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張小探吃得那麼歡實,費輕風(fēng)心疼得要死。
“張小探,你不能白吃,我問你個問題。”
“說?!?
費輕風(fēng)不知不覺放低了聲音:“關(guān)於顧西山的事,我們經(jīng)理好像知道了?!?
張小探頭都沒擡:“所以呢?”
費輕風(fēng)皺起了眉:“明皇姐不想別人知道的,我們公司只有我知道??墒遣恢涝觞N就走漏了消息。”
“不是你走漏的就是易總自己走漏的?!?
費輕風(fēng)急了:“我纔沒有!”
張小探放下筷子:“你急什麼,我又沒說是你說的!”
“可是明皇姐也不可能啊,她自己的事,她怎麼會說出去?”
“大姐,人家又不傻,非得你們說才能知道?”
費輕風(fēng)蒙圈了:“什麼意思?”
“你想啊,顧西山說什麼了嗎?爲(wèi)什麼易總連他家門都找到了,而且對他的底細一清二楚?反過來說,爲(wèi)什麼顧西山對易總一無所知,因爲(wèi)他沒這個心,沒想過要了解一個人。你要記住,這世上有很多事,不是非得說出來才能被知道。世上無秘密,只怕有心人?!?
“有心人?”費輕風(fēng)有點迷惑,“我沒懂你的意思。你是說我們經(jīng)理嗎?”
“說了你也不懂,麻溜的,說具體怎麼回事。”張小探伸出筷子去夾肉,費輕風(fēng)搶先夾走:“不要你分析了,淨(jìng)說些雲(yún)裡霧裡的,還沒耐心!”
張小探訕訕的:“行行行,吃人家嘴軟。我問你,除了提過我的名字,在你這裡,還有沒有任何關(guān)於這件事的接觸?”
“真的沒有了,”費輕風(fēng)右手比劃著:“我,接到這個任務(wù),然後就離開工作室去找你,離開之前和經(jīng)理說了幾句話,提到了你,然後回來,把東西交給易總。沒了!再有就是幫易總搬家,可是這個過程根本沒有我們經(jīng)理的事情。”
“那就沒你的事,肯定是易總自己不小心?!?
“就是嘛”,費輕風(fēng)撅起了嘴,“我還爲(wèi)這事兒搭了車費呢,說好了給我報銷,都忘到九霄雲(yún)外了?!?
“等等,你剛剛說報銷?”張小探一激靈,“你找誰報銷的?”
“經(jīng)理啊,他負責(zé)這個的?!?
張小探眼珠一轉(zhuǎn):“你說的經(jīng)理……不會是天邊吧?”
費輕風(fēng)驚訝:“你怎麼知道?你認識我們經(jīng)理?”
張小探乾咳兩聲,搖頭:“不認識?!?
“那你怎麼知道他?”
“聽易總說的唄!”張小探不耐煩地:“哎呀,你還想不想知道風(fēng)聲是怎麼走漏的了!”
“你知道怎麼走漏的了?”
張小探擺出一副指點江山的架勢:“我給你說啊,這事兒如果換做是我,我拿到了**。我可以查到那天我們什麼時間坐的哪個車,查到我們從哪兒出發(fā)去了什麼地方。查到了地方,停車場是有監(jiān)控的,調(diào)出來,我就知道你見了什麼人。我知道你見了誰,這個人的底細我也就知道了。”
費輕風(fēng)聽得瞠目結(jié)舌:“真的嗎?”
張小探聳聳肩,再次重複他的名言:“世上無秘密,只怕有心人。”
“太可怕了,只要有心,是不是別人的祖宗八代你都能查出來?”費輕風(fēng)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一蹦三尺高,指著張小探大叫:“張小探我告訴你,你不許查我!”
張小探握住費輕風(fēng)指著他的手指:“姐姐,查人要花錢的,好多好多錢。一來我沒那個閒錢去查你,二你大活人在我面前,我?guī)致锊槟?。難道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費輕風(fēng)臉紅了,往後退一步,“當(dāng)然沒有?!?
“真沒有?那你臉紅什麼?” шшш●ttκǎ n●C 〇
“哎呀,沒有沒有!”費輕風(fēng)轉(zhuǎn)身就走。
張小探跟上去,“沒有那我可去查了??!嗯……我就查查,看看某人是不是在某個早晨……春心蕩漾!”
“你別胡說八道!”
這周是讓易明皇特別頭疼的一週。
她和飛鴻那邊談了三天,一直圍繞著項目的定製標(biāo)準(zhǔn)進行探討。最終故人心說服了飛鴻,只是,新加入的製作人還是不大配合,他提出故人心必須在一個月內(nèi)做出讓他滿意的策劃,否則原先的合約統(tǒng)統(tǒng)作廢。
易明皇揉一揉太陽穴,伸手去包裡拿鑰匙。一摸二摸,發(fā)現(xiàn)鑰匙又落在工作室了。
恰好這個時候手機響了,是天邊。
“你是不是沒有拿鑰匙?”
易明皇反問:“你還在工作室?”
“對。鑰匙我給你送過去?”
“我去拿吧?!睒堑览镫[隱傳出放音樂的聲音,她擡起頭,目光在對面的門上停留了幾秒鐘,“算了,你來送吧。我在家門口等你?!?
“好?!?
掛掉電話,易明皇就去敲了對面的門。
門裡的人看到易明皇顯得十分驚訝:“好久不見,有事嗎?”
“我忘了拿鑰匙。”
顧西山看看對門,更加吃驚:“所以呢?”
易明皇無奈地嘆口氣:“所以你能不能收留我一個小時?”
“啊,我這腦子!”顧西山一拍額頭:“請進請進!”
“星期天不休息?”易明皇看著桌上打開的電腦桌問。
“沒有別的事情,就以工作爲(wèi)樂,偶爾會聽聽音樂?!鳖櫸魃揭贿叺顾贿吇卮?,“不好意思,我這裡只有白開水?!?
“你是不是沒有談過戀愛?”
“呃,怎麼這麼說?”
“看著像。”
“這都能看出來?”顧西山不由得摸摸自己的臉:“很明顯嗎?”
易明皇笑了,“不是看臉?!?
顧西山也笑了:“那是看什麼?”
易明皇豎起三個手指:“沒談過戀愛的人長了三隻眼。”
顧西山一臉懵逼:“爲(wèi)什麼?”
“除了正常的兩隻眼,還有一隻眼,叫缺心眼?!?
顧西山哈哈大笑:“好啊你,還從來沒有人這麼拐彎抹角地罵過我,竟然說我缺心眼?”
易明皇靜靜地看著他笑,等他笑完了,又靜靜地問:“你爲(wèi)什麼不談戀愛?”
他一副仔細回想的樣子,“以前是不想談,現(xiàn)在是不敢談。害怕把握不住,又怕刻骨銘心,最怕的是兩者同時發(fā)生?!?
“我懂。越是沒愛過越是不會愛,越是不會愛越怕失去愛,越怕失去愛,就越把握不住。”易明皇聳聳肩,“確實危險?!?
“就是這樣?!鳖櫸魃近c點頭,“看來你深有體會,或者,你也沒愛過?”
易明皇沒有回答,“說說你不想談的那段時間吧,不想談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想工作,想事業(yè),想家人,想責(zé)任?!?
“你是不是還想拯救蒼生,兼濟天下?”
“哈哈,這個真沒有。”
“其實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都可以用一個詞來概括,那就是追名逐利。只不過有的人承認,有的人不承認,有的人一開始就目的明確,有的人卻喜歡給它包上各種華麗的外衣。但本質(zhì)都是一樣的。名利,是你藏都藏不住的心機?!?
顧西山有些尷尬:“你怎麼會這麼想?其實……”
“你不相信你是爲(wèi)了名利嗎?”
“我覺得不全是?!?
易明皇冷笑:“還記得女兒國嗎?”
“《西遊記》嗎?記得。”
“唐三藏曾動情於西樑女王,卻最終寧肯辜負,也誓不回頭。沒錯,他有信仰,他要取經(jīng),可是你以爲(wèi),取經(jīng)是爲(wèi)了什麼?”
“爲(wèi)了什麼?”
“西遊記裡有伏筆,就在女兒國的前一站。唐三藏看著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通天河畔,他說,世間事惟名利最重。”易明皇扭過頭去看顧西山,“看到了嗎,那纔是一代聖僧,最真實的嘴臉。他自己親口說的,似他爲(wèi)利的,捨死忘生;我弟子奉旨全忠,也只是爲(wèi)名?!?
顧西山看著易明皇的眼睛,俏皮中有一絲隱隱的憂傷。
這時易明皇的手機響了。
“你在哪兒?我到你家門口了?!?
“我馬上出來。”
顧西山把易明皇送到門口,打開門就看到天邊。
“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同事,天邊。這是我的鄰居,顧西山。”
“你好?!碧爝吷斐鍪?,眼神中隱隱透出警惕。
“易總,你的鑰匙?!?
顧西山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謝謝?!币酌骰兽D(zhuǎn)向顧西山,“去我家裡坐坐嗎?”
“不用了,你忙你的。”
等顧西山關(guān)上門,對著天邊,易明皇又恢復(fù)了萬年不變的冰山狀,當(dāng)她去打開自己家門的時候,又回頭對天邊說了句:“謝謝你。”
天邊衝上去,一把把她拽進門,只聽“砰”地一聲,門被重重地合上。
“第一次謝是謝我送鑰匙,這次謝,是謝我?guī)湍阊輵?。我說的對不對?”
易明皇擡起頭,冷漠地看著天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天邊,你覺得你這樣闖進我家裡合適嗎?”
天邊氣極反笑:“不要跟我裝傻,這幾天你做了什麼我一清二楚。我已經(jīng)查過了,他是逐詢科技的第二股東,告訴我,你衝著什麼來的?”
一陣沉默後,易明皇也笑了,“哈!沒錯!我要引誘他,我要讓他愛上我。男人的心思很奇怪,你知道的。直接引誘沒有用,就得用迂迴方式,才能引起他的注意。你說的一點都沒錯,我就是來找你演戲的?!?
天邊突然逼近:“爲(wèi)什麼是他?”
易明皇迎上天邊的目光,咄咄逼人地:“天邊你要逼我和你翻臉嗎?”
一句話,讓天邊泄了氣。“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不要做沒意義的事?!?
天邊走後,易明皇獨自坐在窗前發(fā)呆。在那張偌大的沙發(fā)椅裡,她蜷縮起來的樣子,就像工作室裡的那隻貓。
天邊跟著她,在故人心守望了三年。她知道,天邊守望是的她。這一點,在很早很早之前,易明皇就知道了。
但是三年來,她視而不見。
她知道自己今天利用天邊的行爲(wèi)非常卑鄙,可是當(dāng)她想到這個主意的時候,沒有絲毫的猶豫。
她要讓顧西山愛上她,就必定全力以赴,使盡三十六計渾身解數(shù)。
那就需要表演,不但自己演,還要很多人一起演。因爲(wèi)一個人的好不能是自己說出來,要讓別人幫著說出來。一個人的優(yōu)秀也不能自己表演,要讓很多人,尤其是優(yōu)秀的人,和她一起演。那樣她才能是一場值得他奮不顧身投入,和她一起演繹的情感大戲。
天邊的適時到來是在表演,之前的爭吵也是在表演,就是此時此刻,易明皇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坐在這裡,也是表演。
爲(wèi)什麼是他?她沒有回答,但以天邊的速度,他很快就會知道的。
傍晚時分,有人敲門。
易明皇打開門,看見了顧西山。他站在門口,也不說話,也不進來。
顧西山並不高大,很普通的著裝,不帥,甚至是有點鄉(xiāng)土的外貌,卻透著一種平和的氣質(zhì)。像溼潤的泥土和溫厚的大地,暖暖地照拂人心。
那一刻,易明皇有點動容。
“你還好嗎?”
“爲(wèi)什麼這麼問?”
“我不知道我這麼問是不是合適”,顧西山有些惶恐的樣子:“我好像聽到,你們剛剛似乎在爭吵。”
易明皇笑了,“不過是工作上的事,你要進來嗎?”
顧西山一進來,易明皇突然從背後抱住了他,他的後背瞬間僵直。
他試圖轉(zhuǎn)過身來,易明皇卻說:“不要回頭?!?
顧西山一動不敢動,背對著她問,“他和你,只是同事嗎?”
“不然呢?”
“我感覺他對我,貌似有點……不太友善。”
“不好意思。”易明皇鬆開手,情緒已經(jīng)轉(zhuǎn)爲(wèi)平淡,“我們只是同事,但是白天的時候,我確實和他吵了一架。”
顧西山並沒有追問,“你不開心的時候喜歡做什麼?”
“在很高很高的地方看月亮?!?
他拉起她的手,十分鐘之後,他們到了小區(qū)頂樓的陽臺上。
“這裡可以嗎?”他問。
她搖搖頭:“不夠高,要到山上纔可以?!?
他突然彎下腰,托起她的身體,把她背到了背上,透過她驚訝大叫的聲音,他問:“這樣夠高嗎?”
“不夠?!?
他揹著她一路小跑,登上陽臺中央的臺子上,“這樣夠高嗎?”
“夠了。”
她安靜下來,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
顧西山揹著她,兩個人向著同一個方向仰望。虔誠得像聖徒祈禱的模樣。
“你看那麼遙遠的月亮,像不像一幅畫?”
此刻易明皇竟感到一陣輕鬆。多年來她無時無刻不緊繃著神經(jīng),像機器一樣努力。一想起從前,她的心裡就特別亂,亂得很。可是她追不回了,以前追不回,到了今天就更加追不回。哪怕是重逢,也只能是破碎,或者更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