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南柯跟著沈淮安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在心裡暗自猜測這羣人的來歷。一切出現(xiàn)的時機太過蹊蹺,不得不讓人覺得是有人刻意的安排。
在腦海中仔細的回憶了一下那個和自家小徒弟面容相似卻號稱和自己同根同源的莫誅南的樣貌,莫南柯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的這番動作有些突兀,卻沒有驚擾到另外的兩人。因爲(wèi)沈淮安時刻觀察著莫南柯的動作,而薛薄紅的目光更是沒有離開過莫南柯。因爲(wèi)莫南柯停下了腳步,三個人都不停了下來。
“師父可是累了?淮安扶你回去?”投給薛薄紅一個冷淡的眼神示意她退下,沈淮安雖然說這回去,卻伸出一隻手臂搭上了莫南柯勁瘦的腰肢,擁著他向魔宮之中的一處樓閣走去。
那是一處隱藏在一棵古樹之後的涼亭,亭子的四角向上翹起,有輕薄的綢緞從亭子之上垂落下來。整個亭子之中都沒有薰香,但是卻有一種不同於花草香氣的香味隱隱傳來。莫南柯不知道,這樣在魔宮之中再尋常不過的亭子,卻是用一整塊陰沉木雕刻出來的。陰沉木香氣淡若沉水,卻悠遠綿長,本是千金難得的寶物,但是到了沈淮安這裡卻也不過是爲(wèi)了能夠讓師父暫時歇腳的地方。
莫南柯在沈淮安面前亦不必強撐。昨夜他們折騰了整整一夜,後來莫南柯又和人一場比鬥,雖然並不是很疲累,但是他卻還是想要坐一坐。
#戰(zhàn)鬥力爆棚的宅男還是宅男,能夠坐著絕壁不要站著。#
莫南柯被沈淮安扶著坐到了柔軟的墊子上,很快就有低眉順目的魔族妹紙捧著瓜果茶點擺放到了石桌之上。莫南柯非是血肉之軀,根本無需進食,而沈淮安就更是不必。但是口腹之慾是莫南柯不能放棄的追逐,從若非閉關(guān),青霄老祖的府邸之中就不曾斷過一日炊煙這一點就可見一斑。
如今已經(jīng)是白雪皚皚的嚴冬,蒼山之北亦是以苦寒著稱。但是沈淮安這裡的瓜果卻是新鮮得很。莫南柯閒著無事,拿著一個紅豔豔的石榴放在手裡剝。
蒼山的天氣寒冷,土地卻意外的肥沃。被魔族之中司農(nóng)的術(shù)士催熟的蔬果一點也不遜色於經(jīng)年累月在土地裡長著的。魔族盤踞蒼山多年,從心有不甘到自娛自樂,倒也算是良性的發(fā)展。
莫南柯的手比當(dāng)年握劍的那一雙更加的細膩光潔,潔白的手腕一扭,石榴便被扭成了兩瓣。異常多汁的石榴有幾滴汁水濺落在莫南柯的手背上,又匯聚成了一滴,最後沿著他優(yōu)美有力的手腕沒入了他寬大的衣袖之中。
沈淮安盯著莫南柯剝石榴的動作,忽然眼眸暗了暗。手無意識的向莫南柯伸去,終於觸碰到了那一截隨著他衣袖滑落而露出的滑膩的肌膚。
“師父的手髒了,淮安幫你弄乾淨(jìng)。”沈淮安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低沉,又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誘惑。
他彷彿是修行千年的妖,明目張膽的誘人沉淪。
毫無保留的讓莫南柯注視到他眼底的波濤洶涌,沈淮安拉著莫南柯的手腕,一寸一寸的接近自己的脣邊。
一個剋制的吻小心翼翼的落在了莫南柯的手腕內(nèi)側(cè),乾燥而柔軟的脣碰觸著手腕最敏感的肌膚,莫南柯頓了一下,卻沒有說話。
這樣的沉默給沈淮安帶來的無疑莫大的鼓舞。他變本加厲的伸出粉紅的舌尖追逐著那道蜿蜒在莫南柯手腕上的痕跡。石榴的甘甜和舌尖之下肌膚柔韌的觸感讓沈淮安的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莫南柯渾身一個激靈,手腕一個翻轉(zhuǎn),逃離了那個如影隨形的濡溼的觸感。擡手拍了拍沈淮安的頭頂,就像是安撫大型犬一樣的摩挲了幾下,莫南柯輕呵一聲:“別鬧了?!?
用垂下的衣袖擋住了異樣的觸感,莫南柯迅速的剝離了一個個的石榴籽,盛在巴掌大的水晶碗裡,在寒冷的冬天,那一汪豔色顯得十分有食慾。
捻起幾顆塞到了沈淮安的嘴裡,莫南柯方纔問道:“淮安,那個珠子就這麼給那個人沒有問題麼?”畢竟是心頭血,雖然是用過一次就作廢了的心頭血,但是落到了旁人手中,莫南柯總是不安心的。
不依不饒的藉著被投喂的機會含住了莫南柯的手指,沈淮安帶著一些顆粒的舌尖劃過莫南柯的指腹,讓他只覺一股熱氣衝上了頭頂。沈淮安血脈覺醒之後而生出的一小點尖牙輕輕的颳著莫南柯的指腹,許久都不願放開。
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不知道用什麼形容詞才足夠形容耍流氓的徒弟,莫南柯最終只能抽出了手指,帶著一些正色的說道:“快點說?!?
看著師父真的急了,沈淮安只得收斂了方纔刻意營造的旖旎氣氛,殷勤的將莫南柯剝好的石榴籽送到莫南柯的脣邊,方纔緩緩說道:“師父是不是覺得淮安多此一舉?”
石榴很甜,舌尖輕輕一碾,清甜的汁水就在莫南柯的脣齒間爆開,他垂下了眼,安靜的吃著石榴,並沒有搭話,可是眼波流轉(zhuǎn)之間卻已經(jīng)有了答案。他的確覺得他家徒弟多此一舉,說的不客氣一些,就是腦回路不正常。
——莫南柯本身就不是心慈手軟之人,曾經(jīng)在道德和法律的約束之下,他打壓對手,在商場之中殺伐果斷艱難求生尚且不會手軟,也曾有過迫得競爭對手家破人亡的經(jīng)歷。而到了這個地方,以實力爲(wèi)尊,他雖然不曾濫殺無辜,但是也不是見不得血。
莫誅南來勢洶洶,怎麼看都不像是善意,身上又有諸多詭異,怎麼看這個人都不當(dāng)留。莫南柯不信自家徒弟會因爲(wèi)那融合的心頭血而對這個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人手下留情。
畢竟,他自己養(yǎng)大的狼崽子,他還是有幾分瞭解的。今天他放過了莫誅南,定然是有所圖謀。
沈淮安蹭到莫南柯的身側(cè)坐定,將頭輕輕的靠個在莫南柯的肩膀上,又捻起他的一縷頭髮把玩。莫南柯也不催他,只是自己吃著石榴,偶爾還往他的嘴裡塞幾粒。一會兒的功夫,一個成年男子拳頭大的石榴就只剩下了外皮。
茶已經(jīng)涼了,上好的拂春金縷雖然涼了,但是芳香甘醇卻並沒有退去。尋常修士用來增長修爲(wèi)的仙茶被沈淮安端在手裡,毫不憐惜用來洗去莫南柯指尖的一點粘膩。用輕軟吸水的錦帕擦去茶水的痕跡,沈淮安方纔說道:“師父,如今淮安不同往日?!?
的確是不同往日,無論是修爲(wèi)還是心境。
“實話講,若是淮安沒有覺醒魔族血脈,那麼淮安如今的修爲(wèi)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夠飛昇了。”沈淮安說這話的時候表情稀鬆平常,沒有任何自矜自傲,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莫南柯心念一轉(zhuǎn),隨即明白了沈淮安這話的意思。如今,沈淮安的修爲(wèi)已經(jīng)足夠飛昇,但是卻沒有飛昇。滯留此間固然是他自己的心意,但是若是真的論起來,恐怕他已經(jīng)能夠達到所謂的“仙人”的高度。
既然已經(jīng)到了這個境界,自然和往日是有所不同的。
果然,沈淮安繼續(xù)說道:“師父,我這些年似乎已經(jīng)可以接觸到天地規(guī)則,並且可以隱隱對此產(chǎn)生一些影響。我感覺到了,有個什麼東西或許正在虎視眈眈的盯著我們?!鄙蚧窗矝]有對莫南柯說的是,那個什麼“東西”盯著他家?guī)煾敢丫?,卻是在他著手開始重塑師父身軀,並且佈下招魂陣之後纔開始阻礙他的。
莫南柯抿了抿脣,對沈淮安說道:“你是說,這個東西和莫誅南有關(guān)?”
沈淮安點了點頭,“他身上帶了一絲那樣的氣息,雖然淡薄,但是始終無法掩蓋。”若非沈淮安這些年將那個藏在暗處的黑手視爲(wèi)眼中釘肉中刺,也無法一下就覺察出來。
衝著莫南柯笑了笑,沈淮安放鬆了自己的脊背,將自己整個人埋在莫南柯的懷裡。呼吸著鼻間清苦的冷香,纔將沈淮安深刻的恨意壓在眼底。埋在莫南柯的懷中,沈淮安甕聲甕氣的說道:“這個人煞費心機的來討要遺骸,一計不成只有又要滴血認親,淮安可以肯定,他下一步動作非要師父配合不可?!?
可惜,莫誅南費盡心機拿到手中的,卻已經(jīng)不是莫南柯的心頭血。
輕輕的解開沈淮安緊緊的挽在發(fā)冠之中的長髮,莫南柯安撫一樣的爲(wèi)他舒緩著緊繃了一天的頭皮。大概明白了自家徒弟心裡所想,又覺得自家徒弟那有些自得的樣子實在有些可愛,莫南柯輕笑一聲,說道:“那血珠子恐怕你也動過手腳?”
只是讓對方竹籃打水一場空絕對不符合沈淮安的性格,莫南柯料定他必有後招。
許或是被莫南柯的手指安撫得舒服了,沈淮安將下巴擱在莫南柯的肩膀上,喉嚨裡發(fā)出低低的像是小獸一樣的哼聲。軟糯潔白的耳垂距離他的脣只是咫尺,沈淮安彷彿受了蠱惑一樣的湊了上去,用乾燥而柔軟的脣抿住了莫南柯的耳垂。
先是在脣間溫柔的抿壓,待到師父的耳垂染上自己的溫度之後,沈淮安開始伸出舌尖反覆撩撥。
莫南柯自然感覺到了自己耳垂的異樣,方要掙扎,卻聽見沈淮安在自己耳邊說道:“我在那個杯子裡下了尋蹤,已經(jīng)放出了尋蹤蝶跟著,那方有什麼動作咱們都可以知曉?!?
一說起尋蹤,莫南柯果然停止了掙扎。
尋蹤是魔族秘藥,對於修士來說,是隻存在於典籍裡的玩意。一旦沾染了尋蹤,無論那人在哪裡,以何種形態(tài)存在,利用專門培養(yǎng)的尋蹤蝶就都可以尋到。
沈淮安的手裡掌控了尋蹤的配方,但是在那個杯子上下的卻只是簡易版本。真正的尋蹤若是將功效發(fā)揮到了極致,就算是那人是靈魂的形式都會被找到。而簡易版的也能尋到那人蹤跡,不過前提是那人是擁有實體的。
完整的尋蹤製作不易,尋蹤蝶更是難以飼養(yǎng),沈淮安這些年也攏共才配成了一副,自然不能浪費在旁人身上。
目光掠過莫南柯的那個他親手戴上的額飾,沈淮安滿意的彎了彎眼睛。尋蹤一旦沾上,就會在靈魂上烙下痕跡,碧落黃泉,他總有被他找到的那一天。
一次失去就已經(jīng)夠了,他根本就承受不了第二次。
就在這個時候,遠方傳來了樓別恨氣喘吁吁的聲音,與之前沈轅的故作緊張不同,這一次他真的是有些急了。
他的手中提著兩個人,兩人身上都有些傷,但是看起來神色清明,也不算是太嚴重。莫南柯本來不甚在意樓別恨的叫嚷,但是在他看清樓別恨手中的兩個人的時候便瞬間瞪大了眼睛,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了樓別恨身前。
因爲(wèi),樓別恨手中提著的,的確算是他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