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中校先生
夜晚十一點樓下才響起了熟悉的停車聲,樑和窩沙發上凝神聽著樓下的聲響,不一會兒就聽見從玄關處傳來的開門聲,她放下手中的抱枕探出頭望了一望,正好看見某進門的側影,恰好此時,他一個轉身,樑和來不及收回目光,四目頓時相對。
“還不睡覺?”顧淮寧微皺了眉頭,換了鞋跨入客廳。
樑和剛想開口說話,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兒,“喝酒了?”
“嗯。”顧淮寧挨著沙發坐下,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昏暗的壁燈也遮不住眉宇間的疲倦。
樑和坐一旁看了一會兒,末了伸出手,替他解開了內裡襯衣的第一顆鈕釦,見他眉頭稍稍緩了一下,剛想撤回,就被某伸了手臂鎖住了腰,她還來不及掙扎,某已經將頭輕輕地壓了她的肩膀上。這樣的動作讓樑和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低聲問他,“怎麼喝這麼多?”
“沒事,陪二叔見了幾個老戰友。”?他壓低聲音回了一句,聲線卻繃得有些緊,他的胃不好,飲酒之後更是容易澀澀地疼。
輕揉胃部的工作被樑和察覺,“給調杯蜂蜜水吧,暖暖胃醒醒酒。”
肩膀上的壓力驟然消失,她一個側頭,恰好看見某睜開眼睛,純粹的黑色瞳仁帶著點兒慵懶和疲倦。顧淮寧稍稍拉開兩的距離,凝視她片刻,點了點頭。
果然,一杯溫潤的蜜水入腹,他感覺舒服了一些,微微喟嘆一聲,看向坐沙發上的樑和,皺了皺眉,“去休息吧,緩一會兒就好。”
樑和唔了一聲,走到房門口的時候忽然轉過身來,輕聲問道,“最近沒什麼事吧?”
她問的小心翼翼,某聽了嘴角勾出一個笑,“沒事兒,睡覺去吧。”順勢將頭枕沙發背上,用手揉了揉抽疼的額頭,心裡忍不住低咒,軍區裡一幫老傢伙果然養尊處優了太久,喝起酒來毫不含糊,若不是二叔圓場,恐怕他今天得灌醉了才能回來。不過好,正經事是辦成了。
樑和佇立原地看了他許久,結婚以來那麼長時間,她所知道的他唯一喝酒的一次,就是婚宴上了吧,他酒品極好,那日喝了那麼多面色也不改,不像她,喝一點兒酒就能吐得肝腸寸斷的。像今天這樣喝這麼多酒,難道是事情還沒有解決麼?她想一下子問個清楚,可是又怕擾了他休息,落寞一笑,決定明天再說。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看了眼睡夢中還緊縮著眉頭的某,稍微晃了一會兒神,溜到廚房去準備早飯。這幾天她閒著沒事的時候跟樓下的任嫂學了幾手,任嫂是南方,做得一手清淡的好菜,她和顧淮寧口味都不重,吃起來也算是正好。
任嫂一邊教她還一邊打趣她家顧淮寧可有福氣了,討了個這麼乖巧顧家的媳婦兒,她聽了心裡也免不了要心虛。她不能爲他分擔其他,如今要是連這些簡單的家事都幹不了,也未免太無能了些。
樑和嘆口氣,把調好的菜裝盤,忽然門鈴響了起來,她小跑著去開門,來讓她吃了一驚,半晌,才恭恭敬敬地讓道讓進門。
“起這麼早啊?看來還沒打擾們。”來的聲音雄渾低厚,正是顧老爺子。
樑和一陣臉紅,這老爺子一大早就來調侃,“爸來這麼早沒吃飯吧,做了一些,您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嚐嚐吧。”老爺子吃慣了張嫂做的菜,再來嘗她的估計會是一種折磨。
顧老爺子卻絲毫不乎,一掃那簡單的飯食,答應了。
顧淮寧起牀之後看見坐自家飯桌上的老爺子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頭,迅速利索地洗漱好也落座吃飯,兩對坐,樑和一個夾中間,有點擔心自己會消化不良。
趁著某姑娘廚房忙活的時候,顧淮寧取出兩片胃藥灌水服下。顧老爺子旁看見了,不甚贊同地搖了搖頭。
“昨天喝多了?”
某答得淡定,“有求於,不灌也不行,誰讓您老不肯出面。”
老爺子臉色黑了幾番,“準備後天回家,媽說再不回去年都過了,們兩個是什麼想法?”
某淺笑,原來老頭子一大早登門拜訪就是爲了這點事兒,他又喝了一口水,淡淡地說道,“今年是老張過世後頭一年,不能留她們兩清冷地過年。”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回去了。老爺子不說話,只是鬍鬚稍稍動了動,似是笑,這小子的藉口找的好啊,好到他想反駁也反駁不了,部隊裡關照幹部遺屬是不錯,但逢年過節的總有來慰問,不差這小子一個。可偏偏一提老張,他就沒法兒反對了。
老爺子想了想,哼了一聲又說,“這麼些年,淮清淮越不著家,這個最招媽疼的也不知道回家。”
“您二老不都習慣了麼。”顧淮寧不鹹不淡地應著,視線落某姑娘的身上,只見她正就著清水洗手,認真的模樣讓他看得有些入神。
顧老爺子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一目瞭然,“知道是忌諱媽對和和做的一些事情,雖然有些過,但到底還是爲了們好。不要總是任性,家還是要回的。”
顧淮寧笑了笑,淡淡地說了一聲知道了,算是回答。
其實他看來,這裡也沒什麼不好的,最起碼她不用回家應付那麼多,那麼多事。像這樣安安靜靜地廚房忙碌的樣子,他一個欣賞就好,不用拿回家讓一羣檢驗。
等樑和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兩已經談攏,老爺子披上外套準備離開,臨走前一句話說的意味深長,“這次又敗興而歸了,媽下的指標一個也沒完成。”說著指了指顧淮寧,“小子也是護犢的厲害。”
某笑得混不意,樑和卻低下了腦袋,有些茫茫然的,站玄關許久,直到手裡被塞進一個毛絨絨的圍巾,才醒過神來。
“怎麼?”
顧淮寧刮刮她的鼻子,“趁今天還有空,帶去一個地方。”
她握緊手中的圍巾,“幹什麼去?”
“揭秘。”
一路上天氣不錯,昨天下的那點兒雪早就化了。樑和坐副駕上,透過後視鏡看見某的微微上揚的嘴角,看似表情不錯。是事情都解決了麼?她側過身,讓自己努力不去想。
聽某的語氣,她以爲他要帶自己去的地方有多神秘,可是眼前一派熟悉的京山景色讓她有些哭笑不得,鬱悶了半天,回頭瞪了某一眼。而顧淮寧卻只是眉眼含笑,握住了她的手。
“就是帶來這種地方揭秘啊?”
“京山很大的,只去過葉宅和部隊,還有很多地方沒到過。”
她聽他這麼一說,便放棄抱怨跟著他一起向裡走。
京山一帶因爲有部隊駐守,所以不能隨意開發成旅遊區,很多地方都保留著原有的樣貌,與其他山相比,它最大的特色就是山路暢通好走,既然下了雪也不覺得泥濘,走其中嗅著清新的味道,樑和的心情稍稍有些放鬆。
他握著她的手一直沒鬆開,“高三那年第一次來京山,那時候這一帶還沒修的這麼好,差點兒迷了路。”
“爲什麼要當兵?”
她輕問出口,良久才聽到他的回答
“記不記得問過林珂?”
樑和默然,不僅記得,還印象深刻。那麼一出烏龍,怎麼可能輕易忘記。某也是瞭然一笑,揉了揉她的腦袋繼續說道,“高三的時候跟林珂,乾和一個班。那時候們幾個關係不錯,上學放學總是一起。”
“那時候二哥剛當兵,不常回家,但是每次回來,總是要帶許多東西送給媽還有林珂,其實那時候就知道二哥喜歡林珂。”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樑和能夠感覺到他握住她的手收緊,心不由得一提,直到他再度開口時,才又鬆了幾分,“不過,也知道,林珂喜歡,這件事情其實一直都清楚,不過從來沒有點破而已。”
她撅撅嘴,“就擅長這個。”
話中指責之意非常明顯,顧淮寧思忖片刻,繼續說道,“其實很不擅長處理別對的喜歡,尤其是還涉及到三個。”不論是誰先抽離而出,都是一番難以避免的掙扎。
“所以就逃去當兵了?”某姑娘咋舌,覺得不可置信。
某瞥她一眼,“可以不用逃這個字。”
好吧,就算某當年當了逃兵,卻依然氣場強大。樑和縮縮脖子,認真聽他說。
“當時是陸時雨陪一起去的,她老家瀋陽,可是一直C市上的學,跟同班。當時走的很匆忙,機場的時候看見她的時候是有些驚訝的,可是知道麼,那時候拒絕不了,因爲當時總覺得,有一個能夠陪一起去做這件事,就能證明這件事是正確的。”笑了笑,他又說,“可能是因爲這個,所以時雨她總是覺得,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是喜歡過她的。”
他當時的心情樑和隱隱約約懂得,兩個結伴而行,總好過一個踽踽獨行。就好像一開始要結婚的他們,領完結婚證她唯一的想法就是,還好自己不是一個了。那種感覺對於她來說,可怕的不願意再去回想半分。
“後來二哥結婚,沒去參加他們的婚禮,直到林珂懷孕,住進醫院待產的時候纔去看她,再後來,她就難產去世了。”
顧淮寧語罷,兩之間一陣沉默。樑和握了握他的手,似是要將他從過去的記憶裡喚回,某笑了笑,反握住她的手。
“林珂剛去世那段時間二哥幾乎不跟說話,後來才終於告訴,之前時雨來看望過林珂,兩說了一會兒話,自她走後林珂就再也沒好過。她一直有產前抑鬱癥,一度威脅胎兒的生命,那時候二哥已經不抱希望,沒成想,到後來,留下的是孩子,走的是大。”
樑和緘默,她可以想象兩個同樣深愛著這個男的女面對面時的場景,她們曾經是同班同學,自己最美好的年紀暗戀上一個同樣優秀的男,或許曾經暗暗較勁,只爲多得他一個注視而興奮不已。終於有一天林珂不再等他而他嫁了,而陸時雨卻一直陪了他的身邊,哪怕依舊得不到他的感情,卻可以輕易將對方擊敗。只因,她站了他的身邊。這種失敗,恐怕是林珂永遠無法承受的吧。
現呢?現站這個男身邊的是她,這個位置是他親自給予的,他親自爲她戴上了戒指,他拿走了許多屬於她的第一次,並又讓她擁有許多生命中的第一次,比如愛情,比如婚姻。她小心翼翼,步履維艱,卻始終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她除了愛,什麼都給不了他,而他呢?至今爲止,她連一句愛,都沒有聽他說過。
算起來,唯一的一句表白也只是一句“好巧。”
好巧。她默默咀嚼著這兩個字,心裡驀地泛起一絲絲苦澀,待得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她驟然回過神來,“那後來又逃到了京山?”
這個逃字讓首長的眉頭皺了一皺,拉著她向前走去,撥開一叢叢的枯木,一截墓碑露了出來,樑和忍不住想要踏過去,卻忽然被他拉住了手。她停住了步子,安靜地他身邊站好。這裡空了一大片地方,卻並不顯得荒蕪,看樣子是經常有打掃,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看上去有些眼熟,她仔細回憶,卻仍舊想不出來,好某此時開口了。
“這是林珂的墓。”
她止不住的驚訝,一側頭,卻看見他鬆開她的手,緩緩地向前面走去。因爲下雪所以墓碑上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雪,尚未來得及消透,摸上去冰涼冰涼的。
“她是B市去世的,就葬了這裡。”
她緩步走過去,靜靜凝視照片上的。難怪她只覺得眼熟卻想不起來,她只曾見過林珂十七歲時的照片,那時的她青春洋溢,嘴角都彎著幸福的笑,可是現這個照片上的女是怎樣?莊重的黑白照片,沉靜如水的容顏透著淡淡的哀愁,從前的快樂不復再見。
“有時候很佩服二哥,林珂分娩前他剛剛參加完一次軍事演習,演習很成功,還沒來得及給家裡報喜,就接到林珂難產去世的消息。”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樑和想扭過頭去看,卻被他緊握住雙手,再開口的時候語氣已恢復如初,“葬禮是二哥操辦的,動作利索地讓看不出端倪,其實知道,他心裡是難過的,不然也不會自動調到這裡,陪她那麼久。就好像邁入了囚徒困境,其他的都解脫了,刑滿釋放了,唯獨他,要面臨更長時間的心裡囚禁。一直希望,那不會是一輩子。”
樑和是有些錯愕的,她想象不到,有著那樣溫和笑容的男,會畫地爲牢囚禁自己那麼久,要說他要有什麼錯,就只能錯他太愛林珂了,連她的不愛也可以包容,許她婚姻,許她孩子,許她寵溺,現的她也只能希望,這樣的自折磨不會是一輩子,因爲他有太多的理由得到幸福了。
而身邊這個男呢,她忽然想起了什麼,擡起頭來緩緩地問:“所以,也留這裡?”
只見他輕輕一笑,笑容中的苦澀顯而易見,“沒二哥那麼偉大,不過卻只有這樣,才能稍稍平衡心中的負罪感。”
樑和聽了只覺得心裡有一塊地方,忽然疼了一下,這樣一個女啊,讓兩個男同時揹負了罪惡感。這樣執迷不悔的愛情,值得麼?她動了動嘴脣,卻終覺只輕聲問出了一句話,“現,好些了麼?”
話音剛落,她見他微側過頭來,幽深的雙眸斜望過來,她一擡頭,就可以四目相對。那雙眸子裡的靜謐讓她安心,只感覺腰間一緊,他低沉的聲音便頭頂響起,“好多了。”須臾,又問,“很可能是沒用,需要這麼長時間。”自嘲之意很明顯。
沒用麼?
這是一個逃去當兵逃到英國軍校最後拿到女王獎章的會說的話麼?有的時候她就想,如果他與她的距離,再稍微近那麼一點就好了,不用她去猜,去問,他也不會再把她當一個需要照顧的孩子,或許這樣,就會更好了
隔天顧淮寧就明顯的忙了起來,早晨五點半就起牀整理內務出門,臨走之前還不忘替她蓋好被子,囑咐她再休息一會兒。可是,怎麼睡得著?
樑和沮喪地撐著下巴,望向玄關處,又沮喪地瞥過頭來,對上張欣小姑娘一雙好奇的大眼睛。這位大頓時有種被抓包的感覺,豎起眉頭,“趕緊寫作業。”
不過這一聲沒有絲毫的威懾力,小姑娘不禁不害怕,還興致勃勃地湊近她,“樑阿姨,能叫姐姐麼?看起來比偶像劇裡的女主角沒大多少麼。”
樑和囧,還沒想好說什麼,坐一旁的林然喝了張欣一聲,小姑娘不怕她這個“姐姐”,但是懼怕林然這個母親,撅了撅嘴巴,端端正正地坐回椅子上,開始寫作業。
林然不好意思地笑笑,“這孩子這幾天看電視看多了,說話都不著調了。”
樑和笑笑,剛想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樑和慌忙接起,電話那頭是顧老爺子。她恭敬地喊了一聲爸,老爺子那頭滿意地應了一聲。
接起電話樑和纔想起來老爺子明天要走,忙亂之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倒是老爺子開口解了她的圍,“明天下午直接從機場走,淮寧工作忙,沒時間,也不要來送了。”
她一陣默然,過了一會兒才低低應道,“要送的。”
老爺子嘆一口氣,掛了電話。
總覺得這一口氣,像是嘆進了自己的心,悶悶的堵得慌。聽老爺子昨天的口氣,他這一趟,除了看望葉老之外,就是來看他們了,結果他們卻讓老爺子失望而歸,她這個做兒媳婦的,不免有點兒內疚,倒是林然,望著她嘻嘻笑。
“之前沒見過顧老爺子幾面,總以爲是個德高望重不愛笑的鐵血硬漢,沒想到,對著自己的兒子還有兒媳婦倒是關照得緊。”看她依舊苦著臉,林然安慰道,“纔來部隊沒多久,顧團不告訴,就是怕不清楚,瞎操心。”頓了頓,又笑著說道,“不過,對男也不能總是百依百順,關鍵時刻啊,還得吊吊他的心。”
偶爾折騰一下無妨,這是林然跟著張欣看泡沫劇的心得。
樑和笑笑,表情卻若有所思。折騰……麼?
湊字
作者有話要說:因爲俺個人的原因,導致衆童鞋們都得跟著重看一遍,抱歉抱歉。
前面章節無大修,只是個別部分細化了一些而已,後面的部分是爲了引出下章的折騰,怎麼折騰呢?咯咯咯,晚上再來更。
晚上還有一更,這點兒只是爲了補全前天的章節,實在是困啊,下午還有課,等俺回來了碼,俺不騙人的,~~~~(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