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的怪異舉動漸漸引來了路人的圍觀，楚楚拉起了陳媽就逃回了自己的公寓，這對既熟悉又陌生的母女在痛哭和吵鬧過後，終於能好好地說一說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了。

“村裡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辮子粗又長……”當年這首人人耳熟能詳的歌曲，是陳桂蘭最大的忌諱，年幼的陳俊哲就知道，只要一聽見這首歌，他的媽媽就會流淚，就會發瘋，所以，他從來不敢唱這首歌，甚至連小聲哼哼都不敢。

峻哲很想知道媽媽爲什麼會這樣，只可惜，等到他有能力去分析這事時，這首歌和這件事，已經象大海中一顆沉沒的細沙樣，淡出了他的記憶。

陳桂蘭有多麼羨慕峻哲，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多麼希望，她也能象峻哲那樣，就這麼輕易忘記那些夢魘般的過往，讓自己的有生之年能活得輕鬆一些，然而，那些讓她難以承受的傷害，化作夜夜如約而至的魔鬼，永難擺脫。

當初陳桂蘭和蕭衛國在一起時，她的媽媽就告訴她，她一定會吃虧，“蕭衛國沒啥力氣，幹不了農活，這種城裡的病秧子，你難道打算養他一輩子？窮死你！再說，等到他回城的那天，你尋死覓活都晚了！你個死丫頭，我早晚讓你爹活剝了你的皮！”

可十六歲的陳桂蘭就這麼陷了進去，在她第一次看到蕭衛國時，她就瘋了，根本就顧不上她爹還會不會剝了她的皮，她飛蛾撲火般奉獻了她所有擁有的一切：有時是在竈房偷的幾個素餡餃子；有時是翻山越嶺採到的一把野山杏；她把自己棉襖裡的棉絮掏出來給蕭衛國做棉褲，穿一整冬的單衣也不覺得冷；她把自己好不容易養大的小狗殺了，只爲讓蕭衛國吃上一頓肉；到了最後，她獻上了她少女最爲寶貴的貞操……

純粹、熱烈、美好、象太陽一樣烤人，象月亮一樣讓人著迷，象吃不到嘴的肉一樣讓人牽腸掛肚……

陳桂蘭覺得即使把這世上所有的形容詞，用來形容她的大國，用來表述她的那份摯愛，都嫌不夠，都會讓她覺得蒼白。

那樣的感情只能出現在戲文裡，發生在夢幻中，一旦歸於現實，老天就會懲罰她，用她想都想不到的法子，很多個日子裡，陳桂蘭都在想，要是當初她爹真的剝了她的皮，那該有多好啊！

最後一次見到蕭衛國，是陳桂蘭告訴他懷孕後的十多天，那天，蕭衛國又和桂蘭爹談崩了，“三千塊錢！少一個子也不行，家裡就指著桂蘭的彩禮錢給她哥娶媳婦，養活她弟呢！”

陳桂蘭的弟弟是個傻子，她爹之所以開這麼高的價格，一是因爲陳桂蘭長得漂亮，二是想給她哥娶了媳婦後，再給她弟也買個媳婦兒，“等生了孩子出來，你弟這輩子不就有人養了？”她娘是這樣打算的。

陳桂蘭哭著將蕭衛國送出好遠，“要是不能跟了你，我就去跳河！”這不是陳桂蘭的誓言，只是她的打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