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中校先生
其實這個想法來得並不突然。
上午的時候他開車去市直醫院看望老戰友張政委,說起來張政委病了有近一年了,反反覆覆地總也不見好,腿腳不利索,走路很不方便,因此特意向上級打了報告,回到C市來養病。
如今見了他,顧淮寧有些不敢認。生病之前張政委是防化團有名的胖子張,見了誰都笑得像個彌勒佛似地??墒乾F看到的他已經瘦柴如骨,兩邊的顴骨襯得凸高。他沒多說,只是叫了嫂子林然出來,細問之下,才知道張政委得了尿毒癥,隔幾天就要做一次透析。
他捏緊手中的調令,一時間覺得有些荒唐,“這事兒部隊知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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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不讓說,不過軍區裡顧政委來看過幾次,其他的都瞞著?!绷秩豢此樕行┎粚?,反過來安慰,“顧團,一會兒到了老張面前且別說這個,他這幾天還嘮叨呢,說是過不了多久,就跟他對牀一樣了?!绷秩徽f著又默默垂淚。
他的視線輕輕掠過對面那張牀,自從躺那張牀的老離世之後,就再也沒有進來過別的了,是他向醫院要求的。一是爲了張政委養病,二是,那裡曾經住了一位跟某個血脈相連的。
結婚之後他又來了一次醫院,看到對面牀鋪沒有,就囑咐醫院將這間病房改爲單間,那張牀卻留了下來。那時的想法似乎很複雜,他忘不了外婆去世那段時間她哀慟的模樣,想著就算留下一點兒念想也好。雖然,這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視線忽而又一閃,他看見老張躺牀上動了動,回過神來,向林然輕聲道,“進去吧,老張醒了。嫂子放心,都知道。”
老張見了他很高興,知道他結婚了,說是本來想見見他的老婆,可是一想這醫院不是一個見客的好地方,就作罷了。顧淮寧聞言笑了笑,替他理了理被子,沒多說。老張把林然支了出去,林然有些不情願,可是看見老張拉下臉的樣子還是聽話出去了。
顧淮寧笑,“說什麼得避諱嫂子?”
老張收回目光,蒼白的臉色虛弱地笑了笑,“說起來,這病了以後,部隊裡來看過的除了之外也就顧政委了,其實也別遮掩,老早就知道們的關係了。”
顧淮寧笑了笑,讓他繼續說。
“這身體清楚,顧政委也清楚。上面給了最好的待遇,說是部隊給林然他們母女倆弄了一個團職房,部隊裡還把閨女撫養到十八歲,也算是放心了?!?
顧淮寧聽了皺了皺眉,“老張,別瞎說?!?
老張擺擺手,標誌性的笑容又露了出來,“得啦,不是說了給添堵的。是想說,到時候她們母女去了京山,還得託多照顧,最好把那媳婦兒也弄過去,也省的她一個家孤單了。咱們當兵的,成年離家外,最對不住的,莫過於等家裡的?!?
入冬已久,窗外淺粉色的六瓣梅花開得正好,他望了一會兒,收回了視線,輕聲答了句好。
——
他從記憶裡回過神,看了看面前這個姑娘,淚還沒幹,低著頭站那裡,似乎是發呆。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沉聲說,“不想辭職就算了,不會強迫。”
說著轉身去放酒杯,襯衣卻忽然被她一拉,一轉身,對上她略帶慌張的眼眸,被水泡過,亮亮的泛著明光。
“不是,不想辭職?!笨捱^的聲音有些甕聲甕氣,樑和吸了吸鼻子,擡起頭,看著顧淮寧,“只是,媽媽不會同意?!?
他聽了想了想,又緩緩開口,“跟媽說,不用擔心。”
事情是這麼簡單就可以解決的麼?她頹然地低下頭,聲音不由得帶點沮喪,“媽一直想讓回C市,怎麼可能會同意”擡起頭來,她盯著他正擦杯子的背影,輕聲問,“願意回來麼?”
他頓了一頓,沒扭過頭來,只是稍稍一偏,“這是媽的意思?”
“嗯?!?
咔嚓一聲杯子被放回原處,顧淮寧轉過身來箍住她的肩膀,壓低聲音問,“是不是,答應了媽什麼?”
樑和被他銳利的雙目一看,頓時有些亂,開口時有些結巴,“,能答應媽什麼?”
他嗤笑,“撒謊?!?
這次的揭穿真是毫不留情,她聽了立馬低下頭去,卻又很快被他用手指擡起,被迫對上他的眼睛,她的慌張無所遁形。
“媽想讓回來很多次了,沒想到,這回倒從身上下手了,說吧,她給說什麼了?”他的聲音沒聲氣兒,臉上的表情卻漸漸柔和了下來。
她真是被吃得死死的,連帶著母子兩個都躲不過麼?
樑和糾結,聲音支支吾吾:“什麼也沒說?!?
“還騙?”
她天生不會撒謊,一撒謊就會被戳穿,被戳穿了就會老老實實認個錯,或者不吱聲。只是現,她下意識地不想告訴他。他們之間已經差的太多,如果再加上一碼,她心裡那桿好不容易平衡的稱,會再次失衡。決定了之後,樑和勉強笑了一下,“那說了不要告訴媽。”
顧淮寧斜睥她一眼,她怕怕地縮了縮腦袋,“媽說,媽說,讓趕緊給她生個孫子,還說,老了身邊需要個伴兒,所以,媽怎麼會答應嘛?!?
說完之後樑和訕訕一笑,這個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扯出來的笑,卻對方面無表情的直視下,漸漸冷卻,她扯扯他的衣袖,“怎麼啦?不信?”
顧淮寧輕輕一笑,手指搭她的手腕,“怎麼不信?只不過,是後天的飛機,如果想要孫子的話,現是不是得努力?”
她驚得雙眸大睜,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他一把扣住手腕,拽著往臥室裡走。
“顧、顧淮寧,,要幹什麼?”
他沒說話,用腳關上屋門,就去脫她的衣服。她鮮少見過他失控的模樣,此刻更是被嚇得夠嗆,抓著他的肩膀不鬆開手。他的力氣太大,她推不開。衣服穿得也不多,已經被褪去了一半兒。
“顧淮寧!”她尖叫一聲,咬他的肩膀上,淚水順著臉頰啪嗒啪嗒地掉,落他的襯衣上,很快就浸透。
他稍稍一僵,隨後放下她,呼吸稍稍有一些紊亂,表情卻是沒有太大異常,他壓低聲音,“不願意,是不是?謊撒了,又不願意去圓?”
樑和趴他的肩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豆大的淚珠浸的他的肩膀一片微薄的涼意,忽然她的下巴被他輕輕地扣住,他稍稍側頭,聲音早已恢復了鎮定,“樑和,有什麼事,還不能告訴?”
這句話讓她心裡一動,隨後卻又輕輕垂下眼瞼,“聽了,會覺得討厭的。”
他愣了一下,隨即不疾不徐地說道,“那也要聽?!?
樑和仔細看入顧淮寧的眼睛,其實他的眼睛很漂亮,幽黑深邃且狹長,末端微微上挑,仿似是黑色的漩渦,總是吸引不由自主的靠近,她是被蠱惑了吧,從一開始見到,直到現不能自拔,樑和想了想,開口,尖叫過的聲音有些沙啞,“爸爸是貪污犯,怎麼辦?”
“貪污犯?”他皺眉。
“他去世三年了。他跟媽媽關係不好,但是卻特別疼,小時候回來總是要先抱抱的,真的,沒法兒相信他會是那樣的?!?
“不是說已經去世了,現爲什麼要提起?”
“媽告訴的,就連過去逮捕他的通緝令,都一併送過來了,證據確鑿。”說著她擡頭看他,“會不會有一種被騙的感覺?”
顧淮寧本來凝眉思考問題,可是被她這突然一打岔,有些哭笑不得,“爲什麼?”
她垂頭喪氣地不去看他,“本來就是啊,原來一定是以爲家世清白沒什麼親戚惹麻煩所以才決定跟結婚的,現突然發現不是這樣,連自己都有些吃不消,更何況。”
他好像,沒她說的那麼弱吧,顧團長想了想,開口道:“媽拿這個要挾?”想了想,覺得好笑,“其實這個問題的關鍵,不是乎不乎,而是?!?
樑和想了想,低頭默認。
“樑和,他已經去世了,活著的,沒必要再給他判一次罪,就這樣一直當做好爸爸記著吧,不要總是折騰自己。”想了想,又補充,“也不要那這個來折騰別。”
這麼簡單麼?那些她心裡猶豫千萬遍又自否定千萬遍的事情,爲什麼到了他這裡就變得異常簡單,總是三言兩語就能打發過去,而她甚至可以被這樣輕易地安慰?樑和訥訥地開口:“以爲,乎的?!?
他低笑一聲,扳正她的臉輕聲說:“不喜歡左顧右盼,的時間有限,想用有限的時間跟另一個過Better life,而不是用的life去找一個Better的。所以,不喜歡折騰的。,明白麼?”
Better life 。她被這個詞完美的誘惑住了,傻傻地點了點頭。
“那,願不願意跟去?”
她笑了笑,像一朵初綻的白梨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