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心回覆著:“蕊心都已經準備好,就等明天了。”
鳳未央深嘆了一口氣,“希望他下輩子能投胎到一個富貴人家,吃穿不愁,安穩一世。”
“會的,娘娘。小安子好人一輩子,上天一定會憐惜他,讓他投個好胎。”
說及此,蕊心的眼眶也忍不住泛紅,忍不住道:“娘娘,您說這都什麼事啊!明明就是紀昭儀與皇后一同陷害您,爲何只有皇后被廢了,唯獨紀昭儀偏偏無事?”
鳳未央沉默下去,蕊心還以爲自己惹她傷心了,便背過身抹乾眼淚,忙道:“娘娘,奴婢又惹您不高興了,還望娘娘恕罪。”
“沒事,你也是在替我抱不平罷了。”鳳未央艱澀笑道,“她是下腳狠了一些,踢斷我一根肋骨,可那天她不也親自到宣政殿跪了一天,認錯了嗎?何況皇上懲罰了她,讓她禁足罰了一年的俸祿!”
“認錯?她那是哪門子的認錯!”白芍抱著一大束桃花進來,氣憤地道:“她對不住的是咱們家娘娘,光跑去宣政殿跪著幹什麼?”
鳳未央沒好氣地道:“你倒是耳朵靈光,大老遠便聽見本宮與蕊心在說什麼。只是你這桃花,可不是西內苑那邊摘的吧?”
白芍尋來瓶子插上去,笑盈盈地道:“桃花是西內苑的,剛好碰見郭大人把殿下送回來,手上還拿著一大束的桃花。大人知道奴婢要去西內苑給娘娘折花,便給了奴婢,省得奴婢跑一趟,郭大人真是好人呵。”
鳳未央望著桌子上那桃紅花色,便道:“此次還得多謝郭大人的幫忙,既然他幫本宮把玄兒送回來,本宮豈能不親自言謝一番?”
蕊心起身福了福身,道:“那奴婢去把郭大人請來一坐,娘娘稍等。”
“嗯,你去吧。”鳳未央點了頭點,然後讓白芍服侍她更衣梳妝,準備在院子中的梨樹下宴客。
鳳未央靜靜坐在椅子上,雙腿上蓋一條薄薄毯子,微風一揚,空氣中滿是芬芳醉人。
鳳未央仰頭看著藍色的天,白色的花,以及聞著空氣中的花香,直到有人坐在對面,她才垂下首來,淡淡笑道:“此次還真多謝你相助,不然我已不能夠坐在這兒,與你把茶話談了。”
親自給他斟上茶,才復又笑問:“顧氏誣陷我的案子,可是已陳詞結案?”
郭宇明頷首道:“皇上還是相對的仁慈,並沒有因爲皇后失德一事,牽連整個顧氏一族。不過,那也是樹倒猢猻散,顧家的南陽舊勢一直用不上,也唯有步步後退了。”
端起茶喝了一口,脣齒留香後,郭宇明繼續道:“紀昭儀那邊,倒是從皇后那邊咬不出她,不知是皇后故意護住她,還是她根本就與皇后沒有合作。總之,皇上此次把怒氣全放在皇后身上,倒輕判了碧雲殿。”
鳳未央垂首,默了默道:“不如你們前庭提議,把安淑儀的位份晉一晉,好歹她也是六皇子的養母,這個紀春華無兒無女,也能夠爬到昭儀一位,未免有失偏頗了。”
郭宇明哼笑了一聲,把茶碗放下:“你身爲宮中妃嬪,又是妃嬪之首,這不該是由你提議才最爲恰當嗎?”
鳳未央埋下眼去沉默,嘴邊抿出一抹苦澀弧度,郭宇明也就明白她如今的處境,便順她的意,道:“如今皇帝廢后,天下皆知,宮廷許多事都會搬到朝堂上來議。顧念太后將不久人世,提議安淑儀晉升昭儀,皇上也算是盡一份孝心,圓太后一個庇佑安家的念想。這個,我會與同僚們商議,不日便向聖上提出。”
以孝道,提議晉安朝玲的位份,對於前庭大臣們來說,唯一合情合理的一個說法。只是,安朝玲晉升爲昭儀,宮中便有三個昭儀,那麼將來的後位角逐者,必定是從三人之中出任。
“只是你想好了,晉了安朝玲的位份,等同你們三人平起平坐。宮中就一個母儀之尊,不是你,便是她們中的一個。”郭宇明好意提醒地道。
鳳未央不以爲意,清爽一笑地道:“無妨,我已看開很多,以爲得到後位,可以得到一切,可到底顧來儀也沒能等到她想要的。如今我已志不在後位,只要不傷害到我的孩子,誰爲後不一樣?”
“你倒是大度,可正因是大度,纔是傷及地步!”郭宇明如頭頂上飄散的雲朵,雲淡風輕地道:“你到底是心不狠,不然哪還有顧皇后如今什麼事?”
鳳未央喝了一口茶,滿嘴的苦茶味,但過後卻是脣齒飄香,甘甜無盡。便擡眸對視上他,笑道:“當初得知自己無故有喜脈時,我便料到有這麼一天,所以如今這種田地,我到不訝然。”
“只是你訝然的是,他不信你至此,對吧?”郭宇明仿若她肚中蛔蟲,一語中的。
鳳未央也不氣,道:“沒錯,憑藉多年情分,還以爲他會選擇信我。可他到底是不信我,還讓別的女人折辱我。紀春華斷掉我一根肋骨不打緊,顧來儀折磨我也不過分,可卻令無辜之人枉死,卻是犯了我最大禁忌!”
“所以呢,你想怎麼做,以牙還牙,還是繼續躲著不見皇帝?”郭宇明冷哼一聲,譏諷道:“你以爲自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扳倒了顧皇后,但可有想過小安子的死,以及蕊心她們差點幾次進慎刑司,亦都是因你不夠強大而引起!”
她還是想得太天真了,以爲宋志軒會選擇信她,而她也堅信清者自清,她自身沒有懷孕,所以就浩然正氣地不懼怕她們的誣賴。
可是人心險惡,當她身邊沒人的時候,亦是她死亡之時。你不去選擇害人,不代表他人不會反過來害你。
宮中是弱肉強食的世界,總是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眼前是沒了顧皇后,可不代表就沒其他威脅的存在。
宮裡明爭暗鬥的戰場,不遜色於兵哥鐵馬的戰場,往往鹿死誰手,全憑一個人心到底有多狠。
鳳未央低頭一笑,“你到底是在笑話我沒有心狠到底,或者說根本就狠不起來吧。”
重活一世又如何,該改變的都改變了,前一世的仇恨,總不能挪到這一世無緣無故的報復。
到底,顧來儀沒有害死她身邊的親手,或者說她未得手,證明鳳未央守護得很好,免於身邊的人受苦難,那她又何必心狠手辣到血液染滿雙手?
郭宇明黝黑的眼珠子,顏色開始轉淡,語氣淡淡地道:“如若當初讓你重新作出選擇,你可還是要選擇入宮?”
這是在問她是否有後悔之意。
“我還是會選擇入宮,因爲這就是我的命。”鳳未央沉默半餉,嘆氣一聲,便擡首直視他,道。
郭宇明撇開目光,看向滿地白色的花瓣,他的側臉看不出失望,或者是生氣,“你還是如此,不改初心。”這也是他一直欣賞她的地方,也是愛上她的地方。
午後的時光十分平靜,花瓣也在繾綣而落。
二人靜默不語。
“皇后到底是沒有交代,當年謀害安朝玲腹中孩子一事,可見芳草軒那邊到底是不甘心的。”鳳未央迴歸原本話題。
郭宇明回過頭來,“因爲當年涉案人員多已不在宮中,能查到的也只是零星線索,不足以構成她就就謀害四皇子兇手。何況,我曾試著提出當年四皇子蹊蹺的死因,皇帝卻有著不想舊事重提的想法。所以,我大抵是不敢對顧皇后嚴刑拷問,以致逼問出當年之事。”
鳳未央沉默下來,想了想,心中便有了自己的計較,擡頭道:“放心吧,她會交代的。只是,我想見她一面。”
“她已移居鹹福宮,整日朝著要面聖,你若想見她,隨時可以去鹹福宮看望。”郭宇明認爲不是阻礙,如今宮中已沒人敢阻攔鳳未央的步履。
鳳未央點了點頭,而後道:“紀春華此次是認爲我已無力翻身,所以纔會無所顧忌地對付我,可到底還是讓我逃過一劫,只怕她此刻該惶恐纔對。”
她到底還是有那一份閔千行的口供,就算她把碧雲殿裡的醉蘭草悉數毀盡,她也應該有所顧忌纔對。
“對付她倒不打緊,不過是個無背景的女人,就怕皇帝會對她用情至深,難以徹底剔除罷了!”郭宇明十分清楚,紀春華若想在宮中獨大,必須與前庭聯繫密切。
若想要她倒臺,參她一個結交外臣之罪,大可讓她在後宮黯然失寵。
可是,如若宋志軒默許她這樣私交大臣,那就證明宋志軒願意讓她在後宮獨大,甚至是讓她坐上後位,以及她所出的孩子都會是下一任帝王。
“她如今得罪了安朝玲,安朝玲豈會讓她好過?”鳳未央不擔心這個,有安朝玲在宮中一日,紀春華就別想好過。
而且,若想護好六皇子,安朝玲就必須強大起來。何況護犢的母親,是不會如此輕易倒下的!
如今提議要擡安朝玲的位份,鳳未央也不是平白無故要提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