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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

乾坤殿內,氣氛死寂一般的壓抑,龍椅之上的西鑰朔,臉上的表情晦莫深沉,如沉靜在寒潭的巨龍,不知何時會發怒。

他抄起玉臺上硯臺,狠狠摔向御階之下的西鑰昇,“昇王,看看你做的好事,勾結敵國,這是滔天大罪,你還有什麼話說?”

西鑰昇站在原地,也不躲閃,硬生生的接住了西鑰朔砸向他的硯臺,額頭頓時鮮血直涌,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流。

他低下頭,靜靜的答道,“父皇,所有的戰馬均在馬政司有詳細的登記,兒臣絕不會越矩行動。兒臣作爲西流國皇子、鐵騎軍統帥,絕不會做出損害西流國利益的事情,還請父皇明鑑!”

說著,他突然跪了下來,頭在地上重重一磕,“兒臣請旨,請父皇徹查此事,還兒臣一個公道!”

雖然跪在地上,可他的背挺的筆直,沒有絲毫的畏懼和退縮。

西鑰朔盯著跪在地上的西鑰昇,臉色由方纔的震怒轉爲一片冷肅的沉靜,卻沒有說話。

他斷然不會因爲一封奏摺就定了西鑰昇的罪,皇子私下之間的勾心鬥角,只要不觸動朝局的穩定,他不會輕易接入。

但是,一旦事情涉及到了朝局的穩定、勢力的均衡,他便不得不有所權衡!

且不論兵部查出來的事情是否屬實,眼下朝廷上,太子、櫟王和昇王勢均力敵,相互制衡,而一旦有人失勢,變會極大的增加對方的勢力,到時候局面一旦無法在他掌控之內,他這個皇帝豈能做的安穩!

站在另一邊的西鑰昊,見西鑰昇沒有被立馬降罪,心中一沉。若是不能借此搬倒西鑰昇,後面的局勢會發展成什麼樣,誰都不敢保證。

所以他必須藉著這次機會,一舉擊中西鑰昇,讓他徹底翻不了身!

“父皇,兒臣認爲,此事關係重大,絕不能聽昇王一面之詞。兒臣認爲,當務之急,應該將昇王手上的兵權收回,由父皇親自統領鐵騎軍,待到事情真相大白那一日,若昇王真是冤枉的,父皇再將兵權歸還給昇王,一來可以穩定局勢,二來也可以徹底還昇王一個清白!”

西鑰昊說的振振有詞,一時竟叫西鑰朔找不出理由反駁。

西鑰昇跪在對上,此刻的他雖然看不到西鑰昊臉上的表情,但可以肯定,他的臉上一定掛著得意的笑意。

方纔的一番話,竟然滴水不漏,讓他心中也吃了一驚。什麼時候,西鑰昊的心思變的如此敏捷機明?由此可見,這絕對是一場早有預謀的陷害,目的則是藉機奪了他手上的兵權。

這一招著實狠毒,不僅能奪了他的兵權,還給他扣了一個買過通敵的罪名,看來對方的目的很直接,就是想置他於死地!

太子背後的人究竟是誰,能有如此縝密深沉的心機,絕非等閒之輩!

太子一番話說完,西鑰朔陷入了沉默。殿內有著詭異的沉靜,每個人對這件事,都懷著不同的心思。

西鑰朔目光一轉,看向兵部侍郎劉溪庭,“劉大人,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劉溪庭一抖,忙低下頭,“陛下,微臣愚鈍,全聽陛下安排。”

西鑰朔一聲冷笑,“好個愚鈍,朕看你是聰明的狠!”

劉溪庭立馬聽出了西鑰朔語氣的不悅,嚇的立馬跪了下來,“陛下息怒,微臣……”

“夠了!”西鑰朔極不耐煩的打斷了他,“朕命你五日之內,將事情的完整經過,一字不漏的呈報上來,否則你就自行辭官回鄉吧。”

劉溪庭心中叫苦不迭,五日時間,這不是要他的命嗎?可陛下已經發話,他哪裡敢拒絕,只好強忍著頭皮顫聲答道,“微臣遵旨!”

西鑰昊本還想借機再說辭一番,試圖奪了西鑰昇手上的兵權,剛準備開口,已被西鑰朔止住,“夠了,這件事,朕自有決斷。”

西鑰昊縮了縮身子,退回了原地。

西鑰朔沉鬱的目光掃向依地上的西鑰昇,緩緩說道,“傳朕旨意,昇王治軍不嚴,擾亂綱紀,庭杖一百,罰俸三月,軍中事務暫由鐵騎軍副統帥曹廣負責,待查明事情真相後再行處理!”

“兒臣/微臣敬遵陛下旨意!”

西華門外,西鑰昇剛剛領了一百大板,由修染扶著,一瘸一拐的往馬車的方向走去。

剛踏出西華門,太子西鑰昊突然掀開了停在一旁的馬車車簾,冷冷的笑道,“七弟,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都能安然無恙的從宮裡出來,本太子還真是小瞧你了。”

西鑰昇扶著修染站定,雖然剛剛領了一百大板,可全身沒有一處狼狽,他看向西鑰昊,“太子殿下,七弟還要感謝你,若不是被太子殿下這麼一鬧,七弟也不會這麼快查到太子安插在鐵騎軍裡的奸細。”

從他接手鐵騎右軍開始,便知道軍中有西鑰昊安插的奸細,查了許久也沒查出結果。幾日前,鐵騎軍內第一次發生內鬥,他便隱隱察覺到,這件事情,絕對和那名奸細有關。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西鑰昊居然爲了搬倒他,不惜這麼早就暴露了這麼重要的棋子!西鑰昊只被軟禁了一個月,竟然就這麼迫不及待了!

西鑰昊臉色突然一變,眼中如暴風雨來臨前的波濤翻涌,只是面上他卻裝的毫不在意,“雖不明白七弟的話到底什麼意思,但是本太子只知道,父皇對此事十分震怒,如今鐵證如山,七弟還是趁早交了兵權,自去請命戍守邊疆,本太子念及兄弟情誼,也會在父皇面前爲七弟美言幾句,也許父皇還會給七弟留條活路。”

西鑰昇也不反駁他,對他行了一禮,轉身便向馬車走去,不一會便消失在西華門外的官道上。

西鑰昊一掌拍到車壁上,臉上的五官因爲震怒而扭曲在一起,“幕引,讓李傲元最近小心點,千萬別露出破綻,本太子留著他還有大用處,絕對不能現在被西鑰昇折了羽翼!”

“是!”幕引守在馬車外,接到指令,一個轉身消失在了馬車外。

“西鑰昇,本太子不會讓你得意太久,這場遊戲,很快就要結束了。”西鑰昊看著被車壁震出傷口的左手,嘴角勾起一絲陰毒的笑意。

瀟玉軒內,季連清圍著桌子不停地走動,她不時的望向院外,心中十分焦慮。

如今嶧城裡早已傳開了鐵騎軍內亂之事,若她猜測的沒錯,陛下急忙召喚西鑰昇入宮,必定與此事有關。

“小姐,王爺……王爺回來了。”映月如一道風般跑進了屋內,一手捂著心口不停地喘著氣。

季連清聽聞,擡腿便往書房奔去。

當她衝進書房,看到眼前的一幕,心口就像被人狠狠捶過一般痛,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

書房裡瀰漫著濃郁的血腥之氣,牀榻上,西鑰昇靜靜的趴著,下身一片驚心的紅,早已看不出衣服原來的顏色。後背的衣衫已是汗溼一片,披在身後的髮絲凌亂的散在身側。

雖然只是隔著很短的一段距離,季連清卻覺得,這一段距離,竟是如此漫長,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西鑰昇的身邊。

“疼嗎?”季連清在牀邊坐了下來,想要伸手撫摸他血跡斑斑的傷口,又怕弄疼他,纖長的手指顫抖在懸在半空中。

西鑰昇艱難的回過頭,這才發現季連清不知何時來到了書房。

本想快速的換下染血的衣物再去見她,這樣就不會知道他受了傷,卻不想,他剛回到書房,她就立馬出現在了這裡。

不想讓她擔心,最終還是沒能及時瞞住她。

西鑰昇擡起手,輕柔的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笑著安慰道,“別哭,我沒事,只是一點皮外傷,養個幾日就無礙了。”

季連清不想在此刻再讓西鑰昇擔心,只好強忍住淚水,低聲道,“我先替你上藥。”她剛想起身,手已被西鑰昇緊緊的握住,“別看,我怕嚇著你。”

“不,我一定要親手爲你上藥,不然我不放心。”她的目光從他染血的衣褲上滑過,心口就如被利劍刺過一般鑽心的痛。

此時的她,早已忘了羞澀,全部的心思,只想儘快爲了敷了藥,減輕他的疼痛。雖然他從頭至尾沒有說一個痛字,可她從他汗溼的後背和緊縮的眉頭,還是看出了他的極力忍耐。

急忙敢來的御醫中途進了書房,爲西鑰昇診了脈,開了方子,親自去了後廚吩咐人煎藥。

一切都收拾完畢,季連清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自始至終,她的眼中一直盈著淚水,幾次忍不住想要落下,都被她生生壓了回去。那一道道傷口觸目驚心,每清理一處傷口都像在她心裡劃了一刀。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爲何去了一趟宮中,你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哽咽著問道。

西鑰昇不想讓她爲自己擔心,含糊的答道,“我作爲鐵騎軍統帥,軍中出了如此嚴重的毆鬥事件,自然首先要受罰。父皇懲治我,也是爲了給軍中其他將帥一個警示,以免後面事態惡化。”他隻字沒有提兵部奏摺裡參他通敵賣過、秘密輸送戰馬的事情。

他輕撫上她的臉龐,指尖摩搓著她的脣角,溫柔的笑道,“別擔心,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不會讓自己有任何危險,好嗎?”

季連清點了點頭,“嗯,不過你要答應我,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萬分小心。”他既然不願多說,她自然不會多問。自古朝堂之爭,波詭雲譎,激流暗涌,不知哪一日就會被一個巨浪掀翻。既然他已經踏上了這條路,他們再也沒有回頭路。

鐵騎軍統帥西鑰昇因治軍不嚴,被皇帝懲罰的消息不出半日,便在嶧城內傳了開。

當日,昇王府便突然出現了兩個誰都沒有料到的人。

祈煙羅一身紅色華裙,窈窕的身影穿梭在通往瀟玉軒的路上,像一朵開的正盛的玫瑰,嬌豔的瞬間吸引了周邊所有的目光。

她本就生的極美,今日一身紅衣,更是襯的她膚色白皙剔透,眼波顧盼間有著說不盡的嫵媚風情。

行在她身側的俊朗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洱蘭國三皇子祈文宇。

兩人出現在昇王府,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從洱蘭國的人踏入嶧城開始,王府的下人們便聽說此次來使的洱蘭國的皇子和公主,長相美豔無雙,心中早就想親眼一睹風采。卻不想今日竟在王府,讓他們見到了傳說中的人物……

況且,嶧城裡早就傳瘋了,這位洱蘭國的八公主,好像十分喜歡他們家王爺,聽說追王爺追的十分緊,在接待他們的那次晚宴上,指著王爺說要嫁給王爺……

王府的下人們躲在樹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個人臉上掛著莫名的激動,一副看好戲的表情。這位八公主今日突然出現在王府,想想過會三個人相見的場面,心中都忍不住開始期待……

正廳裡,季連清扶著西鑰昇緩緩坐下,因爲他的臀部受了傷,季連清特意在座椅上放了一張軟墊,讓他坐下來的時候不至於特別難受。

“清兒,若是我以後都只能這樣,行動不便,需要你照顧,清兒會一直如此溫柔體貼嗎?”西鑰昇摟住季連清,嘴角勾起一抹曖昧的笑意。

季連清有些哭笑不得,“別瞎說,哪有人好生生咒自己的。”

西鑰昇凝著她的臉,柔聲笑道,“若是可以,我寧願一輩子都不要好,這樣清兒就會一直形影不離的在我身邊照顧我了。”

一番深情的話,讓季連清不由紅了臉,兩頰染上一層淡淡的胭紅。

她的嬌羞模樣,被西鑰昇看在眼裡,心口一陣恍惚。他擡起手,剛想撫上她嬌柔的肌膚,廳外傳來修染低沉的聲音,“王爺,洱蘭國三皇子和八公主到了。”

季連清面色微紅,從西鑰昇懷裡退了出來,站到一側。

西鑰昇臉色一黑,一個凌厲的目光射向廳外的修染,什麼時候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真是煞風景!

修染的目光委屈的掃向站在一側的雲叔,這種煞風景的事情,爲什麼總是他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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