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午飯休息時間有一個半小時。好多縣城內的走讀生都回家吃午飯。住宿生百分之八十都吃食堂。還有百分之二十就是像我一樣的人了。吃校外的小吃部。邢闖正要去食堂吃午飯,卻單獨被我叫住了。
邢闖一副瞭然的樣子,“青哥,還是老任務唄!”
我點點頭“嗯,老二你記住,只要剩下的兩年裡,我還在這所學校,你的任務就不變。”
“青哥,都一年了。憑咱哥們這關係,你說實話你們倆到底啥關係?”
我有些不耐煩,提高了聲音道:“沒關係,實話。沙楞去吧,告訴她還是老地方,教學樓東花壇。”
“真沒關係?”邢闖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問道。
“痛快兒去,回來一起對門‘魚香肉絲’。”
“哦了”。
邢闖學著剛纔在教室裡,我的腔調回道。然後奔教學樓二層跑去。我則走向教學樓的東花壇。
整個教學樓二層都是二年部的理科班。邢闖來到二年三班的教室門口,輕輕敲了敲門。教室裡有一位同學問:“找誰?”
“哦,許晴在嗎?”
不等那位同學回答,一位長髮女孩從教室的後排座位走出來說道:“找我的。”
邢闖見出來的正是許晴,簡練的說道:“你弟,樓下東花壇等你。”然後轉身下樓去了。
東花壇,我看到教學樓東門開了。一個瘦弱的身影向我這邊走來。長長的頭髮,高高的鼻樑,鼻樑上架著一副近視鏡。我招手喊道:“晴姐,這兒呢。”
許晴還是穿著高一時我第一次認識她時那件粉紅色夾克衫。或許是穿了有幾年了。衣服的顏色淡得很,不過卻特別乾淨。我把手裡的一本高二理科提綱,塞到她的手裡後轉身準備去大門外的小吃部。
“燕青,先別走,我們聊幾句。”許晴叫住了我。
“燕青,一年了,我不想老是這樣叫你幫我,我想去跟學校的領導把我的情況說一下。”
“得了吧!晴姐,我不是潑你冷水。學校倒是能夠找人抽時間去你家做個家訪,可你就敢肯定你的情況校方一定會給補助嗎?就算是給,等到一項項的落實下來。你這段時間怎麼活?”
許晴隨手翻開提綱,從書頁裡拿出一疊飯票看了看。
“又是三百塊的?”
“嗯”。
“我又不像你們男孩子那樣能吃,用不了這麼多。”
“到了月底要是吃不了,就在食堂退現金,買一件自己喜歡的衣服吧。”
“不了,這件挺好的,我也喜歡,這是我媽媽臨走時買給我的,對於我來說,很有紀念意義。等月底退了現金我還是給你吧。”
許晴或許是想起了她的媽媽,說話的同時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晴姐,別想那些痛苦的往事啦,熬過這幾年,等我們都步入社會了,自己能賺錢了就什麼都不愁啦。”說完我快步向校門外走去。
校門口小吃部的老闆跟我關係不錯。本身開的就是小本買賣,所以老闆兼大廚,老闆娘兼服務員。他家的魚香肉絲做得特地道。至少我吃起來很順口。因爲是飯口時間,這裡的生意還挺火的。邢闖對老闆娘說道:“嫂子,你忙你的,我自己盛飯就行。”
老闆娘衝我們這桌一笑,說道:“燕青,小闖啊。這回開學了,你們又該是我這裡的常客啦!好,你們自己動手。嫂子招呼沙場那桌工人去啊。”
邢闖盛了兩碗飯。做回我的對面。
“唉,青哥,給兄弟來瓶啤酒唄?”
我接過他手裡的一碗米飯擡頭瞭了他一眼道:“滾犢子,下午開班會。喝什麼酒。”
“我喝酒了就翹課,班會不參加了。”
聽這小子下午要逃課,我放下筷子衝他說道:“不行,今兒個班會必須參加,不但參加,到時候選班副的時候,你還得投我一票。待會回教室通知一下張遼,趙亮,孟凡剛他們幾個都得投我的票。”
邢闖眨巴著小眼睛瞧了我好幾眼,疑惑地說道:“誒喔!青哥,你是要改邪歸正啊,還是想過把官癮啊?當那玩意兒嘎哈。挨累不討好的角兒。”
我不想和他解釋太多,於是敷衍道:“改邪歸正行了吧?”
邢闖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跟我墨跡,很隨意的話鋒一轉問道:“唉!青哥,你跟我說說你和許晴到底是啥關係?我都給你倆傳一年信息了,你咋還不能告訴我啊?”
我趴了一口飯,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早告訴你了,我倆沒關係。”
“別扯了,剛纔我在校門口都看見了。許晴跟你說了幾句話,都哭了。再說了,你倆每個月月初都會去東花壇見面。你當我傻啊?嘿嘿。學校裡早有人看見你倆約會了。都說燕老大和灰姑娘搞上對象了。”
看著他那一副瞭然的樣兒,我恨不得一腳踢死他,嘴裡罵罵咧咧道:“麻痹的,哪個王八犢子說的?讓我知道,我銷死他。”
“哥呀,不是一個兩個說的,不少人呢。許晴班上就好幾個。你都銷啊?”
聽他這話,我所幸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放說道:“行啦,看來不跟你說說咋回事兒,連你這鐵哥們都得誤會我了。不過我可說好,你要是在外面瞎傳。我就把對那些傳瞎話人的氣,都灑你一個人身上。到時候,看我不把你整出尿來。”
“兄弟嘴嚴,絕不外傳。”
我提高嗓門衝後廚上菜的老闆娘喊道:“嫂子,還有單間沒?”
老闆娘聽我喊她忙回道:“裡屋剛走一桌,也是你們校的學生。”
“好,我換進去啦,我和小闖說點被人兒的話。”
老闆娘忙得連頭都沒擡一擺手道:“去吧,去吧。”
進了裡屋單間,我開始說起了一件令我一生都難忘的經歷。那是一年前,我剛剛考入近海一高。頭一天去食堂打飯。打好了飯就準備找一張都是一個班裡同學的桌子一起吃。可一轉身功夫,我們一年二班的桌子都坐滿了。我也不愛和他們去擠著吃飯。
於是就踅摸一圈,看哪裡還有空位子。趕巧,食堂西北角正好有一張比較小一點的飯桌。只有一名女生在吃飯。我就捧著飯盒走了過去。
“同學,幾班的?我可以坐這兒吃口飯嗎?”
“三班,做吧。”
“謝了啊!”
當我坐下來剛要吃飯的時候,我無意間看到了那名女生飯盒裡的東西。當時我驚呆了。說到這裡。邢闖追著我問:“青哥,那女生飯盒裡是啥呀?你快說,啥呀?”
“草他媽的,啥?我他媽的還真認識。那是我家我媽常常餵豬的野菜,是他媽的餵豬的野菜呀!當時呀,我差點沒把送到嘴裡的一匙米飯吐出來。”
說到這裡,我的眼圈漸漸紅了。我發誓,在我和我朋友的記憶中我很少流淚。那女孩見到我的反應,馬上站起身轉到西北牆角背對著我,低著頭三口兩口的把飯盒裡的米飯和野菜吃掉。
吃完了飯我覺得好奇,就千方百計打聽那個女孩的情況。我就想啊!都九十年代啦。咋還有人吃那玩意兒呢?可我問遍了好多人,也沒人知道是咋回事。後來月底放假,我所幸就偷偷跟著那女孩到了她的家裡。
她家住在西河村,是兩間破草房。後來我打聽她家鄰居才知道。她的父母是一對販毒份子。他爸爸不但販毒,自己還吸毒。三年前,她的父母雙雙落網都被抓了。由於現場繳獲的毒品數量龐大。再根據他們的口供。最終兩人全判了死刑,還查抄了他們家所有的財產。
聽到這裡,邢闖明白了衝我問道:“青哥,難道你說的那個女孩就是許晴?”
“是的,就是她。你要是翻翻三年前的報紙就會知道,那年我們縣公審大會槍斃的死刑犯裡,有一個男人叫許致遠和一個女犯人叫王雲。他倆就是許晴的父母。打那以後,許晴就成了孤兒。開始的時候原來的親戚朋友還偶爾接濟一些。時間長了大夥都說她是販毒份子的女兒就很少人再大發善心啦。”
邢闖歪著脖子若有所思的說道;“不對呀,青哥,那許晴在那種情況下,咋能考上咱們近海一高的呢?”
我平復了一下心情接著道;“這還要感謝西河村的老村長,他是看著村子裡的孩子們長大的。西河村一共就那麼幾戶人家。許晴從小學習成績就特別好。成了孤兒後老村長就跟村裡學校建議,免了她的學雜費。直到去年許晴考上咱們近海一高。可還沒等開學,西河村的老村長突然得心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