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來時看到的那些房子是假的, 都是骨女幻化出來的幻象。”沈亥亥一襲紅衣走在前面引路,卜意酉一行人跟在後面。
“骨女?”卜意酉覺得這個詞好像在哪裡聽過,很耳熟。
“那難道不是說書人的杜撰嗎?”施子夫記性可比他好。
對, 白天是在茶樓裡聽說書人提起過來著。
“當然不是。”沈亥亥搖搖晃晃地回過身來, 兩隻眼睛深深地陷進眼窩, 在她手裡幽暗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可怖, 說話的語氣都帶著一絲絲陰森森的氣息, “這一帶已經失蹤了許多人,大多找回來時已經只剩一副枯骨了。”
一陣風颳過來,沈亥亥紅色的衣角被吹起來, 輕輕撫過卜意酉的臉,他不經意間聞到一股腐爛的氣味, 仔細去嗅時又消失了。
她實在太瘦了, 風颳大一點卜意酉都擔心她會站不住。
“那尋得這些枯骨的人就是如何辨認其身份的?”樑辰的聲音溫和, 無論什麼時候都能聽得人心神一蕩,哪怕手裡拿著個洗鍋刷把都不影響他的氣質。
沈亥亥悄悄看了他一眼, 然後紅著臉垂下頭來,神色帶著些小女生見了心上人的慌亂,囁嚅道:“就……憑著他們身上戴的首飾或者配件……”
卜意酉往前靠了些,站到樑辰身前,又回頭覷了眼, 發現自己的頭頂只到他的下巴, 完全擋不住他那張時時刻刻對小姑娘放桃花的臉, 於是他轉過身, 墊了墊腳, 扯出一個笑容,對滿臉紅暈的沈亥亥道:“說書人口中的骨女身著一襲紅衣, 枯瘦如柴,兩眼深陷……”
他每說出一個骨女的外貌特點,沈亥亥的神色就更慌亂一些。
最後,卜意酉彎著腰,把自己的臉湊近了,直直望進她的眼睛裡,謔笑道:“該不會你就是骨女吧?”
“沒有沒有!”沈亥亥慌亂地擺手,垂著腦袋更不敢擡起頭來了,不停解釋:“我自己都是被人拐來這深山老林的,又怎麼會去害別人?!”
卜意酉也知道她不是,且不論那個什麼女的傳說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眼前這個枯瘦的小女孩兒怎麼看也不像是會扒皮抽筋,把人的骨頭削做笛子來吹的人。
她那雙細得跟雞爪子似的手沒這力氣。
“你別這麼嚇人家小姑娘!”施子夫上來給了他腦袋一下,說:“人只不過是多看了你老公兩眼,至於嗎這麼兇。”
“你給我閉嘴!”卜意酉掃了一眼嘴角眉梢都帶著笑意的樑辰,臉慢慢紅上來,比沈亥亥有過之而無不及。
“小白,原來你也並不是不在意。”樑辰道。
“不不不,我真的不在意!真的!”卜意酉明知道說這話會產生欲蓋彌彰的效果,但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沈亥亥終於擡起頭來,圓溜溜的眼睛在兩個人之間來回看看,恍然大悟道:
“原來,二位是這樣的關係!”
樑辰點頭,從嗓子裡發出悶悶的聲音:“嗯。”
卜意酉跳起來,一把捂住他的嘴,一個勁兒搖頭解釋,“不是,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這犢子是……”
是什麼呢?
沈亥亥捂著嘴笑,完全不聽他解釋,“小公子不必不好意思,天色已經很晚了,三位要是不嫌棄,可到寒舍歇一晚,亥亥也藉此機會答謝三位的救命之恩。”
樑辰一手抓住了卜意酉的手腕兒,伸出舌尖在他掌心掃了一下。
卜意酉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一下子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怒目圓瞪。
“你!”
樑辰卻只是笑,把他的手又捉了回來,放到脣邊親了一口。
“乖一點。”
卜意酉回頭去找施子夫,卻發現那傻逼已經跟著沈亥亥走到前面去了!
“姑娘,這麼閃,你眼睛還睜得開嗎?”施子夫問。
難得沈亥亥居然聽懂了,她搖搖頭,道:“有些困難,子夫哥哥,你每天都看這些少兒不宜的畫面嗎?”
施子夫沉重地嘆口氣,“是啊,我太難了。”
卜意酉:“……”
施子夫果然不是一般的色狼,這纔跟人家姑娘見面一會兒,人家已經叫他哥哥了。
“子夫哥哥的兔子真可愛,我可以摸摸它嗎?”沈亥亥說話的聲音帶著一些小心翼翼,並不招人討厭,配上她那身破破爛爛的衣服,反而讓人心生憐憫和疼惜。
“不可以。”施子夫嚴正片刻,嬉笑道:“萬一它把你的小手撓傷了怎麼辦?”
沈亥亥聽他說前半句時表情凝固了片刻,又聽到他後面那句帶著些調戲意味的話,登時紅了臉。
小小聲道:“不會的……”
此時,爬伏在施子夫懷裡昏昏欲睡的唐卯:“……”
他居然被人當寵物拿來取悅別人了?!
除了時午,還沒有人敢拿它做寵物!
思及此,唐卯頓時瞪圓了一雙紅彤彤的兔子眼睛。
沈亥亥的手摸上他的頭時,他感到了一股幾乎能滲透骨頭的涼意,瞬時打了個寒顫。
這女的……
唐卯感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脅,出於本能反應,他張開三瓣嘴,一口咬在那隻冷冰冰的手上。
“啊!”沈亥亥尖叫一聲,鮮紅的血液瞬間從她的指尖流出來。
“對不起,我並沒有想傷害你的意思!”她把自己的手垂在身側,不停的開口跟施子夫抱著的兔子道歉。
“我看看你的手怎麼樣了!”施子夫牽起她的手看了看,擔心地說:“都流血了,疼不疼?”
卜意酉聽到那聲尖叫也小跑著上前追上他們,又猛然聽到這麼一聲溫柔得滴出水來的關懷,頓時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哎,樑辰。”他覺得前面已經不需要自己了,往一直彎著嘴角的樑辰身邊靠了靠,道:“你和那柳鋼板是多年的好友吧?”
“嗯,怎麼了?”樑辰的聲音比施子夫的聽起來舒服多了。
卜意酉微微仰著頭看他,一邊走一邊笑道:“她是哪隻眼睛瞎了,怎麼看上施子夫這麼個貨色?”
樑辰發現,只要跟卜意酉在一起,心情總是好的,他一邊留意他身側,避免他撞到什麼東西,“可能兩隻眼睛都瞎了也不一定。”
卜意酉一頓,“噗嗤”一聲,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樑辰。”
樑辰怔了怔,隨即也是一笑,自從這個人重新回到他身邊,他也生動鮮活,變得有血有肉,有淚有笑起來。
沈亥亥住的地方離此地並不遠,一行人沒走多久就到了。
是一間相對簡陋的小屋子,但住他們幾個人也綽綽有餘了。
“外面冷,幾位進屋吧。”
進了屋,沈亥亥開始熱情地給他們安排今晚住的地方,施子夫帶著兔子住一間,樑辰和卜意酉住一間。
“好了,沒幾個時辰天都要亮了,沒什麼問題,大家歇著去吧。”施子夫打著哈欠說。
卜意酉弱弱地把手舉起來,“我有問題。”
施子夫白了他一眼,不耐煩道:“有屁趕緊放,放了就去睡覺,別憋到被窩去薰著我太……老爺。”
施子夫話說一半突然意識到樑辰的身份,強行轉了個彎。
沈亥亥看他們三人的眼神更加難以言喻了。
“幾位的關係真是複雜。”
“我能不能申請單獨睡一間。”卜意酉不露聲色地瞄了樑辰一眼,指指施子夫,壯著膽子說:“或者跟他睡一間也行。”
樑辰周身的氣息驟變,他只不過是淡淡地看了沈亥亥一眼,後者即刻會意。
“意酉哥哥,我這院子裡沒有這麼多屋子,你要是不想和你相公睡一間,那我就只能委屈一點,和樑辰哥哥睡一張牀啦。”沈亥亥嬌羞得臉都紅了。
臥槽!
卜意酉原本只是想暫時離樑辰遠一點,沒想到等來這麼一句話。
“那可不成!”他一拍桌子。
他們一夜沒睡覺了,施子夫困得眼睛裡泛著血絲,“哪裡不成?”
卜意酉支支吾吾半天,義正言辭地道:“哪怕沒有胸,沈亥亥到底也是個姑娘家啊,姑娘家和一個大男人睡在一塊兒像什麼樣子?!”
說完他瞬間把自己的胸膛聽起來,從未覺得自己這麼有底氣過。
“那你也不適合跟我睡一間。”施子夫白他一眼,兩手抱著自己的胳膊縮成一團,娘們兒唧唧地說:“我回去可是和柳妹妹要成親的,即使她不在身邊,我也要爲她守身如玉。”
卜意酉還想說什麼。
“小白,”樑辰叫了他一聲,表情看起來很陰沉,“你今晚可真讓人生氣。”
卜意酉聽得渾身一僵,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面時,池子裡泡著那個樑辰。
脖子一緊,有點呼吸不上來。
樑辰血紅的眼睛浮現在眼前,那時的樑辰是真的想捏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