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烈日當空。
方纔遮天蔽日的雷雲彷彿從未存在過，唯有城內幾位聖人驚駭的表情，證明了那場驚心動魄的天劫並非幻覺。
數道身影，幾乎同時出現在寧心園。
手上還沾著麪粉的淳王率先開口，問李諾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剛纔那烏雲和雷龍是怎麼回事？”
李允和那機關女子手牽著手，一臉迷惑。
那位俊朗青年，同樣面帶駭然的盯著李諾。
自認爲站在大陸巔峰的他，在剛纔那一刻，感受到了濃濃的死亡味道。
那是一種他無論如何都抵抗不了的力量。
李諾對淳王和李允他們微微一笑，說道：“現在沒事了。”
當突破那層禁錮之後，這個世界，在他眼中，已是另一個樣子。
世界運行的一切規則，都赤裸裸的暴露在他的眼中。
只要他動一動念頭，這些規則都可以改變。
他可以剝奪在場所有聖人的修爲，也能讓普通人在一瞬間擁有任何一家聖人的實力，他可以讓春日在下一刻變成寒冬，然後立刻轉回盛夏，讓時間瞬間過渡到百年之後，又或者閃回到百年以前……
他可以掀起海嘯，引發地震，控制火山爆發，天降隕石滅世，甚至讓哥斯拉從地下破土而出，然後讓奧特曼出現消滅它……
畢竟，再離譜的劇情，也是劇情。
只要作者敢寫，書中就會發生。
古往今來，這片大陸上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是沒有意義的。
歷史可以是未來，未來也可以是歷史，已經發生過事情可以修改，不曾發生過的事情可以預知，難怪東方前輩道心崩潰，無數陰陽家聖人癲狂而亡……
對這些能夠看清命數的聖人來說，最絕望的事情，莫過於此。
淳王對於剛纔的雷龍和烏雲還是心有餘悸，倘若再次發生剛纔的情況，就算是他，也護不住玄靖一家，他神色鄭重的問道：“告訴伯伯，那到底是什麼……”
李諾看向眼前的幾人，他們都是這世間的至強者，他們有資格，也有必要知曉這個世界的真相。
對他們來說，真實雖然殘酷，但看不清真實更加可悲。
片刻後，淳王看著李諾，愕然道：“你是說，我們的世界是假的，是別人虛構出來的故事，我們所有人，只是書中的角色？”
他忍不住摸了摸李諾的額頭，然後道：“用不用我傳御醫……你自己就是最厲害的大夫，李諾，你沒事吧，你這樣子，我們很擔心……”
那俊朗青年愕然過後，也扯了扯嘴角，道：“得，又瘋一個……”
幾百年來，他見過太多瘋了的陰陽家和書家，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
他看向李諾，嘲諷問道：“你是不是想說，那個寫書之人，只用一支筆，就能使聖人喪失修爲，凡夫超凡入聖，令生者殞命，亡者復生……”
李諾輕輕搖頭，說道：“不用筆也可以。”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俊朗青年體內，聖境的縱橫家修爲，在一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青年面露嘲諷，還想再說什麼，身體忽然一震，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震驚道：“我，我，我修爲呢！”
他猛然擡頭，震驚和恐懼的望著李諾。
這一刻，他情願相信，此人是踏入了一個他無法理解的境界，也不願意接受，他活了幾百年的世界是假的，他堂堂縱橫家聖人，操控大陸局勢幾百年的幕後推手，竟然只是別人虛構出來的一個角色！
若是如此，他活的這幾百年還有什麼意義？
這幾百年間，他做的那些事情，又有什麼意義？
“不，不可能！”
“這不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
俊朗青年連連搖頭，這一刻，他想起了七年之前，那個男人看他的可憐眼神，以及他對自己的評價……
一羣愚昧無知的可憐蟲裡，力氣稍大的一隻而已……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重複了幾句之後，他猛然一咬牙，道：“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本座也是那個故事中的主角，本座和你們不一樣，本座不是可憐蟲！”
李諾繼續搖頭，道：“很遺憾，你不是，你只是一個在結局纔出現的配角，一個出場篇幅極短的配角，你甚至沒有自己的名字，你還記得你的名字嗎？”
俊朗青年怒道：“廢話，本座的名字，本座當然記得，本座叫，本座叫……”
他的臉色一片煞白，驚恐道：“名字……，本座忘記名字叫什麼了，本座叫什麼名字來著？”
李諾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他沒寫，我也不知道，不過，你也不必太難過，至少他肯定了你的相貌……”
俊朗青年愣了愣之後，忽然狂笑起來。
“哈哈，你休想騙本座！”
“本座一定是主角！”
“只有本座才配做主角！”
“你們這些小配角，休想搶本座的風頭！”
……
這位縱橫大陸幾百年的聖人，俊朗的臉上盡是癲狂之色，一邊瘋狂搖頭，一邊狂笑著跑了出去。
場中一片寂靜。
淳王喉嚨動了動，艱難的吞下一口唾沫，問道：“你也能奪去我的修爲？”
李諾微微點頭，淳王體內皇家真氣盡失，又很快轉變爲儒家第七境，法家第七境，墨家第七境……，最終恢復如常。
淳王難以置信道：“那他說的，你能讓亡者復生，也是真的？”
李諾再次點頭。
凡是誕生在這個世界的生命，其本質，不過是幾個字而已。
甚至於，只有在書中出現名字的人，纔會佔用幾個字，絕大多數，不過是世界的自然演化，只有在劇情需要的時候，他們纔會擁有自己的名字。
劇情用不到的時候，他們叫“衆人”，叫“百姓”……
一道身影從遠處走來，李玄靖看著李諾，輕聲道：“跟我來。”
……
李府。
書房。
十六道靈牌，整整齊齊的擺在櫃子裡。
除了櫃中的靈牌之外，桌上還有一份長長的名單。
李玄靖望著靈牌和這份名單，說道：“我曾經答應過這些人，會讓他們看到我們想要打造的盛世，但我無法打破這個世界的桎梏，你和我們不一樣……”
李諾輕嘆一聲，問道：“您都知道了？”
李玄靖的手放在李諾的肩膀上，說道：“不管你以前是誰，從何處來，但在這裡，你永遠是我的兒子。”
李諾伸出手，輕輕拿起這份名單。
不多時，小小的書房中，傳來一道道驚詫至極的聲音。
“玄靖兄！”
“玄靖！”
“李大人！”
……
李玄靖對著衆人長揖一禮，微笑道：“諸位，許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