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當空,光華之下,樹寂蟲鳴,夜已過半。
茫茫夜色,兩盞燈籠,燈火通明,正是一處客棧。
燈火輝映,客棧一片紅火之象,鮮豔紅色的柱子,被月光、星光、甚至是燭光,照的有棱有角。
一目之下,便可知曉,不久前,客棧經過了一番裝飾,可是仍掩蓋不住客棧的古樸之色。
“醉仙樓”——三個金色蒼然的浩筆之跡高高的懸掛於正門之下。
此刻,方圓幾裡,客棧都已燈火熄滅,唯有此處,燈火不熄。
燈火映照,客棧內,頓生暖色。
四根松木柱子,根根一人合抱之粗,六張紅桐木桌子,放的整整齊齊,二十四張梨木雕花的椅子,擺的井然有序。
諾大的客棧中,一位的身著青衫,高冠束髮,英氣渾然的俊朗的少年獨坐其中。
清澈的眼睛,濃密的眉毛,刀削的臉盤,一股銳氣,悠然而生。
少年約莫二十歲樣子。
腰背一劍,通體灰色,劍把掛著一株黑色劍纓,看起來古樸之極。
醇香的酒氣充斥著客棧,少年桌上,一瓶褐色罐裝的女兒紅放於其上。
少年爲自己滿上一杯,一口輕輕的吞下,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欲再滿上一杯,手中的酒瓶已空空如也。
少年目光清澈,淡淡道:“小二,再來一壺上等的女兒紅來。”
小二打著哈欠,彎著身子,一手頂著下巴道:“客官,這就來了。”
此刻,早已過打烊的時間,小二側目瞥了一眼,露出了一副極爲恭敬的樣子,憑藉著多年閱人經驗,自然可以看出眼前之人非同一般。
少年接過了酒瓶,打開了塞子,放與鼻尖深深的吸了一下,露出了滿意之色,再次滿上了一杯。
酒分爲上中下三等,這女兒紅便位於上位。此地盛行著這樣的傳言“若到江南尋佳酒,還看江南女兒紅,要問那家酒最紅,逍遙快活醉仙樓。”。
酒已滿上,少年注視著,目中不時閃過複雜神色。
或淡淡的憂傷,或深深的愛意,或淺淺的失落,或濃濃的孤單……
一時間,諸多的情感卿然流露,少年不是聖人,更不是傳說中的仙人,漸漸的,少年的目光中完全的充斥著一種深深孤獨之意。
夜靜的發黑,月靜的發光,酒靜的髮香。
月光無孔不入,酒香無處不滲。
一杯酒水,映照著一片天地,高冷的月亮也被請進了人間,少年目光雪亮,酒中月,畫中人。
古人常常對酒當歌,望月興談,情不自禁。
少年本是一名劍客,身體中流淌著安靜的血液此刻不再安靜了。
少年端起了酒杯,對月攔懷,暢言道:“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酒已如肚,少年笑道:“不知何時,我也沾上了三分才氣。”
少年目光驟轉,看向身後的那把灰色的寶劍,神色回覆了平靜。
忽然間,少年笑道“他果然來了,若非此地有如此美酒相伴,真不知道如何等的這般漫長時間。”
少年話音剛落,一道人影出現在了門口,在這死寂的夜中,聞不得絲毫的腳步聲。
那店小二立於櫃前,眨眼間,目中多出一人,且此人正一步步的走向自己,一聲驚呼傳出“鬼呀。”店小二的身體顫抖不已。
進來之人,一身黑衣著裝,頭戴纏紅色絲巾,腰束縛金色帶子,腳蹬銅色勁鞋,手持一把褐色寶劍,行走間,流露出大俠之氣。
那人大笑道:“非也,非也,我不是鬼,更不是黑無常,不會索你的命的,不過有我在,那些小鬼也是不敢來,給我來一壺你這醉仙樓最爲上等的好酒——女兒紅。”
店小二依然沒有從剛纔的恐懼中驚醒,只是,被吆喝慣了,連連答應“客官請稍等。”
當看到的眼前之人外貌英俊,又是一身正裝,店小二部不由得笑了,“似乎沒有這樣英俊的鬼?”
這一切都在青衫少年靜靜的注視下,對於眼前之人,少年露出了欣賞的目光。
相傳武功達到上流的高手,行走時,如履生風,自然是可以辦到,只是,若在如履生風之時,仍可以心平氣和,卻是難上加難。
黑衣人向著客棧角落中看去,不覺的露出了興趣,大步走去,也沒有問那青衫少年是否願意,便已坐下。
那青衫少年似乎也不介意,舉起一杯酒,敬向對方,嘴中不吐一言。
黑衣人笑道:“小子,敢這般與我喝酒的,你是第一人 ,但我喜歡,可否告知老哥你的姓名。”
青衫人道:“在下姓“蕭”單一“鳴”字。”
黑衣人道:“能讓我記住名字的人不多,你卻是讓我破了例”
蕭鳴道“老哥所說的’破例”,此話怎講。”
黑衣人道:“我行走江湖半生,真正讓我的記住名字之人少之又少,但凡被我記住的,無不都是一流高手,只是你麼……”
蕭鳴笑道:“說不定我也是一名一流高手呢?”
黑衣人笑道:“以你如此年齡怎麼可能成爲一流高手,除非……”
蕭鳴問道:“除非什麼?”
黑衣人目中露出了崇拜之色,緩緩道:“除非是那人。”
蕭鳴追問道:“你說的那人又是何人?”
黑衣人露出憂傷的神色,淡淡道:“江湖上再也找不到這樣的強者了,他便是南天一劍。”
瞬間,蕭鳴露出了淡淡的憂傷之色,目中不知幾時已經泛起了晶瑩的淚光。
黑衣人緊接著道:“小子,那時的你還沒有出生,就算是像我這般的**湖者,也是很少有再聽說過“南天一劍”這樣的大名了。”
蕭鳴淡淡道:“這是因爲,自那老人走後,武林中便立下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凡是提起此人者,便殺無赦,對吧?”
黑衣人吃驚道:“你怎麼會知道如此詳細?”
蕭鳴笑道:“我這是自己瞎編出來的,難道還真有這事。”
黑衣道:“不錯,正像你剛纔所言的一般,只是,老子從來不遵守那一套,南天一劍是我此生最爲崇敬的劍客,昔年蒙他老人家指點一二,方纔有了如今的我。”
蕭鳴笑道:“若是他老人家傳授了一二,那麼想必閣下也該是一名一流的高手了吧,恕我孤陋寡聞,請問老哥尊姓大名。”
那黑衣笑道:“小子,原來你是想知道我的名字,我
只說一邊,你可聽好了,蒙江湖朋友看得起,在下便是“鬼劍客”。”
蕭鳴恭敬道:“晚輩真是失禮了,原來前輩竟是江南五劍中的鬼劍。”
近二十年來,南五北三,盛名遠揚,在江湖中樹立了絕對的地位,大凡是江湖中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鬼劍客”乃是江南五劍之一,雖然是後起之秀,但是聲名卻絲毫不落於其他四位劍客,“鬼劍客”三字,在這江湖中便具有沉甸甸的分量。
忽然間,鬼劍客皺起了眉頭,露出了一絲不悅之色,道:“我最看不慣這世俗繁雜的規矩,我既已記下了你的名字,那麼,我便將你當做我的朋友了,你叫我老哥就好了。”
蕭鳴爽朗道:“老哥,真是性情中人,我倒是與老哥有那麼三分相似。”
“那你倒說一番,你與我那三分相似?”
蕭鳴道:“這第一,喜酒之人便有七分真性情,三分膽氣,我與老哥一般,對酒獨有鍾情。”
鬼劍客道:“不錯,我是喜酒之人,俗話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兄弟,你說中我心裡所喜的了,可有第二、第三嗎?”
蕭鳴道:“老哥莫謊,聽我道來,這第二嗎?便是我與老均是劍客,掌劍之人便有七分浩氣,三分英氣,我欣喜與老哥一般成爲一名劍客。”
鬼劍客笑道:“蕭兄弟真是說到我的心坎了,我這一生喜酒愛劍,常言道:“仗劍走天涯。”老朋友已經伴我走過半生了。”
劍在掌中,鬼劍客露出一股柔情,粗糙的大手,按在了通體褐色劍身上,輕輕的一番撫摸,此刻,劍已不是一把冷冷的冰刃。
蕭鳴注視眼前褐色的寶劍,暗道:“眼前之人的確是性情之人,不枉爲鬼劍客稱號。”
忽然間,鬼劍客笑道:“哈哈,蕭兄弟,你不僅僅是喜酒愛劍,似乎很懂我,還真巧了,這酒樓中只有我二人在此暢飲。”
鬼劍客的語氣鬥轉,蕭鳴也察覺到了。
蕭鳴道:“不滿老哥,我今晚在這醉仙樓中要等的人便是老哥。”
鬼劍客疑惑道:“我鬼劍客來無影去無蹤,你怎知道鬼劍客會在今夜來這醉仙樓。”
蕭鳴道:“若是不懂老哥的人,只怕是找老哥難入大海撈針,正如老哥剛纔所言,我對老哥有三分了解。”
鬼劍客道:“好小子,可否告知老哥一番,你是如何算出我今晚會在這醉仙樓出現。”
蕭鳴道:“老哥之所以被稱爲鬼劍客。不僅僅是因爲老哥劍法精妙,還源於老哥喜愛黑夜出沒,與常人不同,所以江湖之人便稱你你爲鬼劍客。”
鬼劍客道:“的確是這樣,只是只有這些,還是不夠的。”
蕭鳴道:“這當然不足以說明老哥今晚會在這醉仙樓出現,可是再加上這醉仙樓的名氣呢。”
鬼劍客笑道:“蕭兄弟真是可怕,料事如神,恐怕傳說中的網宗的也是這般吧。”
蕭鳴道:“老哥真是高看我了,在下只不過按著尋常的邏輯推算一番罷了,至於那傳說中“捕風捉影的網宗。”小弟卻也只是遠聞大名罷了。”
鬼劍客道:“那“網宗”消息極爲靈通,傳言,只要給足他們銀兩,就可以得到任何你想知道的消息,因此,江湖中的人大多不願得罪“網宗”。”
蕭鳴笑道:“若是如此,對於這網宗,我還真是好奇。”
鬼劍客看向了夜空,嘆道:“若沒有足夠的實力,有些東西是碰不得的,否則就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就是實力可以,也要避其然。”
燭火跳躍,暗影晃動,酒瓶空空,月光漸隱,星光陡寒,夜末臨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