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王炅後叫來兩牛,把手術室中的爐子從新安排回房間,又要屠廚子把準備好的飯菜端上,然後強拉小可愛在一旁坐陪自己吃飯聊天。
對著三個老古板,白芷實在提不出精神,只是這三位都是位高權重,得罪不起,至於失不失禮,白芷並不太關心,能如此,已是她最大的誠意,不然老早趕出門,那能讓他們如此聒噪,對自己一言一行總是投出不滿意的眼神。
飯桌上,都是一言我一語閒扯各自見聞。
陳講官說:“白芷姑娘,傷者如何了?”
“還行,暫時沒死,只看他能不能抗過失血過多引起的器官衰竭病癥。”
衆人都是不懂器官衰竭是什麼意思,只是知道人還是被白芷救回,已然是潑天之幸,便都點了點頭,感慨被白芷如此擺弄,還能死不了,卻是非常了不得的醫術。
“藍道行臨行前就上門與我說話,說白芷姑娘醫術能救很多必死癥,當時還想是不是有意擡高姑娘,不想今日一見,醫術章法頗有些高明之處,如那洗腸縫腸,去污清腔,本人從未見過誰有如此般的膽量和細心,就算是常見死者的仵作,每每爲屍體開膛破肚查案,也沒見過如此縝密。”
徐階的擡舉,白芷笑而不語,只是點了點頭。其實這並非好話,醫和仵作之流在這個時代並非好術,就大夫職業來說,按官家看法只是小吏而已,因親近皇親國戚,面上纔有點光彩,就職位而言,如太醫葛正風院使,頂破天才四品官名,實在上不得檯面,至於仵作更是不入流。
徐階並非有意刻薄,而是對白芷醫術真心讚歎。
說起藍道行,衆人又開始好奇白芷年齡和身份。白芷開始百般推脫,說自己已然失憶,只是藍道行認自己爲師姐,便也沒去否認罷了。
閒話也聊著差不多了,小可愛在旁開始打起哈欠,便讓她先去暖牀。
見小可愛走後,陳講官又開始提起今年的大雪,只是上次雖有提問,但白芷欲言又止的樣子,讓陳講官多少有些期許,也不知何因由,白芷不肯多說,今年又是如此大雪,已然反覆印證了白芷所言非虛。
見舊話從提,白芷也不勝其煩,知道今天不拿點真東西,難以打發掉他們,整理了一番思路,便開口說道:“這類天氣異常,我稱之爲小冰河期,持續時間200年左右,現在是開端,往後天氣會反覆無常,所有救災都是無用之功,而且我並沒有什麼濟民之法,當然這是對我而言,至於幾位大人,指掌天下人命運,怎麼解決就靠你們了。”
200年?對於三位大人無疑就是顆***在頭頂炸開,讓衆人一陣蒙圈,互望一眼卻無言以對。
三人都是飽讀詩書之人,見聞天下奇事怪譚,卻從未聽過冰河是何物,直到陳講官找上他們,拿起收集的縣誌,做好往年數據對比,卻是發現,如白芷所言天氣正在轉冷,而且是越來越冷,再加上這場聞所未聞的大雪,三人不得不組團再來詢問具體情況。
見三人還在左思右想,尋找解救方案,如何應對大明朝的‘後天’時,白芷又開始說道:“這天氣冷或在某些年份反覆,或會變正常,但北方地區的天氣常態不會改變。”
有人說大明朝亡於三樣事,天氣、外族、財政,其實都錯了,以郝教授的觀點,就是亡於天氣,因天氣造成遊民,因遊民造成財政漏洞,又因遊民政令不通,以至於幾十萬的韃靼都無法降服,所以總歸一個結論,所有的問題都出在天氣上,或直接間接的有所關連,這是不爭的事實。
白芷又把這個觀點拋給他們,但把其中明亡的史實略過。
三人都是聰明人,馬上意識到一系列由天氣所引發的問題,已然很直觀的擺在面前。
還是陳講官打破沉悶,對白芷問道:“上次見你欲言又止,是不是心中有所計較?”
上次的確有些想法,但是作爲升斗小民,那管得了國家大事,之前翻看過手機中關於明歷的資料,雖然不多,但也知道個大概,嘉靖之後,兩代皇帝都不怎麼樣,主少無爲,才讓張大鬍子有些機會作些財政改革,而其死後,就是人亡政息,遑論開疆擴土、北方移民、都城南遷這類大事。
想到這白芷覺得可以洗洗睡了,便假意哈欠連連。
只是三人那肯放過白芷,偏要其說出個所以然來。
被三人磨著沒轍,只得拋出三個辦法。其實辦法中還有個絕招,就是去南美尋找番薯,這東西是撐起近代4億人口的基礎,百姓只要有一口吃食,很少會去拼命造反所以,番薯能治國。
只是這點好似更難,寶船圖紙都被燒掉,以防有人再次出海徒耗國力,也正是這個時代的文人的共同思維模式,其實文官也是好心,勞民傷財的事少做些,國家就會清平點,卻也鉗制了海權時代。
見白芷又開始欲言又止的模樣,三人又期許的看著白芷。
今天已然把話說開,白芷思慮片刻再無顧忌,便把去美洲找番薯的想法說了個明白。最後解釋番薯能畝產千斤以上,衆人全是訝異之色,都是不信天下還有此等神物。
別人不信,陳講官卻信了三分,也總算得到想知道內容,心中一片暢快,隨後不厭其煩的給白芷普及朝中常識:“鄭和下西洋那是帝王威儀,不可不宣,但不可亂宣,七下西洋徒耗國力,只是比起遷都、征戰、移民來說,一個是疥癬之疾,另一個則是禍國戕民,倘若真能找到番薯,七十次下西洋又如何。”
這時歷史的關鍵點到了,白芷突然想到了什麼,如果大規模航海時代來到了,是不是能點燃中國式的大航海時代呢?你開船行海,總不能只爲找一件東西吧,總得帶上點商品進行交換吧,你行疆外域總不能沒有武裝實力吧,有了這兩點,不正是大航海時代的基礎?所以,白芷閉嘴了,只說美洲很遠,自己腦中只有印象,並不知道這記憶從何而來,就此忽悠過去。
至於信不信,白芷不想多管。
但見張居正在那若有所思,白芷便開口問道:“張先生是否想以海貿打開遠洋尋番薯的路?”
這不難理解,張居正不正是以財政改革而聞名於世嗎?
張居正沒想到白芷一眼就看破自己的想法。如果要滿世界尋找番薯,以國家財力肯定是難以辦到,但是現在東南亞,日本朝鮮還是有點大明的船隊,只是前些年海倭鬧著太狠,以至於東海海疆封了不少,貿易全是東南亞,或澳門西洋人手中,現在這點貿易也是國家財政的大頭。最後能想到的辦法是盡力控制海域,多開海貿,再以重金尋得番薯,一切不就解決了。
其實白芷並不知道,三十年後番薯就會由西班牙人引進,到時只需要大力推廣就行,不過就算白芷知道也肯定不會說,點燃海權時代的機會就在眼前,放過,中國海權就會落後西方400年,再者商業文明更會點燃這個老舊的文明一線活力,有何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