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陳公子離去，姐姐孤身一人，夜夜空枕，難道無意他嫁嗎？”陳圓圓看了一眼柳如是，淡淡地笑著問道。

“姐姐何嘗不想嫁？只是良人難覓，姐姐不想隨隨便便的將自己給嫁了，以免後悔一生。”柳如是長嘆了一口氣，想起遠在他方的陳子龍，有些感傷地道：“姐姐與陳公子註定無法私守一生……”

“聽聞姐姐近日與錢先生來往甚密，以錢先生大才，姐姐難道也無動於衷嗎？”顧橫波美眸一轉，嬌媚地笑道。

“姐姐曾言，‘天下惟虞山錢學士始可言才，我非才如學士者不嫁’，錢先生也曾言，‘天下有憐才如此女子者耶，我亦非才如柳者不娶。’

我與先生本是互有情思，卻不曾想，半路闖出一個混蛋來，讓姐姐無法早做決斷。”

“哦？是何人讓姐姐無法早做決斷呢？”卞玉京這時從畫舫中探出頭來問。

“不過是一混蛋而已，咱們別談他，免得擾了你我姐妹之雅興。”柳如是腦海中閃過朱夢龍那霸道特異的身影，心中充滿了怒氣。

“也許，姐姐所說之混蛋，便是小宛與香君姑娘的夫婿吧？”寇湄（也就是寇白門）這時插口說道。

“寇姐姐真是的，大家都知道如是姐姐所言之‘混蛋’是誰，難得見柳姐姐如此逃避，姐妹們正打算要好好的調笑如是姐姐一番呢，你卻說出來了，一點意思都沒有。”顧橫波輕嗔了寇湄一眼，有些不滿地說道。

寇湄神色中掠過一道不以爲然，輕嘆一聲，卻也不再說話。

“如是姐姐，爲何你會因爲那混蛋而無法做決斷呢？”陳圓圓心知寇湄單純而不圓滑，有心要緩和一下顧橫波剛剛那句不滿在兩女之間所產生的隔閡。

“還不是因爲這混蛋太壞了，今天上午，他來到我的畫舫上，對我說什麼，我這一生都不可能嫁給錢先生，我只能做他的女人，你說氣人不氣人，我正打算在小宛還有香君來了之後，勸她們離開那混蛋呢！

而且，這混蛋還說什麼，要讓咱們姐妹幾個，都做他的女人……”

“什麼？”顧橫波聽柳如是這麼說，咯咯一笑，渾身上下散發著驚人的媚態，“那男人竟然如此之有趣，等有機會，本小姐一定要會會他，好好的耍他一耍，爲姐姐報這個仇。”

“橫波妹妹，你可要小心哦，小宛與香君便是前車之鑑，免得到時候自己徒增感傷。”柳如是知道顧橫波一向豪放不拘小禮，她既然說要會會朱夢龍，一定會去做的。

李香君，董小宛這兩人可都是有心上人的人，然而，這兩女竟然在短短的時間內，便對朱夢龍死心踏地，由此可見，朱夢龍的確有過人之處，顧橫波欲爲她抱不平，只怕會是一件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

“怕什麼！如果朱夢龍真的有能力騙得了我，我便做他的女人又如何！”顧橫波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有可能會被玩弄拋棄。

“小宛妹妹，看來咱們相公道是很招姐妹們喜歡呢！”姍姍來遲的李香君剛走進畫舫，便聽到一向豪放的顧橫波談論自己的男人，咯咯一笑，插進話來。

“是啊，咱們可要看緊點他，免得他又騙了橫波姐姐呢！”董小宛知道李香君有意調笑顧橫波，很是配合地說道。

“看吧，看吧，小宛妹妹與香君妹妹一向同氣連枝，不只是嫁夫擇一，對付自己姐妹，也是一起……如是姐姐，你可要主持公道才行。”顧橫波嬌豔一笑，跑到李香君的身旁，抱住她那豐腴有致的身子，在她脖頸間深嗅了一口氣，陶醉似地道：“香君妹妹還是如此的香，姐姐都忍不住想要剝光你的衣服狎玩一翻呢！”

“橫波姐姐夜夜笙歌，身邊風流才子如雲，又豈會念著妹妹的香呢？你看看，咱們姐妹，有哪個像橫波姐姐的身子這般嬌嫩？

小妹可是聽說，得男人寵愛的女人，纔會有如此肌膚呢！”李香君豪不示弱，小手輕撫著顧橫波豔麗的俏臉，輕輕地調笑著。

“姐姐自是夜夜笙歌，可是那些男人俱是沒用之物，反觀香君妹子，體態有致，行走間，有掩不住的風情，想來，處子之身給了那男人了吧？”顧橫波哈哈一笑，玉手輕拍了拍李香君的香臀，一臉的調侃。

李香君正待反擊，柳如是這時插口說道：“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一見面就是這樣，既然人已到齊，咱們便進畫舫之內等候如何？”

“等候？柳姐姐，難道還有什麼人沒到嗎？”陳圓圓有些奇怪地問。

“有兩位貴客，一位是錢先生，另一位便是姐姐的好友，王修微王姐姐。今夜同賞冬月，如若沒有像錢先生那般才學之士在旁，卻顯枯燥乏味了，姐妹們以爲呢？”

“柳姐姐所言甚是，小妹近日欲習文理之事，正好可向錢先生這樣的大家討教。”卞玉京聽柳如是這麼說，輕柔一笑說道：“只怕姐姐到時不願出借呢！”

“姐姐一直認爲，在咱們姐妹之中，只有卞妹妹心有佛性，與人爲善，卻不曾想，卞妹妹卻也如此拿姐姐開玩笑，姐姐當真是看錯人了呢！”柳如是淡淡一笑，帶著衆女走進了畫舫之內。

“姐姐不是看錯人了，只是姐姐的意中人實在是人中之龍，玉京姐姐心裡吃味呢！”顧橫波飛來一句，讓卞玉京不由霞飛玉面，嗔了顧橫波一眼。

衆女你一句我一句，此樂融融，獨有寇湄獨坐一旁，不言不語。

雖然說她們七人都有交情，又以柳如是爲首，不過，七人中，董小宛與李香君情同姐妹，卞玉京與顧橫波二人亦是感情甚熾。而陳圓圓，寇湄兩人卻向來獨來獨往，陳圓圓爲人圓滑，所以在衆女中保持著即不遠離也不過度親密之態。

而寇湄卻不善言辭應酬，每每直言以對，讓其她衆女有時會覺無趣與無奈，所以，她也是衆女中，最爲離羣的一個。

“鶯鶯燕燕本是融融洽洽，何以有‘燈火闌珊’之清冷呢？”朱夢龍懷中抱著一個奮力掙扎的少女，大踏步地走了進來。

柳如是看到朱夢龍，眉頭皺了皺，瞪了他一眼道：“朱公子，你是不是應該將在下的使女放下呢？”

“小姑娘不讓我進來，本公子便只好將她一起抱著進來了。”朱夢龍厚著臉皮笑道：“柳姑娘風采動人，連使女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看來，本公子以後有福氣了！”說著，朱夢龍還得意地看了一眼站在她旁邊滿面羞紅的小姑娘，曖昧地問：“小妹妹，若是你家小姐做了我的女人，你可願意做我的女人呢！”

小姑娘終是沒經過此種場面，惡狠狠地瞪了朱夢龍一眼，然後羞澀地跑掉了。

小姑娘之情態，讓朱夢龍更加得意地大笑起來。

“夠了！朱公子，請你自重，這裡是小女子之私人之所，如若公子不是小宛與香君的夫婿，如是便讓人將公子趕出畫舫了。”柳如是本來就對朱夢龍非常的不爽，尤其是他一上來就以這種強勢的姿態出現，好像她已經成爲朱夢龍的禁臠一般，這是柳如是非常不能接受的事。

所以，她對朱夢龍的言辭甚是強硬與排斥。

這是寇湄第一次看到朱夢龍，當寇湄聽到了朱夢說的那句話時，她那顆孤寂的靈魂被深深的觸動了。

‘燈火闌珊’緣自宋朝辛棄疾的一首《青玉案》，全詞爲：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元宵節盛況，玉人卻處燈花闌珊之處，孤寂之情可想而知。

這是一種靈魂的孤寂，無論元宵佳節如何的熱鬧，都無法驅除玉人靈魂上的寂寞。也無法讓玉人融入其中。

寇湄擡眸看向朱夢龍，發現朱夢龍滿眸柔情的看向了她。

四目相對，便再也沒有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