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緊緊按住雲(yún)意軒胸前不住往外涌出鮮血的血窟窿。汩汩溫?zé)嵫刂闹缚p噴濺而出，染紅了她纖白的柔荑。

她怕極了，知道這些血正在帶走他的生命。

“甜兒……不是你親生，你還待甜兒那麼好。我不想……你傷心。原諒我的自私，我……真的好恨?！彪?yún)意軒望著殘月的目光，漸漸變得無力。

殘月不住搖頭，“我不怪你！一點都不怪你！是我……是我毀了你的一切，你的所有！你應(yīng)該恨我怨我。你若不恨不怨，我又怎能輕易原諒我自己?！?

雲(yún)意軒彎起脣角笑了，笑得很飄逸，亦如一身龍袍加身時，意氣風(fēng)發(fā)，瀟灑倜儻的年輕君王。他經(jīng)常對她說，“月兒，只要是你想要的，就是天上的星星，也爲(wèi)你摘下來。”

每晚，他都會翻她的牌子，留宿在她的寢宮韶華宮。她不想侍寢，即便他難耐男人渴望，早已脹大到幾近崩潰邊緣，寧可出去站在冷夜裡冷卻渴望，受涼病倒，也不願強迫她做不願意做的事。

他對她說，“我會等，等到你心甘情願的那一天?！?

一直等了兩年，對她掏心掏肺地好了兩年，依舊沒有換來她絲毫感情垂憐。只在雲(yún)離落舉兵造反的那一刻，換來她私自送他離宮，保住一條性命。

即便他已猜到是殘月與雲(yún)離落裡應(yīng)外合，還是受命太監(jiān)總管務(wù)必保護她的安全，不受傷害。

“意軒……不要死，你不要死，好不好?！睔堅卤ё∷麧u漸轉(zhuǎn)冷的身子，臉頰緊貼在他的額頭上，淚水砸在他高挺的鼻樑上，滾落到他眼中。

雲(yún)意軒無力的目光已看不清楚殘月美麗的容顏，只聽著耳邊她哽咽的聲音，疼痛的心被填得滿滿的。

他嘆息，“生死由命，也值了。”

“不！不不……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我只想你……好好的，好好的。”殘月染滿血的手，抱住他冰冷的臉龐，血染紅了他蒼白的面頰。

“你不要閉眼，不要不要……”殘月無助地喃語著，想要拖動雲(yún)意軒去找人救治，怎奈渾身一點氣力都沒有。

她忘記了，她的傷口也正在鮮血奔涌，染紅了她身上華麗的鳳袍。

雲(yún)意軒的目光逐漸落在遠方，脣角微微勾起一絲淺淺的笑，“甜兒……甜兒……”

“你想見甜兒？我?guī)闳ヒ姟饍?。”殘月亦看向他所看向的方向?

不知何時，甜兒已站在不遠處的一顆掉光葉子的古樹旁，靜靜地看著這邊。甜兒美麗的小臉上，不悲不喜，不驚不變，只是很安靜很安靜地看著他們。

“甜兒甜兒”殘月呼喚著，希望甜兒可以過來，她卻站在原地絲毫不動。

雲(yún)意軒眼底的希冀徹底湮滅，只低低地呢喃一聲，“她是怨恨我的?！?

“不會！她怎麼會怨恨她的父親！甜兒向來乖巧，只是嚇壞了?！睔堅抡f著，低頭一看，雲(yún)意軒已閉上了那對美麗的桃花眼。

“意軒，意軒……”殘月試探地呼喚兩聲，他絲毫沒有反應(yīng)。

無比心痛地閉上眼，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項鍊，簌簌滾落。他冰冷的身子，比這初冬的風(fēng)更冷更寒，如刀子割痛殘月身體的每一寸肌膚。

“你就這樣走了，真的就這樣走了。”殘月顫抖著聲音，輕聲嘆息?？谥袊姵龅陌咨F氣，繚繞糾纏，最後消散在陽光最明亮的方向。

雲(yún)意軒身上的血凝固結(jié)冰，凍得殘月的手泛起一層紫色，依舊不想從他身上挪開。

耳邊隱約好像還漂浮他微微含笑的聲音，奔跑在桃花盛開處，親暱呼喚她月兒，對她說，“等到了明年桃花盛開的時候，我?guī)銇矸偶堷S。到時候桃花香氣撲鼻，總比這些假桃花更美。”

只可惜，那一年剛過年，雲(yún)離落便舉兵入宮。他的光景，沒有等到桃花盛開的時候，與她一起奔跑在桃花荼蘼的落花紛紛中。

抱緊他的身體，手亦緊緊抓成拳。這個待自己真真好的人，這個她不忍心傷害的人，終究成了她這輩子永遠無法抹去的傷痛。

一切，都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

“好一對癡男怨女啊?！彪?yún)離落嗤諷的聲音，比寒風(fēng)更刺骨。

殘月置若罔聞，只緩緩睜開哭得通紅的眼，手覆上不適的腹部。裡面好痛。

小郭子領(lǐng)會到雲(yún)離落的意思，上前探了探雲(yún)意軒的鼻息，回稟道，“皇上，死透了?！?

雲(yún)離落勾起脣角邪佞冷笑，“他都死了，你怎麼還不跟著去？”

殘月不適皺緊眉心，無暇理會雲(yún)離落的冷嘲熱諷。

“朕的皇后，朕怎忍心不成全你們?！闭f著，他已經(jīng)飛身而來，一把將癱坐在冰冷地上的殘月，揪著脖子拎起來。

“生不能同牀，死同穴。朕賜你們合葬?！?

窒息鋪天蓋地襲來，憋得殘月慘白的臉色漲得通紅。

雲(yún)離落拎起她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身下已鮮紅一片，觸目驚心的一片。

殘月起先還有些無力的本能掙扎，當(dāng)她發(fā)覺身下有大片的溫?zé)嵊砍?，心瞬間冰冷得僵硬。她知道，那股熱量的流逝，和腹部的絞痛代表什麼。

她徹底絕望地閉上眼，再也不掙扎，任由被雲(yún)離落的大手捏斷所有呼吸。

“皇上……饒了，饒了皇后吧?！毙」余弁ü蛟诶溆驳氖迓飞?。

“主人……”靈伊也出聲，卻被雲(yún)離落狠絕的回視，將所有的話都嚇得嚥了回去。

殘月的身子徹底無力的軟下去，軟綿綿癱在雲(yún)離落冷硬大手中，那在冷風(fēng)中羽翼顫抖的羽箭末端，染滿了殘月的血。

她的臉色紫得嚇人，呼吸也若有若無。

雲(yún)離落忽然害怕起來，一把將殘月抱在懷裡，大吼一聲，“去宣孫如一！”

他抱著昏死過去的殘月，飛身直奔坤乾宮。他告訴自己，只是改變主意而已，只是改變。

“朕不會讓你死，不要成全你們”

殘月這一胎沒能保住，又失血過多，一直處在昏迷之中。

孫如一和幾位年老的太醫(yī)開了很多藥，一碗碗的湯藥端進來，卻無論如何都灌不進去。

“皇上，娘娘……再不喝藥，只怕……”老太醫(yī)顫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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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yún)離落搶下藥碗，含住一口苦澀的藥汁，親自喂到殘月口中，怎奈她依舊咽不下去。即便卡住她的咽喉，還是有一大半的藥汁吐出來。

一碗又一碗地灌下去，殘月依舊沒有甦醒的跡象。

看著她纖白脖頸上清晰的手指痕，雲(yún)離落惱死了當(dāng)時那般衝動。他緊緊攥住殘月冰冷的手。

“朕命令你，快點起來！”

“背叛朕，休想就這樣算了！”

“你傷了我的心，還沒從你身上……討回來?！?

“你的手……總是比我的溫暖，如今你的手……怎這麼冷了？”

“他死了，難道……你真的也要隨他而去？”

雲(yún)離落在殘月耳邊不斷自言自語，她依舊絲毫沒有反應(yīng)。他命人帶來甜兒，讓甜兒在殘月牀邊不斷說話。

“告訴她，你想她?！彪?yún)離落命令甜兒這般說。

甜兒垂下長長的眼睫，跪在殘月牀邊，“母妃……您起來好麼？甜兒……甜兒想你?！?

“大點聲！”雲(yún)離落霸道的命令，嚇得甜兒嬌小的身子一顫抖，大眼睛裡噙滿水霧。

雲(yún)離落知道殘月喜歡孩子，也喜歡雲(yún)澤興，又命人去天牢將雲(yún)澤興帶過來。

雲(yún)澤興一見殘月臥牀不起，當(dāng)即就哭了起來，“姨娘，姨娘……你醒醒。興兒來看姨娘了?！?

“姨娘……你快醒醒啊。興兒多日不見姨娘，好想……好想好想姨娘?！?

雲(yún)澤興在殘月的牀邊哭了許久，也沒能喚醒殘月絲毫意識。

雲(yún)離落徹底不知該如何做了。夜裡就守在殘月牀邊，不眠不休，也信不住旁人伺候。

雲(yún)澤興和甜兒守在殿外。甜兒站在殿門口，看著外面飄起洋洋灑灑的細(xì)雪。

雲(yún)澤興站在甜兒身後，仰著小腦袋，看甜兒髮髻上隨風(fēng)浮動的白色髮帶。

“皇姐，爲(wèi)何配戴白色的髮帶？”

甜兒沒有回話。這根白色髮帶，還是她從一件白裙子上剪下來的。宮裡不許戴孝，她便以此作爲(wèi)束髮的帶子，避人耳目。

“姨娘喜歡白色，總穿很漂亮的白衣裳?；式闶切Х乱棠飭?？”雲(yún)澤興天真地眨了眨黑亮的大眼睛。

“我纔不學(xué)她！”甜兒回頭看眼內(nèi)殿方向，不屑道。

“皇姐，你好像不開心。”

“你是母后在天牢關(guān)著，你難道一點都不擔(dān)心？”甜兒低斥一聲。

“我……”雲(yún)澤興底下小腦袋，“當(dāng)然很擔(dān)心?！?

“那就少說話?！碧饍河挚聪蛲饷骘h揚的雪花。

“可是，可是興兒也擔(dān)心姨娘呀?！?

“她對你又不好，擔(dān)心她作甚。”

“姨娘待興兒很好，比母后待興兒還好。”雲(yún)澤興歪著小腦袋辯解。

“都是假的。在宮裡，沒有人是真的?！碧饍恨D(zhuǎn)身離去。

聽說母妃被封后，她不否認(rèn)很開心。趁著看守的宮人都跑出去看熱鬧，她也悄悄跑了出來?？上уe過了大典，便悄悄跟著隊伍，想看一看母妃身穿華美堂皇的鳳冠霞帔是什麼樣子。

沒想到……親眼看到皇伯父射殺了她的父皇。

那個男人，自從她出生便不待見她，只因母妃善待才漸漸轉(zhuǎn)變對她的態(tài)度。宮門大破，他不知去向，一直與皇祖母相依爲(wèi)命五年。他忽然又回來了，卻接走了皇祖母，將她一個人孤零零地丟在淒冷的深宮不管不問。

這就是她的親生父親，還不如毫無血緣的母妃，待她有那麼一點點真情。

只是……母妃卻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禍?zhǔn)住?

夏荷聽說殘月病得不輕，央求寒刃帶她入宮。寒刃本不同意，深恨雲(yún)離落居然傷了殘月，想帶走殘月，現(xiàn)在她病重又不是時機。只能讓夏荷入宮，伺候殘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