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二皇子的事，已成覆水難收，但對於太子的處罰還沒下達，紀春華無論如何也要到御前求一求情。此刻，匆忙趕到宣政殿去，跪求覲見。

外頭大臣們林立候著，而門外跪著苦苦求見的紀昭儀，裡頭的鳳太傅，也至今未出來。

鳳未央此刻也從紫蘭殿趕了過來，她是想置身事外，但好歹是皇家內事，不過來關切詢問一二，顯得紫蘭殿薄情。

而隨著鳳未央一起來的，還有蕭才人。

同樣的被擋在書房外面，在鳳未央的預料之中，便看向地上跪著的紀春華，對她身後的宮女們道：“這地上涼，你們還不快扶你們娘娘起來。”

“謝姐姐的好意，”紀春華面無表情地道，“此次太子犯錯，二皇子被貶，乃是臣妾教導無方，愧對皇上重託，沒能教育好太子，只能甘願在此長跪認罰。”

蕭才人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主，當年可沒少受紀昭儀的欺壓，便故作懵懂地道：“娘娘說是沒教導二皇子，尚有可言，畢竟他跟在您身邊養育了三年多。可關於教導太子的問題上，東宮自有三公以身作則，哪裡輪得到娘娘什麼事呀？再者說，二皇子那是封藩王，此次前往封地漢陽，那是極爲榮耀之事，怎到娘娘口中倒成了貶謫了呢？這話要被皇上聽見，估計又有得惱了呢，娘娘還是多長點心眼，莫要胡言亂語甚好。”

居然罵她缺心眼，你算個什麼東西，敢教訓我！紀春華心中惡狠狠地道，望著蕭才人的目光簡直如淬毒的利箭，若不是在御書房外，指不定早賞給這個不知死活的蕭才人一個耳刮子了！

宋濂是長子，又是嫡出的身份，多多少少被寄以厚望，雖被顧來儀時刻保護著，但許多事上他是要以身作則，給弟弟們做出應有的表率。

所以，顧來儀被廢那一年，宋濂可已十二歲的年紀，名義上是歸入紀春華名下寄養，但那時宋濂已搬入了南書房，並居住皇子所裡。因爲比他年幼的三弟宋玄，小小年紀已入住皇子所，獨立起居生活，讓宋志軒讚許不已。

當初，宋志軒念在四個孩子在宮中不能沒有母妃護著，才首肯紀春華把四個孩子領過去教導，許多事還是需要個母妃提點。

當時滿朝文武覺得，皇帝是在擡舉無子嗣的紀昭儀，因爲若想立她爲後，怎也得擡高她的身份。所以，大部分認爲，顧氏被廢，皇后熱門人選，無疑便是紀春華與本是原配的鳳未央。

鳳未央用眼角餘光稍稍瞥向蕭才人：“蕭才人，你今日話多了些。”

東宮三公，母親只有一個太傅，便就是鳳未央的二哥。蕭才人這個說話不過腦子的人，哪能不讓鳳未央呵斥她話多了？

蕭才人自入宮，與碧雲殿不對付的她，便只能向紫蘭殿靠攏。此刻，聽到鳳未央的微詞訓斥，便溫順的垂首道了一聲：“是。”

紀春華心中一記冷笑，連你一個卑賤的才人都敢來笑話我，不愧是鳳未央手下一條狗！

放心，待她尋得機會，看你蕭才人還能如亂吠。就是你鳳未央，也要你不得好過。

鳳未央自然來過，不能覲見，便準備轉身離去。

可就在這時候，鍾焉打開門走出來，並出聲喚住鳳未央的步伐：“娘娘請留步，陛下有請。”

紀春華看見鍾焉出現那一刻，便站起來滿臉歡喜地問：“皇上呢，皇上與鳳太傅商議的如何，可有說要見本宮？”

鍾焉尷尬笑了一笑，垂首道：“有的，皇上讓您同鳳昭儀一齊入內覲見。”

紀春華喜出望外，趕忙進去，也不等一等鳳未央。

她跪在這裡的原因，過多是爲太子沒有供出她，因爲碧雲殿那兩個宮女的死，是與她脫不了干係的。

經過一夜商議，宋志軒的臉色已沒那麼難看，但憔容滿布，可見不是一夜未休息，便是爲兩個不懂事的兒子，而煩心憂愁的結果。

鳳瑾玨見兩位昭儀進來，便躬身拱了拱手，向宋志軒道了一聲臣告退，便離開御書房。

而外頭林立候著的大臣們，見鳳太傅走出來，趕緊迎過去旁敲側問，關心東宮的事態。

鳳瑾玨爲人正直，盡忠職守，他雖爲鳳昭儀兄長，三皇子、五皇子的舅父，但他畢竟是東宮太子太傅，宋志軒能夠不避嫌推薦他入東宮，自是不怕他會偏心太過。

可鳳瑾玨不願多談，直接回去了，留下一地的官員在風中凌亂不安。

到底，陛下對太子到底怎麼處置？該不會一怒之下，廢儲吧？

畢竟，三皇子如此出色的一個人，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就連外國使臣對三皇子的風采與才幹讚不絕口。

紀春華淚光閃爍，癡癡喊了一聲：“皇上。”

“臣妾給皇上請安，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鳳未央與蕭才人垂了垂首，自動漠視這一聲嬌喊，一同屈膝行禮。

宋志軒不大滿紀春華這一聲叫喊，只是對鳳未央那邊道：“你們都起來吧，想必你們都是爲了太子一事而來，求情就不必了。朕會讓他東宮禁足半月，靜心思過。之後讓派他南下出巡，並且處理春季滄瀾江決堤修繕一事，你以爲如何？”

紀春華心中冷哼一聲，她鳳未央哪裡能夠有什麼看法？

南下出巡，原本是定給三子宋玄，雖是年紀小，但宋志軒一直看好他的能力，想及早磨練他。

這是一件很好招攬民心的事情，爲何突然挪給了太子？鳳未央雖心中疑惑，但也不好多問，只是道：“皇上做事自有主張，臣妾自當順從，哪好有什麼愚見。雖不知太子所犯何事，但看得出太子是誠心悔過，皇上能夠予他改過自新的機會，太子會珍惜，也更會拿出成績來的。”

鳳未央這一番說辭滴水不漏，只因她深諳後宮妃嬪不可論政，太子更事關社稷穩定，所以對於太子處置一事上，最好是不要多嘴遑論。

可落在紀春華耳中，只不過是四個字：惺惺作態。

但勝在宋志軒聽著十分滿意，鳳家之女，貴在貞靜賢淑。

紀春華出聲道：“皇上，既然是要封王，爲何唯獨只冊封了二皇子？二皇子底下可還有著三位弟弟，您如此只封他一人爲藩王，並賜以物產富饒的漢陽爲封地，只恐天下會議論您厚此薄彼呀。”

既然宋柯封王被趕出京，那其餘皇子也別想好過——尤其是那個幕後推手三皇子宋玄，他休想跑！

原本，以爲宋志軒就算是封王，賜封地，尚且不會讓幾個兒子離開京師去封地生活。

因爲朝中之前的削藩政策，多多少少是覺得兒子們還不如留在京中，在朝中出力效用，就毋須生困在封地而無所作爲。

尤其三兒子，才能如此出衆，日後只是一介藩王，只管一隅之地，多少埋汰才能。

可是如今，宋柯被父皇封王，等同於驅逐離京。雖封地富饒，可朝廷控制藩王的政策在前，藩王是不可私自囤養兵力，無委任官吏之權，完完全全是一個閒散王爺，被遺棄在封地上。

“確實是。如今只有柯兒一人封王，他的其餘兄弟多少有埋怨。”宋志軒點了點頭，沉吟起來。

鳳未央不吭聲，只聽到紀春華趕忙附和道：“是啊皇子，五、六皇子便罷了，可三殿下與柯兒的年紀只相差數月而已。鳳昭儀也是孕子辛勞，三殿下自是也理應一同被冊封爲王，賜封地了。”

宋志軒眼中閃過一抹幽光，哼笑一聲道：“愛妃說是極是，柯兒雖非你親生，但你也養育三年有餘，他如今封王賜封地，你自是高興不已，並且還能夠讓朕一視同仁，那朕就封三皇子宋玄爲漢王，五皇子宋瑜爲楚王，六皇子宋輝爲涼王！”

兩個兒子一同被封王，鳳未央趕緊跪下謝恩：“謝主隆恩。”

“你起來罷！他們是朕的兒子，封王遲早之事，你自不必替他們謝恩。”宋志軒體貼她，不捨得她長跪。

蕭才人無兒無寵愛，此際聽著不免酸楚，只好強扯出笑容恭賀道：“恭喜姐姐。”說完，便扶起地上的鳳未央。

紀春華望著對方臉上興奮的容顏，眼色帶著嘲諷，趕忙又向上道：“當然，幾位皇子都已封王，封地也是有的，相比也不會比漢陽差。不日諸位皇子到封地上居住，自是衣食無憂。”

當看見宋志軒鄒了皺眉頭，紀春華笑容可掬掌嘴道：“看我，五皇子與六皇子還年幼，身邊沒個隨身而去的母親照顧，怎可獨自到封地居住呢？倒是三殿下與二殿下年紀相仿，二殿下都能夠去封地長居，相信三殿下也能。”

紀春華不忘回過頭，徵詢鳳未央的意見：“總而言之，三殿下自幼便離開姐姐獨立住在南書房，所以到封地生活的適應能力，可是比二殿下強太多了。姐姐，妹妹說的是嗎？”

鳳未央神情冷漠看向她，緊抿雙脣不多言。

這她如何能回答，對方的心思，莫不過是想宋玄也跟隨離京，永遠不用再回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