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夜摩挲著指尖，卻是不發一言。
小艾我們是不能帶到鬼市去的，韓月躍躍欲試，他還有自保的能力，森夜也不反對。
可擺在我們面前最大的一個問題是，前往鬼市的通行證——一隻陰魂，去哪裡找？
森夜起了身：“讓我出手吧。”
“不。”我撫著自己白皙的右手食指，“讓我試試吧。如果我不行，你再出手。”
“那行。我替你們找找，哪裡有陰魂，能力不強能夠下手。”韓月連忙報名。
他臨行前帶了不少道家的法寶過來，其中的羅盤更加是少不了的。
因爲森夜的名頭太過唬人，他只能在遠處等待，而韓月手裡拿著羅盤，帶著我從沐璃的家中出發。
抓鬼白天肯定是不行。鬼只在陰氣充沛的午夜出現，所以我們挑的時間，就是夜裡的十一點。
十一點到一點，人稱子時，便是陰氣最盛的時間，子時鬼門開，這說法倒也沒有什麼不科學的地方。
森夜遠遠地跟著我們，韓月手裡的羅盤不住地在擺動著，指針卻沒有半分偏轉。
他嘀咕著：“平素裡見的鬼真多，今天怎麼一個鬼都沒見著？”
不用他說，我的右眼也能看見。
人怕鬼，鬼何嘗不怕人？
如果不是怨氣未消，化爲厲鬼，也不至於不入地府，而成爲孤魂野鬼，甚至會害人了。
人有多少，鬼便有多少，只是這些鬼，大部分都是在地府之中自己該待的地方而已。
我們一路前行著，這地方大多數都是老舊的居民區，雖然住的人不算很多，但人的陽氣還是足的，我嘆了口氣。看來啊，今天要無功而返了。
我剛這樣想著，忽然耳邊傳來了模糊的哭聲，韓月更是歡叫了一聲：“有了有了！”
羅盤上的指針擺動了起來，雖然幅度不大，但起碼動了。
我眼神一凜：前面，有鬼！
韓月剛想說什麼，我給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身子一翻，已經跑到了前面去。
腳上的那雙高跟鞋就像是我的助跑器一般，現在服帖得不行，半人高的牆我一躍就跳了過去，耳邊的哭泣聲也越來越清晰了。
我的右眼處看見的，是一棟五六層樓高的老舊樓房，大概在三層窗臺的位置，一頂蓬鬆的白髮探了出來，顫顫巍巍的，那頭髮的主人手腳並用地爬出了窗臺。
韓月倒抽了一口冷氣。
現在不用藉助任何器具，我們都知道不對勁了。
因爲那頭髮的主人看起來頗有歲數了，動作也遲緩不堪，但是手腳並用地在半空中爬行著，底下什麼支撐物都沒有，她卻如履平地。
一步一步……
那老人朝我們兩人爬了過來，她的脣角垂落鮮紅的血滴，風一吹，她的白髮揚起，在月光中，我們也看清了那張七孔都在流血的蒼老臉龐。
一個老鬼！
“媽媽啊！”屋裡爆發出一聲痛哭，哭泣聲紛紛雜雜地涌進了我們的耳朵裡，那老鬼回頭看了一眼窗臺，又渾渾噩噩地朝我們爬過來。
“妙極。”韓月撫掌大笑，“送上門來的。這老鬼剛死不久，沒什麼道行，剛好可以拿來練手！”
他拔出了身後的桃木劍，我卻按住了他的手。
“沈眉，還要等？”韓月一向很聽我的，我一示意他不要動，他立馬就停住了動作，哪怕他很疑惑。
“這個老人，不是厲鬼。”她的身上完全沒有半分厲鬼的戾氣，反而像是一個老年癡呆癥的患者一樣，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她剛死，心頭沒有怨氣，應該很快能夠被陰差勾魂，回到地府等待輪迴的。”
我低聲道：“這樣的陰魂，我們就算把她給逮住了，也只是耽誤了她的輪迴，何苦呢？”
我的耳邊忽然響起了擊掌聲，我回頭，看見的卻是森夜含笑的眸子。
“對的。”他淡淡地道，“超度、超生，這纔是一條陰魂應該走的路。這樣的陰魂心頭無怨，成不了厲鬼，在鬼市也完全沒有價值。眉，你的決定是對的。”
須臾片刻之後，那老鬼的腳踝邊忽然出現了一條白色的鎖鏈，緊接著，她整副身軀在我們面前緩緩地消失，最終再也看不見了。
“白無常把她帶走了。”森夜輕聲道，“繼續找吧。老人家得以善終，也是好事一件。”
韓月這才吐出了口長氣：“原來，不是所有鬼都能化成厲鬼的啊？”
“當然。”森夜淡淡地道，“不僅如此，厲鬼之中也分成三五九等，目前爲止，除了我之外，你們遇到最厲害的厲鬼，莫過於阿紫和阿真。然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沉吟了一聲，“我久在地府，這次出來才知道，原來人世間滯留的厲鬼如此之多，很有可能……潛伏著更厲害的對手！”
我的心下一沉，雙手不由握緊了。
“但是，眉，你要記住，越是厲害的陰魂，就越是能夠在鬼市得人垂青。如果確實抓不到的話，”我的手心一沉，他已經把一顆血紅色的冰涼玉塊交給了我，“就拿我充數。”
森夜的表情依舊淡定：“這是血玉，逮到陰魂認主之後，就能用血玉把它收捕住，如果看到是我，我想玉臨肯定能答應收你爲徒的。”
我眼睛都瞪圓了：“我纔不。你瘋了？我怎麼可能拿你去充數？”我咬緊了牙關，“誰都不能欺負你，除了我！”
餿主意！看不起人！
我把他一推，血玉收入懷裡：“你走遠點，厲鬼看到你都不敢出來了。我非要抓一隻給你看不可。”
他含笑後退離我漸漸遠去，我嘟起了嘴。本來心裡沒底的，可一聽到他又要爲我犧牲，不服輸的念頭又冒了出來。
我一定要證明，我可以，我可以！
我壓低了聲音對韓月道：“我們說好了，等會誰都不要跟他求助。別讓他把我看扁了。”
韓月也笑了：“行。我捨命陪君子。眉，真開心現在在你身邊的人是我。”
我瞪了他一眼，決定不去理會傻樂著的他，徑直向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