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想去,我回過神來竟發(fā)現(xiàn)我一直盯著他看。他不明所謂的黑眸子眨巴得看著我,我也不知怎麼地就道了一句:“木魚腦袋!”
我們去荻花宮的後山必須要經過水簾洞。我覺得踏過水的時候,正好可以給手裡抱著的阿布搓一搓,洗個澡。
一向不喜歡洗澡的阿布居然跳出我的懷抱,一路撲騰游到了藍溪雨的懷裡。
藍溪雨摸了摸它的頭,回過身對我笑了笑。因爲我們處在激流的地方,藍溪雨看我站在水裡不太穩(wěn)的樣子,便伸手過來:“要不要我牽著你走?”
我看著他滿是老繭的手掌,心裡萬分想搭上去。可一想到阿布那個叛徒居然不要我抱,我一扭頭就說道:“不要!我走的穩(wěn)得很。”
我的手還是被藍溪雨拉了……
他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將我的手牽了起來。爲了保持我女孩子的矜持,我假裝略不爽得甩了甩。藍溪雨那個傢伙便拉的更緊,我心裡特別開心。
那種心情簡直可以讓我一口氣吃下十個包子!
我們途經荻花宮的石橋的時候,一個紅衣教的巡遊侍衛(wèi)剛好走了過來。
我覺得是我耍帥的時候到了,我一定要讓藍溪雨帥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我拔了身上的烈焰刀,只見冷光一閃,那侍衛(wèi)便倒落在地。
此時正值黃昏,橙色的雲(yún)霞美不勝收。廣闊的河面吹來徐徐的涼風,很是舒服順暢。
我牽著阿布,若無其事地站在橋邊面朝清風吹來的方向。
藍溪雨站在那裡,雲(yún)霞印在他的黑眸裡。將他的眸子增添了一絲透色,就好像夢境中的桃花園。
我咧嘴對他笑,揮了揮手喊他:“快過來吹吹風,感覺很棒的喲!”
藍溪雨看我如此熱情,便走了過來站在我身邊。
其實我本意是想靠在他的肩上,阿布站在我們的身後。伴隨著黃昏的斜陽,河岸的蘆葦,多美的一幅畫面啊!
可是,我剛湊近了一點點,突然想到他三四個月沒有洗澡。
我探看了一下近乎靜止的河面,又看著他望著遠方出神,腦袋裡便有了主意。
我安靜地往後退了幾步,走到他的身後。目光瞄準他的屁股,往後退了幾步,然後疾跑,緩衝……
隨著“噗通”一聲,面前的人掉進了河裡。
我在橋上拍手笑:“你就在河裡好好洗澡吧!”
可是,我高興還沒多久便看見藍溪雨在水上不停撲騰。嘴裡邊喝著喝水,邊喊著:“救命啊!我不會游泳!“”
我一下子就慌了,丫的要是死了我真愛豈不就消失了?!
我趕緊噗通跳下去救他,結果就是……我們兩個旱鴨子一起撲騰著水喊救命。
我停止了撲騰,因爲我抓不住一個漂浮的東西,隨著身體的漸漸沉了水。
我看到河面上浮動著光,有淡藍色的身影漸漸向我趨近。
我的嘴脣被人開啓,新鮮的空氣頓時用了進來。我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將那個影子抱得更緊……
最終我們是被一個好心的荻花前山村民救上岸的。
我倒在河岸上醒來,冷風頓時貫徹全身。阿布在我的旁邊,用它的舌頭舔了舔我的臉龐。
看著阿布渾身也是溼不溜丟的,我便問藍溪雨:“剛纔是你將我從水裡拉上來的?”
藍溪雨點了點頭。
我又問:“你不是說你不會游泳嗎?”
藍溪雨將我扶了起來,對我說:“對呀,剛纔阿布也跳了下來。我學著它游泳的動作,沒成想竟然真的沉不下去。”
我又問:“那爲什麼還是人家村民救的我們。”說完,我看著周圍不少圍觀的荻花後山村民。
“我抓著你啊,而且,我只能保證沉不下去,又不能遊向前去。”藍溪雨給我解釋道。
因爲吹了涼,我和藍溪雨跟二重唱似的打著噴嚏。藍溪雨很有男子氣概,拿著他本就溼漉漉還三個月沒洗的袍子蓋在我身上。阿布搖搖擺擺地走在我們前頭,狗臉倒是一副“你們活該”的模樣。
阿布真是一隻又可愛又深得我心的狗啊!
***
因爲天色已晚,我們給了些銀子與那個救我們的村民。
然後在他家吃了晚飯,預備在那村民家暫住一晚。
我牽著阿布坐在大樹上,看著繁星滿天,我想起了我娘。
正當我惆悵著,便聽到收留我們的那家男主人似乎從外面跑了回來,氣喘吁吁的樣子。
我看著那男主人進了屋,便八卦之心大起,跳下樹輕手輕腳地走到他們的房間門口,附耳傾聽。
女主人看到男主人回來,似乎特別著急,問:“大祭司怎麼說?”
男主人嘆了一口氣,道:“大祭司叫我們今晚就把那兩人……”
然後就是女主人的抽氣聲。
我暗感不好,便急忙跑回房間。看著藍溪雨還在熟睡,便推了推他:“藍溪雨,快醒醒。”
我喊了好幾遍,見他還沒有反應。眼看門外腳步聲越來越近,我深吸一口氣,將他背在了肩上。
運轉一個小週天,腳底一輕,便踏著輕功飛了出去。
我揹著藍溪雨,找到這荻花後山的一處大俠墓後面。藍溪雨睡得跟豬一般,被我馱了這麼久,居然毫無反應。
我脫下外衣給他蓋好,他倒是被冷風吹醒了。看著醒來周遭一下子變成了荒野,他一下子沒接受過來。抽著鼻涕,很是奇怪地問我:“我們怎麼到這裡了?”
我扶額,將事情的原委全部告訴了他。
剛說完,簡直想哭出來:“完了完了,我的阿布!”
我立馬起身,想回去救我的阿布。可是藍溪雨抓住了我的手,對我搖了搖頭,嚴肅道:“不可。”
我想掙脫開他的禁錮,卻不想他的手勁特別大:“紅衣教是我們這次接的委託,委託人叫我們團滅紅衣。”
我妥協(xié)了,抱著膝蓋坐在大俠墓後面一晚上。期間藍溪雨一直握著我的手,那溫熱的感覺讓我心情平復了些。
第二天天才剛剛亮的時候,藍溪雨果真如答應我的。他去了前山,找了許多江湖上做我們這行的人,與我們一同去山上殲滅紅衣教。
因爲失了阿布,我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藍溪雨走在我的身邊,看著我一直垂喪著臉,腳步停了下來:“我答應你,一定會幫你救回阿布的。”
我擡頭看著他,他嘴角輕抿,黑眸寫著堅定和認真。
他看著我未變的表情,一把將我抱進懷裡。揉著我的發(fā),附在我的左耳說:“現(xiàn)在呢,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好不好?”
我點了點頭,輕聲回道:“好。”
***
我們救回了阿布,它渾身髒兮兮的。本來漂亮柔順的絨毛被燒的碳黑,一副淚汪汪的可憐模樣。
因爲差點變成烤狗肉,阿布受了不少驚嚇。除了我抱著它,它誰也不要。
特別是見藍溪雨走向它的時候,它還悽悽慘慘得嗚咽了幾聲。
估摸著應該是阿布記恨他,因爲我只帶他走,卻忘了它這隻小可愛。
可憐藍溪雨爲了救阿布,手上還被劃了一刀。血流如注,幸而有人帶了止血草給他敷上纔好了一些。
我如獲至寶地將阿布抱在懷裡,蹭著它的絨毛,嘴裡喊著:“阿布,阿布,還好你沒事。”
阿布伸舌頭,舔了舔我的臉龐。嗚嗚的叫了兩聲,似乎在安慰著我。
我將阿布抱著,它的小腦袋頂著我的額頭。
它伸出舌頭舔到了我的眼睛,我拍了一下它的腦袋:“阿布,你壞!”
看著阿布總算恢復了精神,我轉身看著委屈地走在我身後的藍溪雨。他的脣色有點發(fā)白,好像下一刻就要暈倒的模樣。
我急忙跑上前去,藍溪雨見我跑進,一個撲身到我的懷裡。一路連揹帶拖帶著藍溪雨去了醫(yī)館。
那大夫給他包紮整理好了,看著藍溪雨身上的破布,髒污什麼的,當下決定要給他泡了藥澡。
我表示非常不能理解,爲什麼那大夫泡就泡吧,爲什麼要讓我來給藍溪雨洗澡!
我拒絕的時候,那大夫將澡巾放在我手裡,語氣頗爲嫌棄:“你相公都受傷了,居然還鬧著彆扭!”
我不知該怎麼解釋,勉勉強強只能走進屏風內,拿著澡巾給藍溪雨揉搓。
他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因爲常年闖蕩江湖,身上沒有一絲贅肉!
他意識總算清醒過來,我一扭頭捂住眼睛:“本姑娘可不是要看你啊,大夫叫我來給你洗澡的!”
藍溪雨叫我轉過身去,我疑惑地扭過頭。卻看見藍溪雨將捏乾的澡巾,在我的臉上擦了擦。
我有些不習慣,閉上了眼睛問了他好幾次擦好了沒有。
藍溪雨也耐心的回話我:“好了,馬上了。”
等他放下手時,抹布上的血跡混合著灰塵。我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拖著藍溪雨從山上下來後,就一直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臉。
我腳邊阿布搖著尾巴,伸著舌頭,表情急急地不得了。見到藍溪雨垂眸看他,阿布立馬積極地汪汪了兩聲。
然而。
藍溪雨選擇漠視……
我眨著眼睛,嘻嘻笑道:“本姑娘此次可是救了你的命!你要怎麼樣報答我!”
藍溪雨卻突然站了起來,這讓我立即反射性遮住了眼睛。他站起身,颳了一下我的鼻子,對我說:“以身相許,可好?”
***
等洗澡了。
我?guī)е{溪雨來到一處不錯的酒樓吃飯,他剛好拿了賞銀,身上富裕著,不好好坑他一頓我良心都會不安。
點菜的時候,我問小二上最貴的菜餚。
還沒等菜上齊,我早已經急不可耐。一整盤的拔絲蘋果都入了我的口,臉都快埋進碗裡。
等我吃得差不多了,擡起頭便看到藍溪雨和阿布,一人一狗就那麼睜著眼睛木瞪瞪地看著我。
我很奇怪,但是還是吃更重要啊!
本姑娘豪邁一拍桌,道了聲:“老闆!再來五盤!”
我樂滋滋地吃著飯,注意到藍溪雨拿著筷子,米飯端端放在他的面前,未曾動幾口,便問他:“你怎麼不吃啊?”
一餐吃完,我們都背上行裝,迎來的是再一次別過。
江湖情緣,我感覺應是藍溪雨跟著我纔是。可是我們身上都還有各自的委託,不得不去結束或者放棄才能籌辦接下來的婚事。
是的。
我答應了他的話。
我出來闖蕩江湖這幾年沒什麼建樹,若是回去時帶個夫君回去,阿孃一定會誇獎我的!
哈哈哈哈!
我揹著烈焰刀,手裡牽著走路一搖一擺的阿布,心裡樂憂參半地對他拱手:“我家在長安城的郊外,咱們這事兒得通知我娘,你記得做完委託就來找我呀。”
藍溪雨點頭一笑,道了聲:“好”。
這讓我心裡十分不舒服。
好歹他剛纔纔對我表白過,他這副態(tài)度未免太隨便,太敷衍了吧?!
但是,我假豪邁地邁著步子,阿布走著小碎步走在我的後面。
其實,我真怕這一次別過就再見不到他。
於是,我又捨不得地跑了回去,給了藍溪雨一個大大的擁抱。
“再見,木魚腦袋。”
說完,我下定了決心,再也不回頭了。
我怕我捨不得。
我怕以後再也聽不你的消息。
我怕你不回來找我!
回家途中,經過了一個小鎮(zhèn)。阿布勾搭上了妹子,生了一堆小阿布。
我將此事寫了信告訴藍溪雨,他也給我回了信。藍溪雨說他將來要去白龍口一趟,約莫三月後的十五會來長安找我。
這讓我內心有一點小激動,便紅著臉備好筆墨寫著:待小阿布百天降世之日,便是君歸來之時。
我將自己寫著的“情書-喃笙手記”交給信使的時候,便想著我們結婚後,兩人一起去太原幫助那裡的義軍打敗了狼牙的軍隊,便跟他去揚州隱居。
可是我還沒有等到他,卻等到狼牙叛軍已經打到了長安的消息!
因爲心裡擔心著娘,我跟阿布道了別。可等我風雨兼程到了老家,卻發(fā)現(xiàn)這裡早已經成爲叛軍肆虐的地方……
我覺得我遊歷江湖這麼多年,早已經看遍了世事無常。卻不曾想,我再也見不到自己的母親時是何等的撕心裂肺!
我看著房子的灰燼中發(fā)呆,一聲慘叫引我轉頭一看。張著嘴巴死相看著有點慘的叛軍就倒在我身後……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隻手便蓋在我頭上。
我擡頭看向那人的黑眸。
他說:“從白龍口做完我r夜兼程來找你。嗯……當初跟你說的好好保護自己忘記了嗎?”
“沒有忘記。”
“你好像很傷心啊?”
“我沒有家了……”我抽噎著,淚奪出眶,如同泉涌。
藍溪雨將我擁入懷,一字一頓,擲地有聲:“我給你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