而沒辦法再恨她了。我僵著嗓子道:“治不好,也好過你在家等死。只要你不到處亂蹦躂嚷嚷,我沒什麼好丟臉的。”
“……那好吧……”黃茵唯唯諾諾地應(yīng)了,又追著問了一句:“月月……那家醫(yī)院貴麼?”
“貴不貴不用你操心。”我沒好氣地回道:“你從林昕蓉那裡掙的錢自己留著吧,醫(yī)院的錢我來付就行了。”
“你的錢也不是大風(fēng)颳來的……你一個女孩子,手裡多留點(diǎn)錢,也好有點(diǎn)底氣不是?”
黃茵這樣碎碎的嘮叨讓我晃然間有了錯覺,覺得她真的是個尋常的嘮叨母親。我搖了搖頭:黃茵她不是合格的母親,我也不是被她捧在手心疼愛的女兒:“行了,你別再說了。”
我頓了頓又道:“既然你想走,就別再配合林昕蓉了,我會去找她的。”
掛斷電話之後,我捏著手機(jī)想了想,還是撥給了林昕蓉。
“呵呵,聽說你得了大獎,恭喜了啊。”林昕蓉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討厭。
她的段位比我高,鬧到這樣的地步還能這樣氣定神閒。我卻是做不到了:“……林昕蓉,多少錢你才肯放黃茵?”
“小月兒想媽媽了麼?”林昕蓉笑了:“我替你把媽媽找了回來,你要怎麼謝謝我呢?”
“她不是我媽。”我飛快地說道:“你要是現(xiàn)在把她放了,我可以給你十萬辛苦費(fèi)。反正黃茵不配合你,你搞那些事也沒用,甚至她可以告你非法拘禁,到時候你連十萬都沒有了。”
“呵呵,我辛辛苦苦替你找回媽媽了,你覺得我只想要十萬?”林昕蓉的笑聲似乎有些發(fā)狂:“鄭新月,我告訴你。鄭予安讓我不好過,我就讓他最心愛的女人不好過。你知道我要做什麼嗎?”
她的聲音像是從深井裡爬出來的女鬼,帶著一股陰氣,聽得我背後的寒毛都立起來了,我不由自主地跟著她問道:“你想做什麼?”
“你想要媽媽?快遞給你怎麼樣?”
我確定,林昕蓉已經(jīng)瘋了。我舉著電話遲遲不敢說話,生怕一句話不對就惹得她真的把黃茵給殺了。
“鄭新月,你想要媽媽?把鄭予安的公司給我。”
看來她瘋的很徹底,居然提出這樣荒唐的要求。我平靜地回答道:“這不可能。”
“呵呵,所以沒得談。”“嘟——嘟——嘟——嘟——”沒等我開口,剩下的就只有忙音了。
我舉著電話有些緩不過神來,距離上次見到林昕蓉已經(jīng)是很久了,她的狀態(tài)變化很大,是因爲(wèi)之前她爸爸被氣死的事嗎?
“月月?”鄭予安突然敲響了書房的門。
“來了。”我看了眼手機(jī),不知不覺已經(jīng)五點(diǎn)了,我趕緊收拾好桌子走出書房。
房間裡開了空調(diào),鄭予安把外套脫掉了,只穿著裡面的白襯衫,袖子挽在手肘上露出肌肉分明的麥色小臂。他正在切菜,隨著刀子的起落,小臂上的肌肉也跟著一跳一跳的。我從來不知道男人做菜的時候也能這麼性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沒話找話道:“予安,你下班了啊?”
鄭予安擡頭看了看我,問道:“月月,你剛纔在打電話?”
我剛纔情緒很激動,大約忘記控制音量了。我瞞不過去只好點(diǎn)頭:“嗯。”
“和誰?”
“……”在鄭予安面前我似乎藏不住秘密,他稍稍多看我兩眼我就立刻交代了真相:“林昕蓉。”
他瞇了瞇眼睛,盯著我問道:“她打給你的?”
“我打給她的。”
他手裡的動作停了下來:“是和黃茵有關(guān)嗎?”
鄭予安就是鄭予安,我心裡有點(diǎn)什麼事都瞞不住他。我垂著眼睛盯著腳尖道:“黃茵打電話給我,說她想走,林昕蓉不讓。”
“所以你就打電話給林昕蓉讓她放人?”
“……是。”
“結(jié)果呢?”
“林昕蓉不同意。”我不想一直被他帶著節(jié)奏跑,咬了咬脣乾脆先開口道:“予安,你能幫我把黃茵送去z省嗎?”
“可以。”鄭予安重新捏著刀切起菜來,和十年前的笨拙相比,他現(xiàn)在的刀工已經(jīng)十分厲害,雪白的刀刃在他手下不斷跳躍,吐出一片片整齊的薑片。他繼續(xù)說道:“前提是你不要再和黃茵接觸,如果她主動找你,你就要主動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