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魔力想著莫誅南的手腕疾射擊而來。雖然迅疾,但是對於莫誅南來說若是想要躲開也不是什麼難事。
但是他不能夠躲。他手中還有一個筋骨柔軟的孩子,如果他躲開了,那麼這個孩子必定會落入水中,更有可能這個孩子直接會被魔力擊中。
用自己的可以康復的手腕換一個不能挽回的無辜的孩子的生命,莫誅南覺得還是值得的。所以他手腕沒有動,竟然生生用自己的手腕接住了沈淮安的那一道狂暴的魔氣。
“唔。”莫誅南悶哼了一聲,抱著莫南柯的手不由自主的緊了緊,然後又馬上鬆開,生怕自己的力道傷了嬰兒原本就軟嫩的筋骨。一線鮮血落入了溫泉池中,慢慢的暈散開來,莫誅南的手腕上有一道貫穿的傷痕,正往外冒著鮮血。
顧不得處理手上的傷口,莫誅南抄起溫泉邊的木盤上放著的衣服,迅速的披在了身上,並且將懷裡的嬰兒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抱在懷中。
一道黑影從遠處急遁而來,還不待莫誅南有什麼反應,一道紅光就迅速的沒入了他手中的嬰兒的眉心,待到他看清黑影的時候,他捧在手中的嬰兒的溫度已經不正常的迅速升高了起了,整個白嫩的身子都像是一隻煮熟了的小蝦子。
那道紅光自然是仙帝的心頭血。被珮靈溫養了許多年,但是在乍見仙帝靈魂的那一刻,那一滴鮮血便像是受到了召喚一樣,無需旁人再加驅使也迅速的進入了莫南柯的體內。
沈淮安不待見莫誅南,但是也知道,與其將之斬殺然後放任天道生出什麼新的幺蛾子,不如就將他放在明處,隨時監控動向。方纔他射出那道魔力之後,莫誅南的一舉一動自然都被他看到眼裡。
莫南柯功法的恢復得益於他和沈淮安的交|合,兩個人的力量本就是同根同源,方纔沈淮安的那道魔氣並不會傷到莫南柯,如果他真的被魔氣擊中,也不過是得到更多的一點力量罷了。
這一點沈淮安和莫南柯都清楚,唯有莫誅南不知。而在不知的情況下還選擇了保護手中的孩子,看到這裡,沈淮安倒是對莫誅南高看了一眼。
按壓下對那人擄走師父的憤怒,沈淮安衝著莫誅南伸出了手,冷冷說道:“給我。”
眼前這人神色冷凝,方纔的出手毫不留餘地,真的將這個孩子交給他,那這孩子哪還有活路。莫誅南看了一眼沈淮安,謹慎的將莫南柯摟在了懷裡,用手護住了他的後腦和腰背。
#等等啊少年,你沒有穿衣服!!!#
屬於幼兒的小肉臉貼上了莫誅南赤|裸的帶著一絲水汽的胸膛。莫南柯哀大莫過於心死一般的閉上了眼睛。他家徒弟之前太會僞裝,所以是什麼個性還有待商榷,但是自從他死過一回回來之後,沈淮安對他的那種佔有慾妥妥的是爆棚的。
譬如一個魔族的侍女在他們起牀的時候看了他一眼,之後他房裡就再也沒見過侍女侍從這類人了。
他家徒弟對旁人看他一眼都在意的要命,少年你這麼明目張膽的輕薄叔你是要逼我家徒弟狂化麼?少年啊,不要輕易給自己的人生豎起艱難模式的flag啊喂!!!
果不其然,還不待莫南柯吐槽完畢,沈淮安的就眼神一暗,話也不多說的開始了攻擊。說是攻擊,不如說是對莫誅南的單方面的虐打。
左右不擔心莫南柯會被自己傷到,沈淮安的出手越發的狠厲了起來。莫誅南雖然變成了得天獨厚的變異雷靈根,但是他方纔融合了靈根,身體裡的靈力也是淺薄,再加上沈淮安威懾四方的時候他還沒有出生,所以自然是敵不過沈淮安的。
沈淮安雖然憤怒,但是到底想著不能把人打死,故而出手雖然狠厲,但終歸留了分寸,一時半會莫誅南倒真是死不了。
若非周身滾燙難耐,莫南柯倒是真的有心多看一會兒他們兩個人打鬥的。畢竟作爲本書的作者,莫南柯還是很喜歡看自家男主霸氣側漏的。
那一滴血液彷彿是滴入了熱油中的水,讓他身體裡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一般。前些時日吸收的靈力開始不受控制的掙脫出他的內府,在他周身的筋脈裡狂猛的遊走了起來。莫南柯難受的皺起了眉頭,微弱的哼了兩聲。
嬰兒原本就聲弱,兩個人又在打鬥之中,所以沈淮安和莫誅南並沒有聽見這兩聲。
莫南柯清晰的感覺到,那一滴心頭血沿著自己的眉心沉入了自己的內府之中。他的內府之中的小元嬰閉目而坐,被一個光團包裹著,在一片波濤洶涌的混沌之海之中顯得尤爲可憐,也讓人膽戰心驚。
那滴心血進入莫南柯的內府之中之時,小元嬰彷彿有所感應一般睜開了眼睛。從前他在莫南柯的內府之中沉睡的時候總是雙目緊閉的,和莫南柯如今的模樣倒是像了七八分。然而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會發現他和莫南柯其實並不相同。
莫南柯的眼眸之中,有著三分雪色掩埋的清冷,就像是天邊的一輪明月,雖然孤高難以企及,但是卻始終靜靜的看著這個塵世,在這個塵世的每一個角落都灑下了溫柔的倒影。
而小元嬰的眼眸之後,是坐看雲煙滄海的冰冷,就如同崖底終年不化的堅冰。他望著你,卻並不是再看你。當那一雙眼眸望向你的時候,你會發現,他只是穿透了你的心靈,然後去看這蕓蕓衆生。
雖然是看著,可是三百三十三種磨難,四百四十四中苦病不在他的眼中。這浮生的剎那之歡,驟然之樂也不在他的眼中。他無悲無喜,就只是那麼看著,看著。
小元嬰向著那一滴圍繞著他轉動的心血伸出了手。那一滴心血很是歡樂的衝破了圍繞在小元嬰周圍的光膜,衝到了小元嬰的心口。
被小元嬰抱著的忘魂劍一聲長鳴,衝著心血曾經的來路衝了出去。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忘魂劍從莫南柯的內府之中衝了出來的時候,沈淮安和莫誅南都是一愣。莫誅南是沒有想到自己一直潛心尋找的寶物竟然被藏在了一個小嬰兒的身體中,所以纔會驚訝。而沈淮安則是在那柄劍之上感受到了屬於師父的氣息,所以纔會愣住。
訝然的看著那一把向著自己飛來的長劍,又仔細的看了看一眼被莫誅南抱在懷裡的嬰兒,沈淮安確信方纔自己並非錯覺。
——莫誅南懷中的嬰兒已經沒有他師父靈魂的氣息,反倒是這柄劍上彷彿鐫刻著他師父的靈魂。
這個大膽的猜想在沈淮安握住忘魂劍的那一刻得到了證實。在他的手觸碰到劍柄的冰冷的時候,師父的聲音在沈淮安的耳畔響起。
“用忘魂刺那個身軀的胸口。”莫南柯的聲音難得的帶上了一絲急促。雖然他說的話讓沈淮安近乎肝膽欲裂,但是他仍舊選擇相信師父。
師父不會離開他的,師父已經答應過了。
沈淮安在心中默唸著。他近乎是強迫一樣的讓自己相信師父的每一句話,在師父曾經離開過他一次以後。
這不是方纔的戲耍,這一次,是沈淮安全力的一擊,莫誅南根被就始料未及也防禦不到的一擊。
“老祖對不起你,可是他的孩子是無辜的,你連個孩子都不放過麼?”隨著莫誅南慌亂而帶著憤恨的聲音響起,他懷中的小小嬰兒被沈淮安一劍貫穿。
沈淮安的長劍揚起,又落下。莫誅南甚至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劍尖兒吻過他胸膛的剎那冰涼。可是,那孩子的血是熱的。
顧不得還提著劍的沈淮安,莫誅南捻著自己指尖溫熱的鮮血,愣了幾秒之後才“噗通”一聲跪坐在地上,將已經有些涼了的嬰兒小心的放在了地上。
沈淮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劍上的鮮血和劍柄,眼中卻浮現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將劍鞘套在長劍忘魂之上,沈淮安沒有再對莫誅南說什麼,而是轉身返回魔界。他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沒有多少時間可以在這浪費。
方纔和沈淮安和他比斗的那一番已經耗費了莫誅南不少的靈力,但是饒是這樣,他仍舊拼命的搜刮著自己的內府,想要將更多的靈力過渡給這個躺在地上的孩子。
他們相處日淺,只有六日而已。
可是,人心非木石。只是短短六日的相處,他不能說把這個孩子當做家人一樣看待,可是終歸是有感情的。
因爲這個孩子出現的時機太巧了。他出現在莫誅南大悲大喜之時,喜的是他洗淨了靈根,日後修行必將一日千里。悲的是他苦心孤詣,非但沒有取得妖禁之澤之中的寶物,反而無法迴歸宗門。
就在這個時候,這個孩子出現了,陪著他做了一段時間的人間過客。雖然明知道這孩子的身份特殊,不然不會明明是人身,卻在妖族被養了起來。雖然明知道這個孩子可能給他帶來麻煩,青霄老祖和天魔都不會坐看他把這孩子抱走養大。可是,鬼使神差的,莫誅南還是講這個孩子抱了回來。
這個孩子很乖,不吵不鬧的,自己在牀上能睡上一整天。可是隻有他知道他有多嬌氣,寡淡的米漿不喜歡吃,鮮美的肉湯也表現出“只是平平”的樣子。莫誅南一面嘴上嫌棄著他,可是卻盡力讓他過得舒服一些。
大概是覺得這孩子也很可憐吧,莫誅南一邊想要對著他好一點,一邊卻忍不住想要欺負他,想看他氣哼哼的小樣子。
畢竟,人間,也是很寂寞的。仙途,也是很寂寞的。
莫誅南甚至想著,若是他能夠把這孩子成功的養到五歲,他就收他爲徒,教他修仙,這樣修仙的路上他好有個伴兒。
可是,這一切都讓沈淮安毀了。
當初揣測那孩子的身份的時候,莫誅南就有心理準備。他覺得這孩子不一定能夠活到五歲,而他最有可能的死法,就是死在沈淮安的手下。
這世間所有的瘋狂都源於嫉妒。有多愛,就會有多嫉妒。莫誅南可不覺得沈淮安會是多大度的人,能夠容忍一個帶著青霄老祖的血脈的卻不屬於他的孩子。
只是他沒有料到這一天來得這樣的快。無論他再怎樣的輸送靈力,那個小小的身子最終還是涼了下來。當莫誅南那個小身體的餘溫散盡的時候,七八個月大的嬰兒身體驟然散爲點點金光,從莫誅南最喜歡揉捏的小腳丫開始,一寸一寸的湮滅殆盡。
莫誅南頹然的跌坐在地上,半響之後才緩緩的爬了起來,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放在溫泉邊上的大木盤子旁邊。
木盤上只剩下一件小小的冬衣,帶著帽子的小披風上,兩隻俏皮的狐貍耳朵隨風搖曳著。莫誅南踉蹌著握住了那件小小的披風,手中的鮮血印在了雪白的披風上,刺目而鮮明。彷彿在提醒著莫誅南,那個小東西已經不在了,死在了沈淮安的劍下,再也不會回來了。
魔族兇殘成性,見之必誅!
一個聲音從他的心底裡響起,莫誅南咬了咬牙,攥緊了手裡的披風。
青霄自甘墮落,與魔族勾結,見之比誅!
那個聲音繼續在莫誅南的耳邊念著,彷彿要將自己的話狠狠的刻入莫誅南的心裡。手指上沾染的血還帶著腥甜的味道,莫誅南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魔族是兇殘的,青霄老祖是個連自己孩子都不肯保護的懦夫。
他們是錯的,是不應該存在的。
見之必誅!見之必誅!見之必誅!
莫誅南心底最後的猶豫沒有了,豁然睜開眼睛,莫誅南攥緊那件白色的小披風,堅定的向著自己的府邸走去。
他要抓緊時間修煉,他要走的路還很遠,要做的事情還很多。
因爲,他和沈淮安之間,註定是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