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陶從宮裡出來之後沒有乘坐自己的車輦,而是選擇步行回來。一路上,只見她魂不守舍的走著,綠衣默默地跟在她後面,待在館陶身邊這麼久,也知道什麼時候可以上前打擾,什麼時候不可以,即使心中甚是擔憂,但也不敢貿然前來打擾,因此只好默默在後跟著。
長安城的街道上,路上行人還是那麼的絡繹不絕,叫賣聲,歌舞聲,談論聲連成一片。但這些聲音似乎更本不曾進入館陶的耳朵一般,她還是一個人默默地行走著,連撞了人也不知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向前走著。
綠衣見那人正要發火,急忙上前,對此人連連道歉,又見館陶漸漸走遠,於是急忙跟上前,也默默地跟著。
堂邑侯府大門前,管家早已聽候堂邑侯的命令在此等候,一見館陶的身影就立即跑進府內向堂邑侯稟報,“侯爺,公主回來了。”
堂邑侯一聽立即起身,徐步來到大門前,見館陶滿是身心疲憊的樣子,失神地走在大街上,心中擔憂不已,於是急忙迎上前關切地問道:“公主,你怎麼了?”
館陶像是沒聽見般,仍然向前走著,連到了家門也未曾發覺。堂邑侯見狀急忙把她拉住再次擔憂地問道:“公主你到底怎麼了?”
館陶見有人拉住自己,這纔回過神來,見是自己的夫君,強撐著走回來的意識終於不堪一擊,瞬間崩潰一簣倒在了堂邑侯肩旁,堂邑侯試著又叫了幾聲館陶,館陶纔回應道:“侯爺,我好累,不想說話,你讓我歇會兒。”
堂邑侯聽聞便不再詢問她,靜靜地站在原地,默默地爲館陶提供一個堅實寬闊的懷抱,任其安靜地倒在自己懷中。漸漸地他感覺到自己胸膛的衣襟溼了,但他也沒有說什麼,無怨無悔地爲館陶提供一個安全的空間。他知道館陶在宮裡肯定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既然她不想多說,他也不想多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並不是要將自己的所有都告知對方那才叫愛,愛,有時候就像一杯清茗,要慢慢地熬纔會煮出茗香。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館陶似乎是睡著了,堂邑侯擔心妻子著涼,於是便小心翼翼地將館陶抱進了府,動作輕柔,就像對待美麗的瑰寶一樣。到了他們倆的主院,堂邑侯小心翼翼地將館陶放於榻上,扯過一旁的被子給館陶蓋好,心裡仍舊不放心館陶,遂坐在牀邊默默地守候著她。愛有時就是這樣,不需要過多的言語,只需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個輕微的呵護,就在生活中展現。
夜晚的時光對睡著的人來說總是那麼短暫,但是對相愛的人來說這已足矣。當天色朦朧漸亮時,館陶便醒來了,輕輕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感覺有人拉著自己,轉過頭來,見是堂邑侯,心中感動不已。輕輕地走下牀來,拿過一旁的披風爲其蓋上,儘管動作非常輕柔,但對習武的人來說還是會有所察覺。館陶見堂邑侯覺醒,不好意思道:“侯爺對不起把你吵醒了,你在這裡守了我一夜也挺累的,你上牀再躺一會兒吧。”
“不礙事,公主肚子餓了吧,昨天晚上你就沒吃,我去吩咐廚房給你弄點吃的。”說著正要起身離去,館陶急忙把他拉住,心知昨晚他肯定在家等自己回來吃飯,結果自己回來的落魄樣,讓他但心地在牀邊守了自己一夜,於是心疼道:“侯爺還是我去吧,你就在屋裡休息會兒。”說完不管堂邑侯的阻撓,自己就去了廚房。堂邑侯見館陶已經出去,也沒再多說什麼,躺在榻上漸漸睡去。
沒過多久館陶就端著早餐來到了屋裡,將早點一一擺上,親自爲堂邑侯盛了一碗粥,然後來到榻邊將堂邑侯叫醒,隨後兩人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似得,吃了起來。
吃完了早點,館陶坐在院子裡有意無意地蕩著鞦韆,思緒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就連堂邑侯走到她身後輕輕推搖她的後背都不曾發現,這樣的畫面看在別人的眼裡就是一副唯美的神仙眷侶,讓侯府的僕人羨慕不已,感嘆道:侯爺和公主真的好恩愛呀!
堂邑侯見院落外堆滿了下人,輕聲咳道,下人見狀紛紛走開去幹各自的活兒,館陶也從咳嗽聲中回過神來,轉過頭見是堂邑侯,於是說道:“侯爺這邊來坐吧。”說完起身走到旁邊的石凳上坐下,堂邑侯也緊跟其後。
走到旁邊的石凳上坐下後,堂邑侯才問道:“公主,昨天你從宮裡回來之後就一直失魂落魄的,我甚是擔憂,你在宮裡發生了什麼事?你能告訴我嗎?”
館陶也不想隱瞞自己的夫君,於是將宮裡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皇上要我們陳氏一族站在皇上這邊,支持太子繼位,共同對付母后。他還說芙兒必須是太子未來的妻子,如果我們不支持他,我們家阿景保不定就會出什麼事,侯爺,我害怕,我拍阿景出事。”
說完了之後,堂邑侯起身走到一旁,背對著館陶,陷入了沉思。不知過了多久,才聽他道:“哎……,該來的還是要來,躲也躲不過。”
館陶知道是自己連累了陳家,如果自己不是公主,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
兩人都相繼沉默,過了一陣子,館陶纔出聲道:“一邊是我的母后,一邊是我的弟弟,我誰都不想傷害,可是如果我不答應他,他就會對我們家阿景動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該怎麼辦?”說著又掉下了幾滴眼淚。
堂邑侯不忍心見妻子痛苦,走上前去,用手帕將館陶的眼淚輕輕擦去,將其抱在懷中,安慰道:“我知道,我什麼知道,公主,我不想見你這麼痛苦,這些事讓我來處理,好嗎?”
館陶淚眼朦朧地望著他說道:“侯爺打算怎麼辦?”
“其實這一天我早就想過,我們陳家從開國元勳到現在,逐漸退出政治舞臺,勢力雖不如從前,但是在朝中的影響力還是沒有減弱,雖然我們並沒有謀反之心,但是每代皇帝依然忌於著我們陳家的勢力。我已經想好了,皇上不就是想要我陳家的權力嘛,那我就將我陳氏一族的權力統統交予他,我們倆不是早就想去過閒雲野鶴的生活嗎?我們去走遍大江南北,浪跡天涯去。只是不知道公主是否願意陪我一起吃苦?”
館陶急忙用手捂住堂邑侯的嘴,責備地說道:“侯爺說的是哪裡話?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天堂。只是你爲了我將陳氏一族的權力全都交出去,你讓陳氏家族的其他人怎麼辦?我嫁到你們陳家的這些年,你爲了避嫌,已經明裡暗裡交付了很多權力出去,現在的陳家已經大不如前,我怎麼可以還讓你爲我犧牲這麼多,況且宗族的叔父們已經對我很不滿了,如果再讓你爲我犧牲,我無顏面見陳家的列祖列宗就算了,可是你呢?你可是陳家的嫡長子,你必須得擔起將家族發揚光大的重任,我不想你成爲陳家的罪人,你懂嗎?”
堂邑侯想出言反駁,卻被館陶打斷道:“好了侯爺,你不用多說了,陳家的權力是必不可交出去的,我已經想好了,既然皇上想讓我們幫他,我們就幫助太子坐上皇位,也好讓他記住陳家的恩情,善待芙兒,同時也可以保阿景這一生平安。”
堂邑侯見妻子已經決定了,也不好再反駁,只道:“公主不管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
館陶家堂邑侯不再反駁自己,才道:“對了,我打算看什麼時候進宮去先試探一下王皇后母子,早些年她們母子倆都默默無聞地,也不知道人怎麼樣。”
“嗯,這倒是,正好我也好久沒有進宮了,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吧。”
館陶知道堂邑侯肯定是擔心自己,因爲他不喜爭鬥,因此平時也是很少進宮的,除了有什麼重大節日不得不進宮外,他一般都是不會去的,於是對其說道:“侯爺不用擔心,我只是去見見皇后,她不敢把我怎樣的,你可別忘了我可是大漢最尊貴的館陶長公主,更何況她現在還有求於我,因此即使她現在是皇后,見了我也還是要禮讓三分的。”
“沒事,我也好久沒進宮了,正好我也想去看看母后,順便找皇上商量一下事情。”堂邑侯笑著說道,面上表現的輕鬆自然,但是歸根到底還是因爲擔心館陶。
這時館陶的陪嫁奴婢從外面走進裡院來,正好見到館陶與堂邑侯因對對方的擔憂問題爭執不休,於是笑道:“侯爺,公主,再過不久就是中秋佳節了,何不到時候侯爺和公主一起進宮?”
館陶頓時瞭然,笑道:“看我這記性,還是綠衣聰明,那侯爺我們就中秋再去吧。”
堂邑侯笑著點頭,最終決定之後,兩人便不再這個問題上糾結,幸福地牽著手去逛花園了。
綠衣見兩人漸漸走遠才感嘆道:“公主真幸福,能找到自己的真愛。”說完便轉身進屋去幹自己的事了。