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貓顯然知道我們的懷疑,但卻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微微把頭轉過去,一言不發。
我瞭解老貓的性格,如果他不想說話,或者不想告訴你什麼,即便你央求他也無濟於事,他依然會緊緊閉嘴,不會開口吐出一個字。
當然,他也不會去敷衍你或者說些假話來矇蔽你,或許有些神秘,卻並不討厭,只會讓人感覺到真誠。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秘密,知道的秘密越多活起來也就越沉重。
幹我們這行好奇心不可太重,這是對隊友的尊重,因爲每個隊友都可能有過或是不堪回首或是無法忘記的過去,問起來只會讓對方有疑心,而盜墓倒鬥隊友間的和睦是很重要的,不和睦的隊友只會讓你做起事來瞻前顧後,不敢放手。
“呵呵,小哥真是好身手。”常爺看著滿地的碎屑屍骨,打著哈哈。老貓沒有接話,而是指著這間不大的洞室說:“咱們要找的東西最後一部分應該就在這裡,一會大家在墓室中分開找一找。”
糉子淤青色的體液混合著墓穴中的泥土,分外噁心。被老貓撕碎的屍骨滿地都是,散發著一股惡臭。
我們幾個點點頭,互相背靠著背圍城一個圓圈,朝著四周低頭尋找著。
這間石室並不大,地上的東西就那麼幾件,我彎著腰敲了敲厚重的青石板,試圖從這裡看出什麼秘密,忽然後背被拍了一下。
我嚇了一跳,纔要回身,卻見三筒帶著讓人有想揍他一頓衝動的笑臉,才知道剛纔那一下是三筒這小子。
“他孃的,你嚇死我了。你幹這個也這麼久了,連在墓裡不要拍人肩膀這事都不知道?也虧得是我,要是老貓這樣的好手,遇到這種事肯定不能像我這樣先回身看看你是誰,而是先起腳後踢,拉開距離後再看看是誰。雖說不能上來就用殺招,但是一頓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因爲幹咱們這一行整天打交道的都是些糉子冤鬼這類的東西,傳說人身上有一昧真火,是在人的後腦。以前的老人都說走夜路的時候聽到有人叫你千萬別回頭就是這個道理,因爲人的這昧真火晚上最弱,冤鬼之類的東西到了晚上看有可乘之機就會喚你名字,你要是回頭,那後腦的真火需護你不得,惡鬼就能抓住機會吸走你的魂魄。
當年我爺爺跟我說過這些倒斗的規矩,其中一條就是在墓裡千萬別拍同伴的肩膀,遇到有東西拍你肩膀,也別回頭,使一招回馬踢或是掏出鏡面傢伙背身來上一槍,若是同夥,死了百死……”
三筒撇撇嘴,罵道:“扯淡,怎麼也沒見你回身一腳啊。”
我嘿嘿一笑,回罵了一句:“他孃的老子不是不會嘛,怕把胯抻了。”
正說著,三筒鬼鬼祟祟地回頭看了眼老貓,衝我悄悄說道:“孃的,咱們好像又被老貓擺了一道,這廝肯定有問題。”
“怎麼了?你是不是看到瘋丫頭對他有點崇拜,你就醋海生波到處挑人毛病吧,況且他又不是大姑娘,你整天盯著他看個毛啊?你他孃的不是斷臂山看多了?”
說笑著故意做出一副噁心的樣子,三筒罵道:“斷個屁,你看這是什麼。”
說著又回頭看了眼老貓,發現老貓並沒有向這裡看,迅速伸出手來給我看了樣東西,又立刻收了回去。
三筒手上的是一塊黑布,上面沾了一些血跡,還有糉子身上的那種淤青色的體液。
我也是一陣疑惑,因爲我們所有人身上都沒有穿這種布料的衣服,而且我們的揹包之類的裝備也沒有這種布料,況且剛纔手在那布料上一攆,發現上面的血跡還是新鮮的,還沒有凝固,有些溼噠噠的,證明這塊布料的主人就在不久前才受得傷,而且就是幾分鐘之內。
“剛纔那小子把咱們支到了外面,說什麼糉子厲害,自己卻留在裡面,丫的他又不是雷鋒,要是他真覺得對付不了,他還能這麼拼命?咱們又不是他爹。
要是他自覺能對付得了那糉子,又爲什麼把咱們支出去?而且剛纔常爺說裡面不止一個人,剛纔你也聽到了不是,這可不是我瞎扯。剛纔他讓咱們找那什麼地圖,我就偷偷留意地上的東西,結果就在地上找到了這玩意。
要我說,找個屁,要是有這東西,他早拿跑了。咱們沒見到的那些人肯定是他的同夥……”
正說著,那邊白豬喊道:“這有個銅門!”
我們急忙跑過去,只見在祭壇的後面的確有個二尺見方的銅門,上面銅鏽斑駁,青色的花紋如同苔蘚般佈滿了表面。
白豬用手敲了敲那銅門,放出的聲音,裡面顯然是空的。
“行啊,這你都能發現。”三筒跑過去笑嘻嘻地拍著白豬的肩膀,看著旁邊被白豬剝開的暗黑色的塵土。
顯然這個銅門原本是被塵土覆蓋住的,只是不知道白豬是怎麼發現的。
“嘿,以前當兵的時候我們在南疆抓毒販,毒販藏毒的手段多了去了,習慣性的看的仔細,那些毒販爲了越境可真是什麼法子都想出來了,把毒品抱在塑料袋中藏在肛門裡,或者藏在婦女的下體裡……
”說到這,白豬似乎想到了什麼,神色黯淡下來,不再說話,應該是想到了什麼難過的往事,只是長嘆一聲,不再說話。
我走過去仔細看了看那銅門,很小,打開後也就能讓一個人爬過去,只不過從中間分開一半是圓的,一半是**的,圓的那面門上隱約刻著一隻奇怪的鳥,似乎正展翅翱翔,**的那邊則刻著一隻似馬非馬仗長著角的動物。
“這門真奇怪,哪有一半圓一半**的門啊,真是怪了。”瘋丫頭湊過來用手敲了敲銅門,邊問著邊看著老貓,似乎想從老貓那得到答案。老貓卻視而不見,一言不發地站在我們的後面,瘋丫頭見老貓不理他,撅了撅嘴哼了一聲。
三筒平日裡看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書,對這個還算有點了解,見此機會急忙戰刀瘋丫頭的前面說:“這半圓半**的門現在是沒有的,不過古代可是有的。我沒猜錯的話這間墓室真正的主人就在這門後面。
古人的世界觀認爲天圓地**,這圓的代表天,這方的代表地。西周起於岐山,源於鳳鳴,所以這鳥應該就是周時的鳳凰,和咱們現在知道的羽翼豐滿渾身慾火的鳳凰可能還不一樣,但是已經有了鳳凰的雛形了。
你看著鳥飛的姿勢,對,看著特別扭是吧,因爲那時候的鳳凰兩字其實是一個字,象形而化,而**的這邊應該就是早期的麒麟。麒麟古稱八非八摹,非馬卻奇蹄,非龍卻雙角,非虎卻直背,非蛇卻批鱗……似八物而非八物。
麒麟在周之前是四靈之首,只不過周是因風氣岐山而得天下,故而周時在鳳之後,到了漢代劉三其母夢龍而孕,開始尊龍,麒麟在慢慢走向咱們民間的,那時候鳳與麒麟基本上的意思就是想要逃離人間飛昇天界的願望……”
三筒的一席話讓常爺都連連點頭,瘋丫頭看三筒的表情居然有了點崇拜。
三筒得意地衝我吐吐舌頭,擺了個V手勢,然後故意在瘋丫頭面前裝出一副不以爲然的表情。
“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陳小哥懂得可真多了……”白豬也不忘誇獎一下三筒,三筒卻道:“什麼叫他孃的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好像三天前我不行似的,我早就知道,只是我比較低調,不像某些人似的,非得把自己弄的跟拯救世界的神秘英雄似的,咱可不是那種人……”
三筒一邊趁機嘲諷老貓,一邊在那吹噓,不想老貓卻不爲所動,只是雙眉緊促地看著這扇銅門。
“我的地圖上沒有這扇門後面的任何記錄,這裡面是什麼,我一點也不知道,一會打開門,大家自己小心點。”
這樣的話從老貓嘴裡說出來實在難得,大家也聽出了老貓語氣中的鄭重,三筒也停止了誇誇其談,希望從老貓的表情上看出點什麼,老貓又道:“這裡面古怪太多,我對這裡也只是一知半解,希望大家記住一點,若是有什麼古怪,大家相信自己該相信的,不要相信自己不該相信的,包括你雙眼看到的……”
老貓的話很有玄機,我聽了個雲裡霧裡,大多數人也是半懂不懂,什麼叫該相信的?什麼叫不該相信的?
常爺見老貓說的鄭重,從身上掏出個小物件,然後點著三根菸插在地上的土裡朝著那小物件拜了拜。
我知道那小物件肯定是個銅質的小曹操,自古以來就有上九下九三百六十行的說法,而且各行各業都有祖師爺。華夏自古以來講求個拜祖師,各行各業所拜之人千奇百怪,小偷拜東方朔,妓女****拜管仲,最搞笑的就是剃頭匠拜關羽……
只不過我們盜墓賊拜曹操比起那些人那還算有點道理,當年曹操致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也就是爲了籌措軍費糧餉。雖說盜墓之術,自東周開始已然出現,但真正在史書上留下一筆的只有曹阿瞞的手下這兩隻軍隊。曹操這人可以說是一時梟雄,不問蒼天不問鬼神,軍中缺糧程昱獻計以人爲兩腳羊,曹操欣然接受,想必這發丘中郎將和摸金校尉之事多半也是如此。
當時陳琳揮筆而就的那一篇《討曹檄》中甚至還說曹操親身躬行去盜墓:“又樑孝王,先帝母昆,墳陵尊顯;桑梓松柏,猶宜肅恭。而操帥將吏士,親臨發掘,破棺裸屍,掠取金寶。至令聖朝流涕,士民傷懷!操又特置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所過隳突,無骸不露。身處三公之位,而行桀虜之態,污國害民,毒施人鬼。”
裡面將曹操一頓罵,但是曹操看了之後只是淡淡一笑,不以爲意,死後更是留下了七十二疑冢,盜墓者萬萬不能破解,加上曹操曾經姓夏侯,後來阿蠻他爹過繼給十常侍之一的曹騰爲子才改姓的曹,所以這種損陰德毀祖宗的事曹操幹起來是一點都沒有心理負擔,後來盜墓的各個門派凋零,只剩下摸金髮丘還算有些人才,終於曹操也就成了盜墓的祖師。
常爺這種身子埋在土裡半截的人對這些事已經不怎麼上心了,只是今天卻忽然鄭重起來,拜起了祖師,不由得讓我感覺到有點詫異。
“常爺,原來您老是北派的,平日裡也沒見你拜祖師啊,今兒怎麼拜起來了?”
常爺虔誠地磕完三個頭,然後嘆了口氣說道:“哎,身子老了,膽子反而小了,自從那次和五哥在裡面中了招之後,每次要發生大事前我都有會有預感,然後拜一拜祖師爺,這次從進了墓道之後就有點心神不寧,只怕要出事啊……”
常爺的一席話頓時讓場面冷了起來,靜謐的洞石中只有大家的呼吸聲,顯然常爺的這席話讓大家有些緊張。直覺這東西有時候真的準的可怕,所以常爺這種歲數的人一說完,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有些惴惴不安。
三筒見冷了場,大咧咧地走到銅門前,伸手想要拉開那銅門,邊拉邊說著:“管他裡面有什麼,怕死不盜墓,盜墓別怕死,怕什麼?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只要不死,趕上一票那可是幾百萬到手了啊,哎,我說這似乎拉不開啊……”
老貓站起來走到祭壇上,推開三筒,用那兩根手指勾住了隱藏在後面的一個銅環,胳膊上筋肉暴起,一陣刺耳的傾軋聲傳來,露出了一個二尺見方的黑洞。
“你說對了,的確是‘似乎’拉不開。”老貓戲謔著加重了話中的似乎兩個字,三筒當然知道老貓是在嘲笑他,自己擺出一副不屑的表情,輕一聲,跟在老貓後面。
銅門被打開的瞬間,我感覺彷彿置身冰窖一般,從銅門的後面傳來一陣涼意,不由得身上一抖,牙齒輕微地顫抖著,但是再看看自己呼吸出的空氣,還是和平常無二,根本不像在冰窖中那樣會立刻冷凝成看得出的白氣,證明這裡的溫度並不是感覺到的那麼冷。
再看看其他的幾個人,果然都和我一樣的表情,身子有些顫抖,當然除了老貓那個怪物,他彷彿沒感覺一樣,冷冷盯著洞口。
“真……咯咯……他孃的……咯咯……邪門……”三筒凍的牙齒打顫,卻還閉不上那張嘴,磕磕碰碰地牙齒撞擊聲夾雜在他的話裡,著實有趣,可這時候卻實在笑不出來。
老貓站在洞口,雙手緊緊握住手中的腰刀,忽然猛地向後退了一步,大喝一聲:“呀!”
我們急忙看去,只見一道黑影從那個銅門後面的洞穴中鑽了出來,直奔老貓而去,速度極快,甚至只能看到一道殘影,我們幾個下意識的向後退去,卻見後面剛纔被老貓劈碎的糉子屍體忽然化爲膿水,接著散佈出一陣陣青灰色的氣體蔓延開,擋住了我們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