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詢科技系統漏洞遭到不明入侵,內網運行面臨癱瘓,面對客戶絡繹不絕的投訴電話,逐詢上上下下亂成一團,整個遊戲程序如千里之堤,潰於一個不明攻擊的蟻穴,修復不成,漏洞反而逐漸擴大,波及範圍越來越廣。
與此同時,北冥娛樂再次召開三方會議,易明皇針對逐詢目前的形勢作了詳細報告分析。
最後李正允表示歉意:“逐詢的實力我是親自驗證過的,大家的合作也十分順利,但這次意外實在是人所難料,我代表故人心,也代表逐詢,向大家表示歉意。”
飛鴻和北冥負責人都皺起了眉。
飛鴻方剛:“既然是投資,我們就有承擔風險的準備,但是現在我想聽的不是歉意,而是對策。”
“既然知道可能會有意外,我們就有應對意外的準備,以儘可能地減少損失。”易明皇遞上一份資料,“這份資料方總應該也看過了,不知意下如何?”
方剛看了劉光一眼。
劉光停下翻動資料的手:“那麼易總的意思,是讓飛馳加入?”
“飛馳是早就打過交道的了,你們也知道他們的實力。這是我們和飛馳合作完成的修復程序,後續如果投入市場,我們也會一直監督執行。總的來說,換湯不換藥,對整個項目來說,可能投放市場會有所延遲,但逐詢加入後的前期工作,也給項目帶來了不少便捷,前後算下來,只要這個修復後的程序沒問題,那對項目是沒有太大影響的。”易明皇以筆記本展示。
方剛點點頭,但仍舊皺著眉:“這個我是知道的,程序我們也找人內測過了,確實問題不大,對你、我、北冥的影響幾乎爲零,但是對逐詢……”爲難地看著易明皇,“易總,有了這個修復的測試程序,是,問題是解決了沒錯,但這同時意味著飛馳將取代逐詢的加盟,而逐詢工作失敗的問題仍然存在,你要知道合約上是這麼定的,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
易明皇嘆氣:“我知道。”
方剛一臉歉意:“這樣吧,回頭我再讓他們擬一份條約,在後期分賬上儘量給故人心讓利,劉總,你沒意見吧?”
劉光忙回答:“當然沒有,天有不測風雲,做公司誰不知道這個道理?一聽到這個消息,我當時就以爲幾年的籌措都白忙活了。易總敢作敢當,把幾方的風險損失都降到了最低,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易明皇開著車,目不斜視。
李正允坐在副駕駛,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易明皇:“有話就說,別磨磨唧唧的。”
李正允:“易總,這樣一來,逐詢的損失可不小呢。”
“所以呢?”
“爲什麼不給逐詢爭取一下呢?這時候把飛馳拉進來,飛馳也得不了多少好處。”
“怎麼爭取?他們現在系統已經崩潰了,你知道他幾時修復完成,修復完成後是否還有餘力來做北冥的項目?市場不等人,每天都是幾千幾萬的盈利點,一旦錯過這個機遇,所帶來的損失逐詢只能越來越賠不起。”
李正允有些急了:“可這樣算下來,所有人都是盈利的,只有逐詢賠了,賠大發了。”
易明皇冷笑:“怎麼?逐詢是你開的?”
李正允一愣:“可逐詢是我們的合作伙伴。”
“我們是在做市場,不是桃園結義。”
“易總,這不是你一向的辦事風格啊。”
“我的風格是該講信義的時候講信義,該談利益的時候談利益。”
一陣手機震動的聲音。
易明皇打開手機,是一條來自張小探的短信:“易總,這段時間千萬千萬照顧好費輕風的情緒,等我這邊的事一處理完,立馬回北京。”
易明皇剛要收起手機,又一條短信:“不出一個月,我肯定能回北京,易總,拜託拜託。”
易明皇岔開話題,“李正允,你知道費輕風最近怎麼樣了嗎?”
李正允沒想到易明皇會突然問這個,搖搖頭:“不知道。”
“你之前不是挺關心她的嗎?”
“我……”李正允臉上有點掛不住:“我最近太忙了,顧不上關心屬下了。”
“行了吧,你對她是關心屬下嗎?”易明皇漫不經心般說著,“你知道你哪一點最不討女孩子喜歡嗎?”
“啊?”
“你就是太要臉了,成天覺得自己宇宙無敵天下第一的。是,你名校出身,才高八斗,人又帥,工作又好,可那又怎麼樣?你還成神了?”
李正允腦子裡浮現費輕風對他的評語:“成天一副牛逼哄哄吊炸天的樣子,又幼稚得像個孩子,真是受不了你。”
李正允:“我真的是那樣的?”
易明皇:“喜歡一個人就多關心關心她吧,別光想著自己的臉面,不然你心心念唸的姑娘,很可能正在別人手裡受盡屈辱和踐踏。”
“易總……”李正允有點難以相信似的。
“嗯?”
“你好像和以前哪裡不一樣了。”
易明皇笑了,眼睛看著前方路況,心中涌動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她想起昨天,她找到新興大廈的時候,天邊幾人租用的辦公室空空蕩蕩,其中一臺電腦上貼著一看就是張小探手寫的“邊關告急,暫停營業”幾個大字。
她坐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裡,撫摸著天邊曾敲過的電腦,打開電腦,輸入密碼,電腦桌面上赫然一個文件,文件名便是《給明皇》。
打開文件,短短的幾行字裡,易明皇似乎看到天邊就在眼前,他坐在她的對面,眼神溫柔地諄諄囑咐:“明皇,三年前我留在你身邊,不是想看到你今天這個模樣。我以爲有我陪著你,你的傷痕總有一天會磨滅,你的目光總有一天能收回來。可是我無能,沒有辦法扭轉你的心意。你越來越冷漠、孤僻、陰鬱,你以爲你成長了,能夠照顧輕風這樣的弱者,但其實沒有。你活在當初你們分離的那一刻,和此時的輕風一樣,一絲一毫沒有脫離出來。你的溫柔裡藏著冷漠,正如你的強硬裡藏著脆弱。越冷漠,越脆弱。所以明皇,成長應該是變溫柔,對全世界都溫柔。我希望你的心事了結之後,能去找回最初的充滿愛和真的你。本來我還想堅持到最後的,原諒我,陪你走到現在,也需要去找回最初的我。”
易明皇刪除了文件,默默離開了天邊的辦公室。
易明皇回過神,看看李正允,繼續盯著前方。
後悔嗎?不後悔,即使重來,她仍會這麼做。等她明白孫行森從來沒有愛過她的事實後,她便不斷告誡自己,她也不曾愛他。所以她不需要忘情水,如果可以,寧願要一味慢性毒,看著他慢慢難過,才能一解她被戲謔的痛楚。
那味慢性毒天上是掉不下來的,只能由她親手炮製。而對他這種人而言,衆叛親離遠遠不夠致命,一定要傾家蕩產,樹倒猢猻散。
老話說,不放過別人,就是不放過自己。但是你放過了別人,就能放過自己了?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藉口罷了,所有的心結,唯有咬牙堅持去解開纔是正解,解不開的,才選擇遺忘,也就是所謂的放過。
也許在別人眼裡,甚至是在天邊看來,易明皇走過的路上,都是遍佈著人性的荊棘、偏執和凌厲,只有易明皇堅信,那是她獨有的輝煌和光明。心結,非如此不能解。世間條條大路,無所謂錯對,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故人心,費輕風埋頭於繁雜的工作中,夜以繼日,樂此不疲。
李正允試圖關心她,卻發現不知從何時起,她開始那麼沉迷工作,渾身散發著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
而只要工作一空閒下來,她就會看著手機發呆,微信上的黑名單,手機通訊錄裡的黑名單,那個被拉黑的名字,像一個遙遠的記憶。本是觸手可及的最親密的未來滿滿都是他的人,卻再也沒有相見的理由。
李正允過來:“發什麼呆呢?這幾天肯定是累了,帶你吃好的去!”
費輕風似乎沒有聽到。
李正允敲敲桌子:“喂!想什麼呢,跟你說話呢!”
費輕風回過神:“怎麼了?”
李正允:“吃飯去啦!”
“哦”,費輕風有些躲閃,收起手機,繼續看電腦:“我還不餓,晚點再吃。”
李正允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說:“好,知道了。”
雖然心裡記著易明皇的話,但李正允畢竟不是張小探,跨不過心裡的那個坎兒,幾次被拒絕之後,還是放棄了接近費輕風。
他只知道費輕風跟他說話的時候會心不在焉,不知道她其實一直都是情緒低落,他看到費輕風面無表情的疏遠,看不到她一個人的時候近乎絕望的冷漠。
在費輕風還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感到受傷了。
此時的費輕風完全沒注意到李正允的試探和靠近,她毫無意識的憂傷和冷漠,徹底拉開了她和李正允的距離。
也許這就是緣分吧。
顏值高又怎麼樣?才華橫溢又怎麼樣?萬里挑一的有趣的靈魂又怎麼樣?當人和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等待別人的熱情、靠近和溫暖時,註定什麼都不會發生了。
最近,飛鴻的主投資人之一Jacob.喬似乎與飛鴻產生了分歧,從而也影響了與故人心的合作。費輕風從中斡旋,飛鴻內部的割裂她無法左右,但她必須確保維持故人心在其中的正常運作。
除了大部分的廣告業務,與各個公司的對接、監管、新單彙總、舊單追蹤,甚至工作室的水電、裝修、人事擴張等都由她負責。白天怎麼忙活似乎都不覺得累。
她的頭髮有點亂,眼睛裡有淡淡的紅血絲,臉色不是塗粉,而是自己發著一種白,整體看上去不可怕,倒像不知哪個行爲藝術家新創的妝容。
她晚上睡不著,睜大眼睛看著黑洞洞的窗外。
她想起白天的時候一個人在小區附近晃盪,感覺這個世界好像到處都是歡聲笑語,一羣一羣快樂的人在視線裡跑來跑去。她無意中看見一個廣場,一羣大媽,其中一人打開了震耳欲聾的音響,然後整條街上都傳盪開那首爛大街的曲子:“你的四周美女有那麼多,但是好像只偏偏看中了我,恩愛過後就不來找我,總說你很忙沒空來陪我……傷不起真的傷不起,我想你想你想你想到昏天黑地……良心有沒有你的良心狗叼走,我恨你恨你恨你恨到徹底忘記……”
這種歌從來不帶仔細聽的,沒想到這次費輕風愣是從頭聽到了尾,又在心裡從尾想到了頭。人心真的是肉長成嗎?真的有那麼一條狗會來悄悄把人的良心叼走嗎?人心可以交換人心嗎?
費輕風打開燈,把窗戶關上,可是還能聽見那首歌,拉上窗簾,還是能聽見那首歌。她打開電腦,找到故人心最近的財務報表,一筆一筆地核算著,這才覺得耳邊清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